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金月

木叶

月儿如同一串白玉珠，在苍茫的夜色中闪现出独特的光芒。一阵冷风拂过，它散落了一地。跳动着，奔跑着，想把悲哀揉进冷风里。无奈那落在月夜里的是悲哀，是郁结于心底的孤寂，它早已沉积于肺腑之中，溶于满地的碎片里。 ――题记

一弯残月半倚在夜空的肩上，树叶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却发现院子里的月色黯淡了几分。在豆粒般大小的星光里，一个身影在不停地蠕动。他的手里是一串泪斑点点的白玉珠，那珠子在夜色里却显得格外得冰凉，仿佛一个刚刚夭折的婴儿，没有一丝生气。

屋里的灯火逐渐暗了，他一个人蹲在墙角里，嘴里的烟雾逐渐地升腾，竟在周围形成了一道围墙，把愁绪牢牢锁在他的心房里。回忆随着烟雾四处飘荡，悲哀在指尖缠绕，挥之不去。

“爸爸，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圆啊，我觉得我明天就可以去看小黄牛了！”

“胡闹！你给我好好养病，等病养好了，爸爸带你去骑小黄牛。”

“爸爸，我的病什么时候可以好？我怕小黄牛等不到我了，我这身子骨近来总有小东西在生长，我都觉得它快要穿透我的骨头了……”

“来，孩子，把这白玉珠带上。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相信它会保佑你平安的！”他紧紧地搂住儿子，月色里那串白玉珠在孩子的手腕上攀附着，宛如一株五色草在黑暗中疯狂汲取周围的养分。空气里弥漫出生命的气息，尽管微弱却不失悸动。它仿佛要穿透夜空，穿破厚厚的云层，融入月光里，融入梦乡里。

村里的房屋变成了酒红色，在朝霞辉映之中，院子里人影蠕动。不一会儿，屋里飘出一股清香的草药味，随之而来的还有从未间断的咳嗽声。小男孩颤颤巍巍地从门里探出身来，院子里的槐花开得正浓，一片花瓣恰好落在小男孩的手心里，他紧紧地握住它，然后闭上眼睛。枯黄的面孔里露出一丝微笑，仿佛在那一刻，他握住的不是花瓣而是活着的希望。“怎么，不好好躺着！小馋猫，快来瞧瞧！看爸爸今天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他一手搀扶着男孩，一手端着细瓷儿碗。屋里顿时充斥着红烧肉的清香。男孩儿艰难地从碗里夹了几块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手腕上的白玉珠碰得叮当作响。男子的泪珠随着香味悄然滑落。院外的几片残叶随风四处飘荡，墙角的药渣堆成了一座小山……

日子如念珠，一天接着一天滑过，串成周，串成月。秋风乍起，院儿里的秋叶落了一地，墙角的枯草摇晃着身子。屋里的小木床变成了小木柜，柜头的中央搁置着一个黑色的檀木盒。盒顶上的白玉珠宛如一具死尸，赤裸裸地横躺在上面。他一人端坐于窗前，目光涣散。手里的细瓷碗不停地颤抖，转眼之间已掉落在了地上，碎片铺了一地。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屋子，手里紧紧攥着那串白玉珠，一人在门口伫立了许久……院里的冷风刮得正紧，不知不觉间几滴浊泪从脸庞缓缓滑落，最后重重地落在了白玉珠上。

一弯残月半悬于夜空，月色如水，一滴一滴汇集在时空的长河里，一头凝着悲伤，一头流着凄凉。院里，一位老人蜷缩着身子，手里依旧握着几颗褪色的珠子。梦里，月亮化成了一颗颗珠子，全部散落在地上，挟着忧伤一同破碎。梦里，老人的身后长出了一片绿草，草儿疯狂地生长着，仿佛破土而出的那一刹那，它已明白了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