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引子</p><p class="ql-block">夜宿北师大</p><p class="ql-block">翻山越岭进草原</p><p class="ql-block">行者的交流</p><p class="ql-block">座谈会</p><p class="ql-block">天堂草原</p><p class="ql-block">乌珠穆沁宾馆</p><p class="ql-block">悲咽的马头琴</p><p class="ql-block">高日罕</p><p class="ql-block">回连队</p><p class="ql-block">尾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引子</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还是2009年夏,我随北京47中同学张农生回他们内蒙兵团故地时,听说了当年69名兵团知青扑救草原大火牺牲的事情,就想去烈士陵园看看,因在行程计划之外,当时未能如愿。前不久在天津知青网上,见到2012年是69名烈士牺牲40周年,烈士所在团43团的知青战友们要于7月5日举行隆重祭奠活动的消息,就又动了心思。我去张农生廊坊的家取书时,和他说起此事,他说马波(老鬼)是这次活动的主要参与者。经他与马波联系,说一辆车正好还有两个空位,一听很高兴,与他们同行,不仅解决了交通等诸多问题,还可得到许多一手信息。</p><p class="ql-block"> 在张农生家翻阅马波写的《烈火中的青春——69位兵团烈士寻访纪实》,这本书依然保持着他特有的风格:真实和本色。粗翻此书,第一感觉是马波做了一件积德的事,第二感觉是这是一本极具历史价值的书。第一感觉不用多说,第二感觉就是缘于其真实和本色。</p><p class="ql-block"> 这本书简要叙述了1972年5月5日,5师43团4连69名知青救火的经过,主体是寻访烈士战友和家属纪实,通过大量的采访篇幅,还原了那个年代兵团战士的生活状况和精神面貌。在这本书里,马波像是赋予了69名烈士第二次生命,他/她们又活生生地站在我们的面前:穿着褪色的打补丁的衣服,短短的学生头,短短的小辫儿,年轻的脸庞上荡漾着微笑,向我们倾述着当年的生活与劳动,欢乐和辛酸。这是我们多么熟悉的啊!</p><p class="ql-block"> 我甚至觉得,这本书的历史价值恰恰是在后一部分。这次大火是惨烈的事故,也是知青的英雄壮举,一把火烧出了多少时代信息。我隐隐意识到:当年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69名知青救火牺牲,是知青历史上的一件大事;40年后他/她们战友们的纪念活动,也是知青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其所具有的丰富内涵和重大意义,又岂是"悲壮"和"怀念"所能道尽!</p><p class="ql-block"> 李陀在《七十年代》一书的序言中说:"我们想在这本书里,让昨天在文字中生动地复活,让昨天在阅读中展现,让今天的人直接和昨天对话。"《烈火中的青春》,就是这样一本书。</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夜宿北师大</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上午整理行装,忙忙碌碌。午饭后收拾好家,照例默念着"气水电窗门"逐个进行关闭检查,然后去天津站坐T5684特快去北京,张农生在廊坊上车。一出北京西站,热浪扑面而来,感觉得过40度了。我们先去军博附近的铁道部宿舍张丽娜(马波妻子)家,拿北师大宿舍的钥匙,晚上我们住在那里,明早都在那里集合,接着去魏公村张农生家吃晚饭。</p><p class="ql-block"> 记得还在北太平庄住的时候,常来北师大校园玩儿。有一次,正碰上《林海雪原》中飞毛腿孙达德的"原型"在学校大礼堂作报告。