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写—重返苏尼特

海晨画马

      1996年，苏尼特草原的一次速写采风。

      一个画家要终其一生运用速写去记录生活，丰富自己的创作素材。

      1996年8月，我在阔别二十四年之后，再一次踏进了苏尼特草原。我的知青时代，我的青春年华都在这里度过。

      二十四年了，我曾经的朋友，你们可安好？

      此行我带着速写本，我要尽可能的记录下来我的一切所见所闻。

       惊叹于草原上艰苦的生活环境，这里的女人都过早的衰老了。

       拉布东额吉，人过中年，脸上已经爬满了细细的皱纹。

      拉布东额吉青筋暴露的双手速写，这就是草原人劳动的手。

      拉布东额吉。

      哈达巴特尔，拉布东额吉长子。

      粗壮有力的大手，这生来就是抓套马杆的手，在这样有力的双手之下，任何烈马也难以逃脱。

哈达巴特尔家的羊群速写，只只肥壮。

      哈达巴特尔的马鞍。

      马鞍是牧人的心爱之物，会精心修饰打理，这副马鞍配上了手工打造的银鞍花和自己亲手制作的马嚼子和马鞭，可见主人的细心。

      为自己心爱的骏马配上这样漂亮的马鞍，该是何等的潇洒？

      宝音巴图，昵称巴佳，大吾乎那之子。一双憨憨的大眼睛体现出他的憨厚性格，我的好友。这是一家放牛的牧户。

      巴佳的牛，牛群已经散去，这两头牛要留下挤奶。

      小牛犊已经被栓住，母牛就不忍离去，只能无奈的远望着牛群渐渐远去。

      通格勒格，历任大队队长，仓库保管员，转复军人，工作踏实认真，保留着军人本色。

      当过兵的人素质就是不一样。

      

      

      通格勒格在用羊毛线认真缝补着牧羊人春季接羔的羊毛氈口袋。

      每年春节期间，正是羊群集中产羔的季节，在野外冰天雪地的环境中湿漉漉的羊羔一生下来就要马上放在这样的袋子里保暖。

      休息中的草原蒙古狗。

      我用钢笔线条细心的画出这一速写，在这里线条的粗细，长短和运笔的轻重缓急以及节奏，疏密的变化塑造出了狗毛的质感。

      多年来我一直坚持用钢笔画速写，有些心得了。

      细细刻画的狗，既注意质感又要兼顾素描关系。

      花拉，通格勒格儿媳，萨木登之女。

      在给我们做饭的花拉。

      花拉顽皮的小男孩，玩的太投入了。

      

      嗨！你的小裤裤！！！

      皋乔，貢嘎之子，当时的小男孩，现已娶妻生子。他长着一双深陷的眼窝，褐色的眼球和头发，高挺的鼻梁。

      

      依西格，皋乔之妻，拉木索布道之女。

      其木德拉木额吉，拉木索布道之妻，依西格之母。

      她已经上了年纪，不大出蒙古包了，为了保暖，家人为她缝制了一件绸缎坎肩，她不太爱言语，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为她慢慢的画了这幅速写。

      满是皱纹的脸上，写着岁月的沧桑，一双瘦弱的手，托起了一个家庭。

      娴静的依西格。

      元登加，比我们年长，高个子，一副清瘦的面容，鼻梁高耸，不善言辞，娶妻杜大丽。

      有一年他在边境线找牛，摔下马来，腿骨断成三节，是我们连夜寻找救回来的。

      倒地两天两夜，他的马儿一直守着他不离不弃，我们是远远的看见了他的马才找到他的。

      

