季节回望：果岭的秋天

米莉

       清晨，窗外。

有两只鸟参差着叫起来，就像是人在对话。一只声音粗哑质朴，另一只声音清秀宛转，

尾音还有口哨式的悠扬。

       躺在床上仔细听，觉得有意思。很想弄明白它们交谈的内容，听了半天还是不知所云。

于是去想窗前种树的另外好处，原来除了闻花香收果实享绿荫，还能吸引鸟儿来唱歌或筑巢。 

海南的树，面包树叶子最丰硕好看，柚子树高大开花也清香……

        这会儿，突然听见一只小猫的娇声，好像从树丛里发出来。软软的就一声。

寂静的早晨，窗外正在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妮妮还在酣睡，呼吸声带着浓重的喉音，对窗外的动静浑然不觉。

        又一天开始了，空气还是好，风儿相当清洌。我看见小一点的云朵牵着丝缕在天上悠然西行。

巨大雪白的絮状云团是它的背景。

隔着海，知道冬天北方雾霾的厉害，连黄河南岸的果岭也未能幸免。

于是我在温暖湿润的海岛上，想明亮干爽的北方，那刚刚走过的果岭的秋天⋯⋯

果岭的秋天，湖水澄澈， 鱼儿沉潜。

探进画面的枝条仿佛是大师的铅笔画。

十九棵水杉堪称绝色。

它是果岭秋天的LG。

人间有多少美艳，

果岭就有多少色彩。

春天的鹅黄，绽放在萧瑟秋风里。

银杏是秋天的长笛，音色雅美明亮。

秋雾朝暾。

湖边芦苇已凋零，它是植物谱系中的吉普赛，

散漫、自由，富于活力。

  湖那边的柳还碧绿，

湖这边的蒲已金黄，

它们或整齐，或倒伏，

都像是六月初田野里待收割的麦子。

还是水杉。

看见它箭镞般向上的枝条，

我会想起布尔什维克的红色战士，

想起保尔·柯察金。

秋色美，塘水浊。

想起五年前曾在这儿给鱼喂食的那个工人，

秋雨濛，水清澈，一大群鱼蜂拥来⋯⋯

如今，塘依然，鱼不见。

喂鱼人，今何在？

心形的树冠金碧辉煌。

秋天像一首交响诗，法国桐是最华彩的乐章……

薄雾笼岸柳，冷雨销客魂。

此景最秋寒，此句最中国。

还是水杉。

一树三咏叹，拍客舍不得。

这棵枫是交响诗中的琶音，

偶尔划过，若惊鸿一瞥。

秋风入庭院，散人闻先得。

亭台秋色。

景致够美，水不清澈。

交响诗中一个音节，有个乐手弹错了。

曾经最喧哗，秋来先无言。

是累了吗？这树中的伟丈夫。

白杨是七尺须眉，银杏是二八娇娘，

行道树居然可以这样种植：

阳刚阴柔，相反相成。

叶凋零，花残红，高天碧，湖水蓝。

蓝若冰，叮泠叮泠⋯⋯

雾中秋树，含蓄朦胧，

仿佛列维坦画笔下的

美丽与哀愁。

一湖有四季，色气皆不同。

湖边柳是坚韧的，秋的风刀霜剑，

镂出发梢染金的美人。

我用这样的工具记录生活，

有时也用它自己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