我跑到大礼堂前侧门,看到主席台讲台后坐着一个中年人正在讲话,会场里坐满了大学生。那时自己还是小学生,见到心目中的英雄很是兴奋。 </p><p class="ql-block"> 北师大的房子是马波的父母家。在一片绿树、灌木、草坪的环绕中,坐落着几座绛红色的二层小楼,一望而知是当年的校领导住房。每座楼一层两户,共住四家。五十年代的房子结构都受前苏联的影响, 两户之间有宽敞的过道,楼梯很宽,房间不太大但很紧凑,木地板、高屋顶。</p><p class="ql-block"> 马波家有五间住房,一个小过厅,一间卫生间,一间厨房。卫生间和厨房比较宽敞。房间显得陈旧了,家具多是老家具,东西摆的很满,但拾掇得整齐干净。墙上的照片多是家庭老照片,杨沫个人的多些。还有一些挂饰,也都是旧物。</p><p class="ql-block"> 我仔细打量着房间,想象着马波书里发生在这个家里的故事。名人故居啊!名校、俄罗斯风格、一代老干部和两代文化名人,使这个老房子里混合着一种浓烈的五六十年代的气息。这种气息我是再亲切不过了。住在这样的老房子里,真有一种历史穿越的感觉。虽然很晚也累了,我依然一面享受着这种气息,一面翻看《烈火中的青春》。69名烈士里没有天津知青,而从天知网上看这次活动天津知青的动静不小,不知会有多少人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翻山越岭进草原</b>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早上不到六点被张农生叫起。昨晚睡得很晚,看了会儿书,记完日记,太闷热一直睡不着。实在不行开了窗户,一下好多了,大概也到了两点左右。被叫起的时候正做着一个愉快的梦。这次出行有点怪,与往常不同,往常出行前总有一种游移不定的心态,可能宅久了就有一种心理惰性,这次却是一旦定了要去,就一直期盼着,有一种很期待的心情。 </p><p class="ql-block"> 洗漱完刚把房间收拾好,倪皖东就开车到了。倪皖东是首都医科大生物医学工程博士,在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完成了博士后科研工作,刚刚回国。不一会儿张丽娜、鲁玫、韩清滨、陈立元开着两辆车也到了。鲁玫是张丽娜的兵团战友、北京知青,陈立元是在山西插队的北京知青,也是这次活动的会务人员,韩清滨是武汉理工大在读哲学博士,我和他们都是第一次相识。收拾好东西后一起出发去延庆接马波,他在那里的小山村有一个农家院,象他母亲杨沫在香山有个小院一样,真是不错。 </p><p class="ql-block"> 马波住的小山村掩映在一片绿树中,布局紧凑,街巷整洁。农家院不算小,石垒墙,砖瓦房。正房三开间,中间是客厅,东屋是卧室,西屋是书房。卧室布置的温馨舒适,看得出女主人的手迹。书房的长书桌上杂放着若干电脑等电器设备以及书籍报刊,显得凌乱,马波的本色随处可见。西厢房两开间,分别是厨房和卫生间,山村不大,居然还修建了上下水。东墙与邻居院子相隔。西厢房与南墙之间是煤棚和狗圈。狗圈里有两条大狗,一条日本土佐叫比尔,一条德国黑贝叫汉森,1岁多的雄犬,都是马波的爱犬,见到院子里这么多人进进出出,比尔和汉森在栅栏门后走来走去,时而直立扑门,时而低声吼叫,显得焦燥不安。马波说它们意识到主人要出门,怕落下它们。两条狗与我们同行,它们坐在马波越野车的后备厢里,显然已习惯了经常出门,我们颇费工夫地在后备厢铺好窝后,它们就很利索地跳了上去。 </p><p class="ql-block"> 此次内蒙之行共计三辆车、八个人、两条狗。马波、张丽娜、比尔、汉森一车,马波、张丽娜都是开车的老手,这让我很自叹弗如,鲁玫、韩清滨坐陈立元的车,张农生和我坐倪皖东的车。倪皖东有一人驾车横穿美国的经历,更让人羡慕。 </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延庆出发,去内蒙锡林浩特市。锡林浩特在北京正北,直线距离约440公里。此行途经河北沽源、内蒙太仆寺旗到锡林浩特。走向是先向西北经太仆寺旗再折向东北到锡林浩特,加上北京到延庆的80多公里,全程大约600公里。