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一、天平山独特的自然环境,为多种珍稀动物提供了栖息生存环境<br></h3><div>天平山位于湖南张家界市桑植县境内,云贵高原古陆块东北边缘的武陵山脉北端,鄂西山地南侧,处于澧水水系与湖北清江水系和我国亚热带生态系统的坐标轴心。拥有目前亚热带地区保存最完整的大面积天然常绿阔叶林,具有独特的亚热带山地森林生态系统。该地区于1993 年被纳入中国“人与生物圈保护区”。 由联合国环境规划署资助完成的《中国生物多样性国情研究报告》中同样将该保护区列为我国具有全球意义的17 个生物多样性关键地区之一,具有重要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和研究价值。</div><div>著名植物分类学家吴征镒教授曾赋诗:“天平山顶岂平平,澧水源头溪水清。万木肃森自然起,人间从此绝烟尘。”这正是天平山的真实写照。该区以“树林的原始、野、奇以及奇山、怪石、碧水、幽谷”构成了独特的自然景观,素有“中国鸽子树”之称的珙桐,每到春夏之交,满树银花如展翅欲飞的鸽子。炎夏季节,这里却凉风习习,是难得的理想避暑胜地。独特的地理气候条件,孕育了大量的植物物种资源。据已有资料表明:该区有维管束植物168科,631属1446种,其中:木本植物96科255属702种,以壳斗科、樟科、山茶科、冬青科、山矶科、蔷薇科、杜鹃科、松科、杉科、红豆杉科为主。有国家重点保护的珍稀濒危植物28种,如珙桐、银杏、伯乐树、香果树、连香树、水青树等,其中珙桐在本区内成顶极群落分布,被专家和有关教授称为“珙桐的基因中心”。</div><div>天平山复杂多变的自然地貌、多种多样的植被,为动物提供了类型各异的栖息生存环境。已查证的脊椎动物有165种(有国家重点保护的珍稀兽类和鸟类17种,如:金钱豹、云豹、猕猴、毛冠鹿、林麝、苏门羚、水鹿、白冠长尾雉、红腹角雉等),其中两栖爬行类38种,珍稀或特有物种为桑植趾沟蛙、桑植角蟾、尾突角蟾、细痣疣螈、大鲵等。</div> <h3>二、接受考察任务<br></h3><div>2008年8月25日,正是北京奥运会圆满闭幕的日子。由于科研的工作需要,沈阳师范大学两栖爬行动物研究所深入张家界西部天平山林区,进行两栖爬行动物考察,主要目的是采集该地特有物种桑植趾沟蛙,并观察其生态环境、生活习性等。桑植趾沟蛙,长的有点像林蛙,灰绿色,成体体长40~55mm;后肢较长,放大镜下观察其趾端有条马蹄形横沟。其模式产地就是天平山,1986年被沈猷慧先生发表,因此我特意咨询过沈先生当年采集的状况:当年该蛙很多,繁殖季节在山路边的水坑里即可见到大量蛙和蝌蚪。时隔20余年,不知其生存现状如何?</div><div>考察前有些必须的准备工作:根据已有资料和经验,蛙类多数喜欢晚上活动,白天躲藏起来很难被发现,而且晚上蛙眼视网膜在强光下反射出独特的橘红色亮光,蛙会暂时失明而“呆若木鸡”,因此我们考察前准备了强光手电、头灯以及大量的电池。头灯是走夜路和拍照用的。捕捉水中的蛙和蛙类蝌蚪需专用的抄网;捉到两栖类后要放在保温袋里,放些凉水,因为变温动物对高温很敏感,而且要每天给其换水洗澡;蛇钳对付毒蛇必不可少,实在没有坩埚钳也可代替。无毒蛇看清后,直接上手抓就可以。蛇类可以放到专门的布袋里,透气就好,采集时间较长的话,必须给蛇饮水。另外,还需要GPS定位,温度计测温,相机、笔记本等记录工具。常用药物和季德胜蛇药也必不可少(不要指望被毒蛇咬后蛇药可以救命,一般蛇药只能缓解症状,只有蛇毒血清可以解毒,但是常温下不能长期保存)。出发前我们已经进行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但是多变的天气、复杂的地形还是为考察工作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和危险。</div> <h3>三、艰难的行程<br></h3><div>8月25日,正是北京奥运会圆满闭幕的日子。早上从张家界出发,到达天平山山脚下已是下午。天平山人烟稀少,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为了赶时间,我们直接雇了摩托车上山。由于正好赶上雨季,原本平整的山路非常泥泞,加上细雨蒙蒙,司机小心翼翼,才勉强通过。我坐在摩托后面,心里焦急,也无心观赏沿路风景。哪知才走了一个多小时,司机突然告诉我们,走不了了,前面山路滑坡,整个路基都陷下去了!