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沈熹微的公众号:低处盛开。31岁的大女孩儿,痼疾10余年,被病魔将肤体抽成了软塌塌的皮囊,间隙会在她的文章里看到身形,安静坐着,红色开衫,下身一袭长裙,裙沿穿过脚踝滑到地面,凸鼓的、费力睁着、看得出当初动人的大眼,看得人沉重。病期的文字,是她屈指可数的慰籍,从初三病到31岁,每一个寒冷的冬天,都做好了凛冽做别的准备,但是分岔路前,兜兜转转,又带着温度返回,跌跌撞撞躺回那几尺床前。这期间,遭受了怎样的苦楚,旁人可以想象,但无疑想象不到。<br> 接连几日,沉在她平静的文字里,体味那几句: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生命里,孤独的过冬。妈妈歇工专职陪护她,两个人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在相爱相伴,但也拼尽全力,努力拨开眼前浓雾,企及寒冷之后的春天。<br> 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呼吸,才惊觉,任何一种折磨,都没有身体的折磨那么大。精神的困顿,痛苦的同时,我们还在如常的行走,我们还在饕餮盛宴,相比这些,我们何止是简单的幸福一词以概之。<br> 养母近期情况也是反复,心情好时,会允许我将她推出去,晒晒太阳,听我絮絮叨叨,她即便不说什么,也会微微笑着,眼睛四处张望,鼎沸的人声,河边湿润的空气,桥上飞过的鸟,都会惹得她注意,病躯下的灵魂,需要一些聒噪的烟火味道来挽留。</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然而她心情郁结时,或者是病灶骚扰时,她浑身懒散,斜斜倒在沙发上,神情凝滞,眼皮耷拉,任凭我舌绽莲花她也根本不理睬,良久,一声长叹,泪从她眼角溢出,我也慌了神,一言不发,然后陪她静静的坐。寒冬的房间,只有阴冷的空气,宽慰的话不觉间说了八个月,语言落在她日渐麻木的骨骼上,被击打得粉碎,簌簌落了一地。
<br> 我没撤的时候,会脱掉鞋,钻进她整日里窝在沙发的被盖里,搓着手,直呼好冷,好冷,这时她的眼皮才会有点反映,身体朝里面一让,给我腾出个空间来,我两条腿直楞楞的搭进去,稳稳放在她的腿边,温暖的热度传递过来,她的神色才似乎好了一些。</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病灶在左脑,所以影响到整个右边肢体,起个身,上个洗手间,都需要人扶着巍颤颤的去。去年的现在,老太太还在张罗着孤身走洛阳,去和我爸(她弟)相聚,时隔一年,竟是这副光景,这该怎么承受?她该怎么承受?相比恶疾多年缠绵床前的病人,不久前还衣着光鲜的散散步,打打门球,搓搓麻将,今日就卧榻一床间,需要接受事实的时间,实在来得太快,快得一眨眼。
<br> 还不仅仅如此,智力的降低,综合性失语,是另一个打击。常常是嘴一张:我想……你说那个……这里有……然后就没了下文,面对鼓励她记忆下去的我的眼神,她懊恼了,傻傻一笑:记不得了。通常是已经吃过的药,她埋怨的指着,愤慨的表达:为什么不给我吃药?我便讲与她听,已经吃过了,她脸上的不信任,分明已被病魔抓在手上,挟持着,狰狞笑道:这是通往彼岸的必经之路。我没有办法,只有和她相拥,试图用温度驱赶这恶魔,尽管这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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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几个月前,挚友说:可以念心经,然后回向,然后就安静的等。结果我没有,我没有念,更没有回向,我心里想了但我没那么做,不是我肆意亵渎,我只是每天匆忙做完手边的事就过去守着,当看到她看到我微微一笑时,我才可以笑。我的今天,才能说是完整的一天。
<br><br> 我当下的愿望就是,<br> 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br></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