2009年那次是经河北张家口、内蒙太仆寺旗,要略远一些。 </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太行山和燕山两条山脉的交汇处,为华北平原和内蒙古高原的分界线,北京的天然屏障。长城最精华的一段就在这里。华北平原是中国第二大平原,内蒙古高原是中国第二大高原,地势落差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地貌景观,身为分界线的山脉,在崇山峻岭中演绎着两种地貌丰富多彩的变化。 </p><p class="ql-block"> 山里植被茂盛、树绿天蓝、空气清新,端的一派好风光。汽车时而越谷,时而盘山,一直行驶在青山绿水间。经过京冀交界的白河堡水库,一片湛蓝的水面更增添了山川的秀丽。虽然是第二次穿越这里的山脉去草原了,眼前的景色却依然让我感到振奋和愉悦。 </p><p class="ql-block"> 中午抵达沽源县城,吃了当地的特产莜面。饭后继续赶路。</p><p class="ql-block"> 渐渐地山岭变得低矮了,山谷中树木稀疏了,展现出块块草地,草原地貌初见端倪;再渐渐地,地势变的平缓开阔,眼前是坦荡无垠的大草原。青绿的草地犹如地毯,铺向远方,铺上山坡,铺满山包,加上蓝天和白云,满眼只有简单的三原色:绿、蓝、白。多么清纯的世界!注视着窗外的草原风光,我一下想到s那张常见的草原壁纸,简直就是这里的实景截图。 </p><p class="ql-block"> 汽车从数辆停在路边的大型平板运输车旁经过,车上躺着四五十米长、白色机翼一样的设备,十分巨大。不一会儿,看到远近的草原上,直立着许多风车,高高大大,通体白色,这是风力发电机群。刚才见到的就是它的叶轮,几十米长的东西放在高处一点都不显了,足见风车之高,草原之大。 </p><p class="ql-block"> 到锡林浩特大约六点多,与马波7连的本地知青一起吃晚饭。饭后分手后,他们余兴未尽,要去贝子庙看灯光夜景。现在到处都搞灯光夜景,开始还有点新鲜,看多了就腻了,我没去,洗澡记日记,早早睡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行者的交流</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倪皖东和韩清滨是我们一行中的两个年轻人。倪是医学专业的博士后,韩是在读的哲学博士,一个60后,一个70后。他们两个人的同行着实让我惊讶。我当然知道年轻人中会有人关注社会,关心历史,这是一种必然,但眼下确实是凤毛麟角,实乃现实社会的主导思想是金钱至上、追名逐利,年轻人倾心的只是物质生活。所以,在当代中国社会,既缺少思想家,也缺乏思考者。可是,年轻一代失去了深入思考的品质,中国当情何以堪?我们和年轻人有着极大的不同,存在着不浅的"代沟"。这些都是我为何惊讶他们情愿自掏腰包不辞辛苦地随老鬼走这一趟知青之旅的地方。惊讶转为好奇,我也很想了解他们对这些问题的看法。</p><p class="ql-block"> 倪皖东和韩清滨都是老鬼的粉丝。他们都很钦佩知青这一代人,认为这一代人历经磨难,可歌可泣。倪皖东学的是医学,却也关注社会学科,而且关注知青这一代人。韩清滨更是老鬼的骨灰级粉丝,对老鬼的书熟悉到能记住许多具体情节。他俩一齐人,一鲁人,体格强壮,能文好武,有着山东男人的阳刚之气。</p><p class="ql-block"> 路上和倪皖东熟悉起来,相聊甚欢。谈的话题很广,社会的、国家的、人文的、历史的,更多的是知青的以及对老鬼及其作品的看法。倪皖东说,他是在报考职务期间通读了老鬼的几本书,被深深吸引。老鬼跌宕起伏的经历,直白粗放的笔法,真实本色的风格,深深打动了他。是的,真实和本色,是老鬼写知青的独到之处,也是他优于其他知青作家的根本原因。还有一点很关键,老鬼的书信息量很大。我觉得,他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有其独特性,不论在哪儿都是小众,却包涵了那一代青年学生以及他们的学校、家庭和那个年代丰富的社会、人文信息。