我上前查看了一下,前方一段山路完全塌陷到河底,我们要么掉头,否则只能攀着悬崖继续前进。和小米商量后,我们选择了攀崖前进。于是,我们用绳子做保护,像壁虎一样,贴着崖壁,战战兢兢攀过断路,到达对面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剩下的山路只能靠徒步了,途中又遇到两处断路,也是艰难地攀过。大约晚上7点,天快黑的时候雨停了,到了楠木坪,终于见到人家。通过老乡联系,很幸运,有拖拉机送我们到天平山野保站。晚上10点半,终于到达目的地——野保站惟一的招待所。在那里我们吃的是炒鸡蛋、豆腐干,还有两包过期半年的方便面,可是那种幸福的感觉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div> <h3>四、深夜捕捉</h3><div>两栖爬行类多数是夜行性动物,通过辨别鸣叫和手电光照,因此晚上更容易发现它们。顾不上休息,当天深夜,我和小米带上头灯和手电,循着角蟾小鸟般的叫声,在附近小溪边的灌木丛里搜寻,我们抓到了两只叫得正欢的小角蟾(锄足蟾科角蟾属于两栖爬行动物,是中国特有蛙类,体长不到30 mm)。小角蟾眼睛上长着两只可爱的小角,鸣叫的时候,咽下一个声囊,鼓起大大的泡泡(能起到声音共鸣放大的作用)。角蟾很小,警觉性很高,稍有动静便不再鸣叫,很难被发现。因此当我判断它就在身边的时候,立即关闭头灯,静止不动,坚持了约半个小时,小家伙认为安全了,便再次鼓起泡泡,这时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成功地拍下了几张小角蟾美丽的“泡泡”。 和小角蟾生活在一起的还有几只花臭蛙,绿色带黑斑,虽然不叫,但是个头很大,体长80mm以上,眼睛在手电照射下会有亮红色反光,也容易发现,只是抓完后,手上留有一种怪怪的腥臭味,怪不得叫它“臭蛙”。折腾到后半夜一点多,我们都精疲力竭,回到招待所美美的睡觉了……后来我才发现,在拍摄角蟾的时候,无处不在的旱蚂蝗,悄悄在我腿上咬了四五处小血洞,直到一天以后才勉强止住血。以后我再也不敢大意,每次上山都要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div> <h3>五、得之交臂</h3><div> 8月26日,难得雨过天晴。这种天气很多蛇类喜欢出来晒太阳。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一出门便遇到一条大眼斜鳞蛇。这种蛇眼大、无毒,头和颈部铅色,颈背有一黑色箭形斑,颈部及背中线直到尾端约有50个黄色或红砖色斑纹,斑纹边缘黑色。一旦遇到敌害,它可以模仿眼镜蛇的姿态竖起扁平的脖子,呼呼的吐着信子,当敌害犹豫时,它便趁机溜走。我可没上当,用手一把抓住蛇颈部,扔进蛇袋里。接着,我们又采到相同种类的蛇和正晒太阳的小滑蜥。另外,我还发现了一团大树蛙的卵,很有趣。一般蛙卵产在水里,而树蛙会把卵粘在水坑上方的树叶里,胚胎在卵泡里发育,等变成蝌蚪后,会落入水坑继续长大完成变态。</div><div>中午多数动物躲避刺眼的阳光,于是我们也休息了,晚上再继续采集。</div><div>晚饭后,我们顺着白天查看好的小路搜索,采集到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都很珍贵,特别是找到了此行的主要采集对象,当地特有的蛙类——桑植趾沟蛙。小米走在前面,草丛里一只蛙受惊逃走,幸亏我手疾眼快,一把扑到,正是我们朝思暮想的桑植趾沟蛙。这是我们这次考察发现的唯一一只趾沟蛙。因为该蛙生活习性特殊,繁殖季节生活在水中,而产过卵后,便躲到丛林里捕食昆虫,很难再被发现。</div><div>另外,我们还捕捉到一条白唇竹叶青蛇。这是我认为最美丽的一种蛇,当然也是最危险的毒蛇之一,隶属于蛇目蝰科蝮亚科,通身绿色,腹面稍浅或呈草黄色,眼睛、尾背和尾尖焦红色。体侧常有一条由红白各半的或白色的背鳞缀成的纵线。头较大,呈三角形,眼与鼻孔之间有颊窝(热测位器),多于阴雨天活动,在傍晚和夜间最为活跃。以蛙、蝌蚪、蜥蜴、鸟和小型哺乳动物为食,卵胎生。发现竹叶青前,我正在弯腰拍摄树叶上的昆虫,忽然小米惊叫警告我别动。我才发现,头顶的树枝上,一条鲜绿的竹叶青正缩着脖子,吐着信子,随时准备攻击我,吓得我一身冷汗。我迅疾用相机记录下竹叶青准备攻击的瞬间后,用随身携带的蛇钳把它夹住,放入小米撑开的蛇袋,再把蛇袋扎紧。