      娜仁塔娜，皋乔三女。

      高鼻梁额吉是皋乔姨妈杜力玛。

      托娅，依西格之妹，策登道尔吉长子斯琴之妻。

      下面是杜力玛额吉。

      温顺的小狗狗。

      依西格家的牛，牛犊在香甜的吃着母奶，母牛则爱怜的回顾着小牛，舐犊之情啊！

      挤牛奶的依西格，草原上的女人终日劳作，勤劳刻苦，每天早早起来生火熬茶，挤奶，照看羊群，喂小羊羔，这是蒙古人的传统。

      哈吉德玛额吉，七十四岁高龄，策登道尔吉之母，一位慈祥贤惠的母亲，对知青们念念不忘，能一个个念出他们的名字，在我离别时恋恋不舍，嘱咐我还要再来。

      其子策登道尔吉训出了一匹非常温顺的栗色小马，大家叫它小嘎特尔，我们到大队后，这匹小马分配给了我，之后它任劳任怨陪同了我四年时光。

      在我离开草原的十几年里，我的小嘎特尔不停地走进我的梦境，久久难忘！

      朝鲁代，策登道尔吉之妻。

      那一年，策登道尔吉已去世，朝鲁代默默地侍奉着年迈的婆母，拉扯着孩子们艰难度日。

      若干年了，她的孩子们长大成人了，她也该老去了吧？

      她家住在一片有奇特石林的草原上，名字叫宝德日楚鲁。

      很久之前，这里曾是一片汪洋大海，后来海底抬升，成了一片干旱的草原。

      

  

      萨仁其木格，沙木登之六女，沙木登小个子，非常勤快。文革期间做过牛鬼蛇神被群专，平反释放后，我们到他家里做客，他像其他牧民一样的熬奶茶热情接待，丝毫不提起当年的事情。

      蒙古人胸怀之宽广让我至今难忘。

     敖特根高娃，沙木登第七女，沙木登遗传基因十分了得，七个女儿个个漂亮绝伦。

      萨木登家外景。利用一块石头上正好搭上了水车的车辕。

      不停的记录，眼前都是画面，嬉戏的孩子，午睡的狗狗，蒙古包前的牛，这一切是那么平静，那么安祥。

      这就是蒙古的一首民歌—草原蒙古人家。

      9月3号，专程去画了一下海力斯图沟，附近就是边境线，我们的民兵哨所就在此处，那也是我留下足迹的地方，我曾带领一个班的民兵在哨所里坚守过祖国的边防线。

      高高的草坡上，一道细细的白线是牛群下坡喝水踏出来的小路，沟底下缓缓流淌的泉水弯弯曲曲流向远方。

      我的草原，你是多么的美丽而安详。

      巴图苏和，民兵连长却日格次子，当年我在他家里插包，他才是几岁的小男孩。

      记得当年冬天，旗政府和边防部队来人给下乡知青做工作，要利用插包的机会深入到敌人内部去监视他们的活动。当时却日格是怀疑对象，大家谁也不吭声，没人去也不行啊，那我就挺身前去他家里潜伏，结果一个冬天他家里的蒙古包烧的热热乎乎，他的老伴还每天给我做喷香的烙饼，后来其他到贫苦牧民家插包的知青一个冬天都在受冻，后悔的要命。

       哪里有特务？全是一些朴实的牧民。

      

       自己就偷笑吧！！！

      

     郭万强，和我同龄，年轻时是一个帅呆了的小伙子，他的那匹白色的追风快马，曾经让大队里许多年轻人羡慕不已。

      现在，他又凭借着勤劳和睿智，成了大队里人人羡慕的小康人家。

      郭万强在打草，他是大队的牧民里面第一个买打草机的人。

      1977年那年，锡林郭勒草原遭遇了一场特大暴风雪灾害，大队牧民普遍损失惨重，牲畜所剩无几，唯独他家因为有大量的饲草储备，牛羊大多完好保留。

      打草是个苦差事，阳光暴晒，蚊虫叮咬，苦不堪言。

     打草中途休息，为防止蚊虫叮咬无奈把外衣顶在头上。

      

      休息中的郭万强，满脸汗水。几张速写画下来，我也叫蚊虫叮惨了。

      苏和巴特尔，小吾乎那之子，郭万强连襟，当年帅呆了的小伙子。如今发福了。

      大小伙子苏和巴特尔亲自为我们做饭。

      感动！

      

      巴瓦，大队党支部书记，后来许多知青入党，都有他的努力和支持。

      敖特根花拉，巴瓦长女，家里的牧羊女，每天风餐露宿，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但长了一副典型的蒙古脸型：细长的丹凤眼，修长挺拔的鼻梁，高颧骨，有棱角的嘴型，﹏非常入画的蒙古姑娘。

      宗代老阿爸。

      解放后，草原民族地区不分不斗不划阶级，文革时又重新划为牧主，一度不能抬头。其实是一个勤劳朴实的蒙古牧人，所有蒙古人的优秀品质都体现在了他的身上。

      我非常细心的为他画了这一幅肖像。

      