真实、本色加之大信息量,也是吸引倪皖东的重要原因。还有,我一直认为老鬼的书有心理学价值,倪皖东同意这个看法,这是他的强项,他的专业与此有关,我们探讨了老鬼创作的心理视角,他用现代心理学知识谈了一些看法,颇有见地,我也大受启发。这番交流不禁让我感叹:年轻人里还是不乏思考者啊!</p><p class="ql-block"> 交流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好就好在它具有不可或缺的互补性。</p><p class="ql-block"> "代沟"就是差异,交流就是互相学习,这是"代沟"之间的互补。</p><p class="ql-block"> 这是行者的交流。</p> <p class="ql-block"><b>座谈会</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早饭后,我们在宾馆等马波和张丽娜去新华书店和报社办事,然后去西乌珠穆沁旗。后他们来叫我们,说是《锡林郭勒晚报》的郭总编要召集我们开一个座谈会,谈谈电视剧《知青》。 郭总编也是《锡林郭勒盟日报》副主编,与马波夫妇相熟。</p><p class="ql-block"> 当地媒体的关注,说明知青在当地依然是个热门话题。成立于1969年5月的北京军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先后组建6个师,共计14余万人。接收了北京、天津、上海、浙江、济南、保定、唐山、呼和浩特、包头、赤峰、集宁、锡林郭勒盟、伊克昭盟、巴彦淖尔盟等地知识青年9万余人。1975年6月兵团建制撤销,改制为地方国营农牧场。这近10万名知青在兵团生活战斗了近10年时间,度过了他们的青春岁月,洒下了他们的汗水、泪水和热血,有些人甚至献出了生命。这段历史,不仅对他们的一生产生了重大影响,也在当地留下了深远的影响。近些年来,时时有成批的老知青重返故地看望;去年5师41团老知青捐资300万为当地农牧民建机井;今年《知青》电视剧热播;以及这次兵团69烈士40周年祭奠活动,在当地都掀起了知青历史的阵阵波澜。</p><p class="ql-block"> 座谈会是临时动议,都没有准备,所以以漫谈的形式随意发言。虽然是随意发言,每个人也都很认真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个电视剧反映的是知青这一当代史的重大题材,所以引起社会广泛的关注,更引起知青这一代人自己的关注,我们一行大都或多或少地看过,每个人都有些许观后感。</p><p class="ql-block"> 首先集中谈的就是电视剧的不真实、虚假问题。这种不真实、虚假,既出现在服装道具场景的细节上,也出现在生活、劳动、学习等内容上,还有人物刻画脸谱化、概念化。尽管具体指向不尽相同,价值判断也不一致,但在这一点上却是共同的感受。知青大都还健在,这是自己的历史,不真实、虚假从心理上反感,不爱看了。</p><p class="ql-block"> 也有人说,有些生活劳动场景尽管失真,但也反映了知青的艰苦生活,让人触景生情,引发了自己知青经历的回忆。这段经历对每一个知青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p><p class="ql-block"> 有人认为,公众的东西总要有一个框架,谁写都会有意见。能在中央台播总是好事,说明知青没有被遗忘,这段历史没有被遗忘,不管其本意是什么,客观上起到了回望知青历史的效果。 </p><p class="ql-block"> 接着谈到了作者知青文学的创作问题。认为作为体制内作家,就有主体思维的制约,有局限性。总想代表大家,迎合几方面。想写出知青历史全景式的、宏大叙事式的作品,结果生拉硬扯,扯不清楚。</p><p class="ql-block"> 关于如何创作知青文学作品,有人认为,写历史就要抛开一切关系,只写历史。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个体与整体应分开。