毒蛇一般行动缓慢,被发现后很容易捕捉,可能是因为有毒牙,而有恃无恐;而无毒蛇大多身手敏捷,我常常要反应迅速,立即扑上。用手拿蛇的时候注意要握住颈部,使蛇不能回头咬到你的手,不要太紧,否则蛇会挣扎,只要蛇不能逃脱就好。</div> <h3>六、考察受阻</h3><div>8月27日,雨下得很大,不能上山,否则遇到山洪很危险。招待所停电了,听说是电站坏了。保护区的工作人员还告诉我们个坏消息,由于路被冲毁,粮食储备不足,剩下的只够吃三天了,而且每天只能吃两顿。没有青菜,以后每顿只能吃煮南瓜叶,粗糙难咽,只能沾着猪油,一下就滑到肚子里。</div><div> </div><div>七、冒雨采集</div><div> 今天,我再也坐不住了,一直等下去,恐怕完不成任务。保护站的工作人员告诉我,顺着大路往山上走,过了山顶那边是湖北界,有片沼泽,蛙类特别多,我和小米决定冒雨采集。</div><div>雨天蛙类特别活跃,路上经常能发现大蟾蜍、角蟾等。小溪边还不时发现棘胸蛙(雄性胸前有两团刺,交配时和雌性抱对固定用的),成体很大,当地人喜欢吃它,现在越来越少见了。下午三点多到达湖北那边湿地,面积不太大,估计有足球场那么大,水生植物极为茂密,水深齐腰。白天时,我和小米手拉手下水探路,捞了些蝌蚪。只有等到天黑,才会有更多的收获。随着夜幕的降临,气温只有15度,我和小米又冷又饿,只好升起篝火,把弄湿的衣服烤干,幸好路边有几颗玉米,大概是保护站的同志种植的,可惜气候寒冷玉米穗还没有结籽,我俩把玉米棒子烤了下,勉强可以充饥(在这里,我们向玉米的主人致以深深地谢意)。</div> <h3>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天完全黑以后,果然“百蛙齐鸣”,除了已发现的物种外,还采到一种绿色的经甫树蛙(隶属于树蛙科,雄蛙体长约36毫米,雌蛙体长50毫米左右。头扁平,长宽几乎相等;吻端较尖,吻棱明显;鼓膜大而显。指、趾端具吸盘和横沟。皮肤较光滑,背面密布均匀的小痣粒。体背纯绿色;体侧和四肢外缘有乳黄色细线纹;咽部紫肉色,腹面金黄色;四肢腹面棕黄色),叫声格外响亮,以前这里还没有记载过。我正泡在一米深的水里给蛙拍照,一腹链蛇从我身边游过,这种小蛇身长一尺左右,喜欢生活在水边,无毒,因腹部链状黑斑而得名,我一把抓住,收入袋中。</h3> <h3>几个月前我来这里时,在沼泽边缘的小水坑里,曾发现过稀有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细痣疣螈(蝾螈科动物,皮肤粗糙,有大的疣粒,似细痣,因而得名,在产地还俗称为山腊狗)。好多聚集在一个小坑里,后背棕黑为保护色,使天敌很难发现,肚皮橘红属于警戒色。这次却一只也没有发现,我猜想当时可能是因为繁殖期需要在水里交配吧。</h3> <h3>返回招待所的路程可不顺利,天又下起大雨,还伴着雷鸣。我们连滚带爬的往回赶,导致我俩数次滑倒,并摔坏了新买的闪光灯,我也顾不上心疼了。意外的在归路上见到一只髭蟾正在路边缓慢爬行,它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我。髭蟾又叫“胡子蛙”。锄足蟾科,体长可达10 cm,为中国特有珍稀濒危两栖动物,雄髭蟾每年发情期时,上颌边缘都会长出8至11枚黑色角质刺,有“中国角怪”和“世界上长有最多胡子的蛙”之称。它的蝌蚪在水中很多,成体却很少遇见。将其往回携带的路上我小心翼翼,可不知什么原因还是死掉了,很让我心疼。</h3> <h3>八、企盼再来</h3><div>8月29日,天晴了。保护区的同志通知我们必须下山了,除了粮食不够外,路况越来越差。我们只好再次用了一天的时间徒步下山。</div> <h3>这次两栖爬行动物考察被迫中止。虽然时间很短,收获还算不错,共发现十余物种,30多号标本。我们只发现了一只桑植趾沟蛙,可能是季节不适宜,幸好大量的蝌蚪表明该物种还有相当数量的种群,继续繁衍没有问题。天平山植被良好,但还有几个问题让我担心:首先,新修的水坝截断了山上最大的河流,有些鱼类的洄游和两栖动物的迁徙会受到影响。其次,天平山正修筑跨省公路,正好通过桑植趾沟蛙的栖息地,逐渐增加的车辆和游客也许会对他们造成灭顶之灾。另外,在路边的水沟里还发现了农药和除草剂的瓶子,不得不让我对其生活的水质产生担忧。看来桑植趾沟蛙的前景并不十分乐观。希望它们能继续平静、自由自在的生活,下次我还有机会再来看望天平山可爱的生灵们!</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