      孟克，我们曾经一起在边境民兵哨所值勤。他感冒了，没有感冒药，我看到他倒了一大碗白酒，撒上一勺鲜红的干辣椒面，一边用筷子搅动，一边用刚刚和我们学会的汉语念叨：‘’我叫你感冒我！我叫你感冒我！‘’，然后一饮而尽。

      他这是想发汗啊？！

       孟克的简笔速写。

     

       照日格图，孟克长子，已经成长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蒙古青年的帅气似乎都凝聚在他身上了。

      

      苏乙拉图，孟克次子，哥俩都是自然卷发，眉目清秀，个个都是帅哥啊！

     

       照日格图为我们做蒙古面条，那可是我的最爱！羊肉切成小块放入锅里，放盐，炖烂后下入面条，一碗面条里有半碗肥嫩的羊肉，那浓浓的原汁原味的羊肉味道啊！至今难以忘怀。

      离开草原后，再也吃不到原汁原味的蒙古面条了。

      

      口水直流了。

      

      朝鲁，我的同龄好友。他曾经慷慨地把一匹心爱的骏马送给了我，从此我也有了一匹在年轻人里值得炫耀的快马。

      曾经的帅气青年，如今已被岁月的风霜蚀刻的满脸都是如刀刻般的皱纹。

       朝鲁亲自为我们做饭。

      

       高娃，朝鲁之女，当初的牙牙学语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她长着一副草原人特有的漂亮面孔，但是却有着一双令人难以读懂的忧郁眼神。

       朝鲁家的蒙古包远眺，此地名叫阿玛乌苏，即一口水的意思，这片草原干旱缺水，地面上分布着好多卧牛石，景色十分美丽。

      孟克的母亲敖斯勒加玛，七十七岁高龄。她眼神不太好，看不大清楚人了，听说我要给她画像，认真重新包了崭新的头巾。

      好感动啊！

      额仁钦曹，大队党支部敦德布书记之妻。敦德布书记也是复转军人，负责一个马群，素质高，人品正直，夫妇俩个人都是受人尊敬的长者。

      我去拜访时，敦德布书记已经过世了，记得刚到大队时，每次都愿意把自己的马放到他的马群，他是我第一个接触和尊敬的牧马人。

      额仁钦曹。

      没事画画羊群，狗狗。

     

      貢森，巴拉达兹之子，当年的小孩子。

      我当年就是和巴拉达兹一起放大队的一个马群，憨厚朴实的巴拉达兹手把手教会了我许多牧马的技能，至今难忘。

      记得我当时很难弄明白，这一大群几乎上千匹马他是如何知道马匹是否没有丢失呢？

      

      ？？？？？？？？。

      

      他告诉我，马群里的马是由头马自己来管理的，头马比我们还认真的监视着自己的妻妾儿女，不使一个丢失。只要头马找齐了，基本就不会丢失马匹。

      那为什么是基本呢？那是因为还有一些为数不多的牧民的骑乘马，他们游离于小马群之外，不属于任何马群，你只要记住他们，就万无一失了！

      太长知识了！

      

      我去拜访时，巴拉达兹早已过世了。

      

      失落了好几天！！！

      

        好必斯嘎拉图巴特尔，名字好长，巴拉达兹次子，貢森之弟，大眼睛，满脸胡须，一个彪悍的蒙古汉子！

      

        好必斯嘎拉图巴特尔。

      乌日娜，帕德玛之女，娇小玲珑的蒙古姑娘。

      

      必力格巴特尔，帕德玛之子，一个天真的蒙古小男孩。

      

      牧兰，额白乙拉之女。额白乙拉是大队优秀牧马人萨斯楞之子，当时在一起当大队民兵。现在女儿都这么大了。

      

      额白乙拉家是我走访的最后一站，他家紧靠公路，十天来我一直沉侵在蒙语的环境里，和牧民无拘无束的交谈，依依不舍，记得一上公交车，售票员问我到哪里下车，我赶忙说：‘’额林浩特敖其那‘’，突然觉得不对劲，赶快改用汉语回答。

      

      突然觉得难舍难分。

 

     历时十天，我的采风活动结束了，我特意画了一个采风路线图，记录了我的采风路线，十天的匆忙行程，我尽可能的走访了大队的牧民，速写画了满满一本，期间勾起许多回忆，现在回想起来已经事隔二十年了，如今还记忆犹新。

    苏尼特草原，我离不开你，我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