不要总想代表大家,从个体入手,才能反映出共性的东西,加起来就是大真实。无论如何,真实是第一位的,艺术的生命是真实。还有人说,每个人都有局限性,有偏见。应该每个人都写,多写些素材,留给后人,后人会看得更清楚。还有人指出,不同观点、不同境况的作品也应该能发表。</p><p class="ql-block"> 话题谈到深处,自然就触到对知青历史的看法。大家都认为,对知青历史不同声音很多。1000个知青就有1000个不同境况、心态和看法。出身好的、不好的,入党、提干、参军、上学、分配,走了的,留下来的,顺利的、不顺利的,很复杂。有生活好的、有生活不好的。每个人经历不同,遭遇不同,感想体会就不一样。有人说,境况好的不是很多,有的人挺下来了,大多数人很不幸。有人谈到,现在各类知青问题研讨、座谈、文章也很多,有不同争论,吵成一锅粥,统一不了。</p><p class="ql-block"> 有人提出,把复杂问题简单化,可以提炼出两个结论,一是上山下乡运动与文革必须否定,不能重复;二是可以凝练出一些精髓的东西,可以传承给下一代的精神和品质。如知道了人民的苦,与人民的感情,乡恋,坚韧不拔的精神,民族国家的责任意识等。这是精髓的东西,对国家民族是有益的。两者加起来就是大真实。</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在兵团这么多年,对我们影响很大,对身体、思想都是锻炼。 当地农牧民很朴实,对我们很好,我们感情很深。现在经常回来看望,一块坐坐吃吃饭,回忆过去的生活。也有人说,那时觉得很苦,现在想想也不觉得了。</p><p class="ql-block"> 有人认为,要讲大真实,不能掩盖大问题:为什么热情高昂的去,跺着脚的回来?中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后来迷茫,看不到出路?为什么现在知青吵成一团?对苦难的反思是什么,传承什么应该分清。有悔无悔现在还在讨论,是个伪命题。知青历史就是灾难,共性的问题是受压抑。挺过来是财富,挺不过来就是灾难,个体共体应该分开。知青问题的思想体系是很深的,还是个价值观问题。要改变价值观,普世价值和法制应该作为衡量标准。</p><p class="ql-block"> 也有人谈到,现在知青讨论问题,还有文革两派辩论不好的一点:唯我正确。应该提倡沟通与交流,这是探讨问题的正确方法,目的是总结历史,对国家和历史负责。有人说,凤凰台曾要搞个老鬼与梁晓声的对话,因一些原因没有搞成。 </p><p class="ql-block"> 有人谈了第三方的看法:知青这一代人遭到苦难很多,不过得到也多。经验教训对下一代有所警醒。每个时代都有弊病,现在是追名逐利。在任何时代只要心中有信仰,有真理,永不消极,就总不落伍,不会被抛弃。</p><p class="ql-block"> 座谈会常是这样:先每人讲一遍基本观点后,就接着话头展开来讲了,气氛也随之热烈起来,也有了不同意见的争论。有趣的是,参加座谈会的虽然只有八个人,却像整个知青群体的缩影。与会者大多是知青,又都是知青历史的关注者,又都有着广泛的社会圈子,发言就有代表性。</p><p class="ql-block"> 说话就到了中午饭点,争论难辨雌雄,正误不见分晓,有人打圆场:"休庭,吃饭。"于是大家哈哈一笑,从《知青》中走出来,填饱郭总编款待的涮羊肉,继续我们的知青之旅。</p><p class="ql-block"><br></p> <h3>🔺座谈会 左起:马波 鲁玫 张农生 邓明 摄</h3> <h3>🔺座谈会上马波发言 邓明 摄</h3> <p class="ql-block"><b>天堂草原</b>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午去西乌珠穆沁旗。西乌旗位于东北方向,约150公里。西乌珠穆沁草原素有"天堂草原"之誉,这是进入锡林郭勒草原腹地了。天蓝的那么深,云白的那么纯;绿色的草地上,散放着白色的羊群。看久了,有一种天地互为倒影的奇妙感觉。标着黄色中心线、白色边缘线的公路伸向天边的地平线,将草原犁开一条无尽头的黑色柏油路面。草原因它分成两大片,你会有一种不完整感,在无奈地惋惜中,又会有一种将两边做对比欣赏的美感。公路在草原上延伸,美景是对公路的恩赐,而得到恩赐的,是我们这些公路上的行者。</p><p class="ql-block"> 进入西乌旗界内时,又看到路边不远处摆放的石头阵。一块长石上镌刻着"西乌旗欢迎您"六个红色大字。在大小不一的十几块石头中,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两面分别用汉蒙文的绿色草书镌刻着"草原情"三个大字,将草原各族人民和十万知青深深的草原情勒石铭记。上次来时,这些石块还都是水泥做的仿制品,虽然体积庞大,也成规模,但总觉得假。现在换成真的石块了,石头的纹理让人感受到了天然之美。石块的安放虽然是人为的,但在草地上散落一圈,突兀而立,还真别有一番韵味。</p><p class="ql-block"> 站在蓝天白云下,欣赏着绿色草原,吸纳着花草芬芳,真美啊!我不由地伸开双臂,身心舒畅,还有相融的温馨。比尔和汉森在草地上撒欢地跑着。我也想在草地上奔跑,在草地上打滚,也想一个人坐在草地上静静地冥想。 </p><p class="ql-block"> 离开时,我们请《锡林郭勒晚报》记者给我们拍了一张集体照,她专程去采访这次祭奠活动。八个人随意地围着"西乌旗欢迎您"长石,身后是"草原情"巨石、蓝天、白云、草原。我觉得这是我们一行在大草原上最好的一张集体照,很是经典。</p> <h3>🔺西乌珠穆沁草原 邓明 摄</h3> <h3>🔺西乌珠穆沁草原 左起 邓明 马波 倪皖东 鲁玫 韩清滨 张农生 张丽娜 陈立元 锡林郭勒晚报记者 摄</h3> <h3>🔺西乌珠穆沁草原 左起 马波 邓明 锡林郭勒晚报记者 摄</h3> <p class="ql-block"><b>乌珠穆沁宾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午四点多到西乌珠穆沁旗城区,5师师部所在地。来自全国各地的知青和烈士家属都住在乌珠穆沁宾馆,这是当地最好的宾馆。宾馆外已聚集着三五成群的老知青,当年的小伙子大姑娘都已是老年人了,战友相逢的欣喜、兴奋和亲热,却还是当年的那股劲头。 </p><p class="ql-block"> 大厅接待台上方的电子横屏打出了欢迎词:"欢迎前来参加69烈士牺牲40周年祭奠活动的宾客",彰显着这次活动的隆重性。签到处的背墙上醒目地排列着印有黄字的三面红旗。最大的一面,八一军徽和两行大字:"北京军区 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其余两面,一面,八一军徽和三行大字:"北京军区 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 五师四十三团"。另一面,两行大字:"你们青春永存 我们怀念永远",落款:"北京军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五师四十三团 六十九烈士牺牲四十周年祭 二零一二年七月"。目睹三面红旗,触景生情,人们一下回到那个火红的年代,我心中涌动着激动和想哭的复杂心情,我随他们在第一面红旗上签了名,有一种庄重神圣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这次祭奠活动,从策划、筹备到组织实施都是由烈士所在团43团的呼和浩特战友们为主搞的。几十年来,他们没有忘记死去的战友,在烈士的纪念和陵园的维护上,一直劳心费神出钱出力,真是对得起死去的战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这次活动,规模很大,他们同样克服重重困难,做了大量工作,最终得到了自治区政府的认可,民政厅给予了支持。西乌旗旗委旗政府也很给力,专门成立了由旗领导挂帅、有关部门参加的领导小组,并拨专款做为活动经费,据说是前所未有的,这也是时下多种因素促成的吧。</p><p class="ql-block"> 晚上,西乌旗政府举办欢迎晚宴,招待参加活动的知青和烈士家属。宴会厅灯火辉煌,场面不小。出席晚宴的有西乌旗的人大副主任、 政协副主席、副旗长、民政局长,还有呼和浩特、赤峰、集宁的民政局以及呼市、锡盟的新闻媒体。知青的范围很广,既有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也有在内蒙插队的知青,以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天津、北京、广西桂林等地的知青。筹备组呼和浩特的兵团知青雷刚、天津的兵团知青陶知敏(牧歌)讲了话;天津知青合唱了《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广西桂林知青表演了小合唱《只有山歌敬亲人》;一位天津知青朗诵了即兴创作的缅怀烈士的诗歌。宴会开得很热烈,还表演了蒙族舞蹈和歌曲。这次的活动确实感觉到了政府的重视,感受到了正统的力量。 </p><p class="ql-block"> 席间天津知青王松(啰啰四哥)过来打招呼,他和张丽娜、鲁玫很熟,京津两地知青经常有联谊活动,我和他是在年初天知网文友茶话会上认识的。我还和陶知敏(牧歌)、盖明志(巴盟老知青)打了招呼,在天知网上久闻大名,只是未曾谋面。天津知青来了40多人,算是大队伍了。天津知青在全国知青活动中是很活跃的群体,天知网就办得不错。</p> <h3><font color="#808080">🔺乌珠穆沁宾馆 邓明 摄</font></h3> <p class="ql-block"><b>悲咽的马头琴</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早上五点起床。宾馆外的公路边已停了十几辆大巴和二十几辆中巴、小轿车,参加祭奠活动的人统一坐车去宝日格斯台陵园。宝日格斯台在西乌旗东北偏东,约150公里。</p><p class="ql-block"> 六点车队驶离西乌旗城区,第一辆是蓝白相间的警车开道,几十辆汽车鱼贯其后,最后一辆救护车压阵。车队进入草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远远望去车轮滚滚,浩浩荡荡。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恐怕难得一见这样浩大的阵势。遥想四十年前十万知青进草原,八百年前成吉思汗数十万铁骑驰骋,才有这样的阵势和感觉吧。情景如此再现,让人思绪如潮,激情澎湃。</p><p class="ql-block"> 车队行驶了两个小时,到达宝日格斯台烈士陵园。陵园坐落在高速公路北面不远处的草坡上。</p><p class="ql-block"> 从公路上望去,一座丘陵的草坡上,四围矮墙围成一片不小的陵园,前墙为白色砖座的栅栏墙。陵园中心矗立着一座白色纪念碑,两侧各有一块长石。纪念碑前有一座草黄色的雕像。纪念碑后,绿树掩映着一片墓碑。蓝天碧草间的墓地,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圣洁。 </p><p class="ql-block"> 陵园布置得庄严肃穆。大门两侧挂着黑底白字的横幅,左侧:"我们怀念永远",右侧:"你们青春永存";陵园内搭建了黑色的祭门,横幅黑底白字:"六十九名烈士四十周年祭奠",左侧垂幅:"屯垦兵团战士献红心",右侧:"戍边扑火英烈铸忠魂";各地民政部门、当地政府、兵团各师团战友敬献了花圈;扩音器播放着当年的兵团歌曲,雄壮激越,斗志昂扬。陵园上空腾升着浩然之气。</p><p class="ql-block"> 中心甬道上迎面而立的是那座雕像。花岗岩雕像定格在烈士赴汤蹈火的那一刻:三个兵团战士,两男一女,在火海中相互搀扶,眼望前方。他/她们对死的无畏和对生的渴望铸成雕像的灵魂。</p><p class="ql-block"> 走过雕像就是纪念碑。纪念碑由基座、台座、碑身三部分组成。地面上是带围栏的基座。基座上是大小两层台座。台座承托着高大的白色方锥体的碑身,正面嵌着"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八个金色大字。纪念碑敦厚挺拔,宛如烈士们的血肉之躯。上层台座正面镶嵌着69名烈士的黑白烤瓷照片,男知青44名,女知青25名。男知青中有一张空白,竟然没留下照片或画像。那一张张年轻朴实的脸庞,一脸阳光。每一个人都很陌生,每一个人又都很熟悉。我们簇拥在这里,久久凝视,默默无语。他/她们也在看着我们。我们和他/她们相互注视,进行着心语的交流。</p><p class="ql-block"> 纪念碑左侧草地上的石碑,记载着1972年5月5日69名烈士扑救草原烈火的英雄事迹,纪念碑右侧草地上的长石,镌刻着五个红色大字:"永远的怀念"。落款处有两列小字:"我们是活着的你们 你们是死去的我们"。老鬼在《烈火中的青春》里发出的这句感慨,堪称经典。书中有一段很实在的叙述,说明了这句话的历史背景。这是只有共同经历的人才有的感慨,只有见到那么多同甘共苦的战友们瞬间死去才有的感慨,发自心灵深处,惊天地泣鬼神!</p><p class="ql-block"> 纪念碑后面,就是69名烈士的墓地。在绿树的掩映下,三排烈士墓安卧在一片青草地上。墓座为长方形,墓碑为半人高的石碑,正面镌刻着烈士的姓名、籍贯、所在连队及职务、牺牲日期。烈士墓简单粗旷,质朴无华。家属和战友已在各个墓前扫墓了,有的一家三代都来了,战友有结伴的有独自一人的。塑料花环绕着墓碑,碑前摆上了瓜果点心烟酒,点燃了香火,亲人在呼唤,在哭泣。边疆处处埋忠骨,忠魂个个远家乡,每念及兹,潸然泪下。我在杜恒昌等烈士墓前三鞠躬,进了自己一份敬意和怀念。我看到倪皖东拿着一大把小白花正挨个墓前放花。好花知时节,祭日乃发生,这一簇簇的小白花和小黄花,不正是为烈士们而盛开的吗?我也赶紧到开阔地采摘了一把鲜花,一一敬献在烈士墓前,尽善尽美矣。</p><p class="ql-block"> 祭奠仪式开始,来自全国各地的知青战友、烈士家属、民政部门、当地牧民等700余人在纪念碑前默然肃立。陵园静了下来,只有萧萧风声和树叶簌簌。</p><p class="ql-block"> 耳边响起了马头琴低沉的和弦,弱弱地似来自远方,来自草原深处,却似裹挟着千军万马。大地在微微颤动,青草在风中颤抖。渐渐地近了,一只独弦响起,在低沉的和弦烘托下,缓慢深沉,荡气回肠。倏而,独弦转为高音,如泣如诉,犹有千言万语,述说着深深的思念。独弦又化为和弦,弱弱地远去了。他/她们在向我们倾诉啊!马头琴悲咽的旋律回荡在草原,一下攫住了我的心,感受到揪心的悲恸,我的心在流泪。人群中传出了哭声和抽泣声。在马头琴《梦回》这支神曲中,我们和他/她们产生了强烈地共鸣,情感交融,泪水交流。</p><p class="ql-block"> 默哀后,宣读祭文,兵团战友代表、烈士家属代表、守陵人发言,兵团战友和烈士家属诗朗诵"永远的怀念"。仪式结束后,人们意犹未尽,一群一伙地在纪念碑、纪念石和雕像前合影留念。 </p><p class="ql-block"> 终于离开了,汽车一辆接一辆地驶离陵园,人潮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陵园复归一片寂静。我们走了,他/她们留下了。那一座座淡色的墓碑,就是他/她们圣洁的身影。他/她们渴望着蓝天、渴望着白云、更舍弃不了那一片萋萋芳草,这一切与他/她们朝夕相伴,永远永远。</p><p class="ql-block"> 马头琴悲咽的旋律总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去。似是千言万语没有道尽,说不清这千言万语是他/她们的还是我的,还是我们的?</p><p class="ql-block"> 为救这场草原烈火,知青们赴汤蹈火,奋不顾身,一些失去了生命,一些终身残疾。由此我想到了许多许多,崇高的、卑鄙的、勇敢的、怯懦的、美丽的、丑陋的、善良的、丑恶的、理想的、现实的、偶然的、必然的------总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69名烈士用短暂的青春诠释了这一切。</p><p class="ql-block"> 他/她们的壮举,集中体现了人世间的崇高、勇敢、美丽、善良。他/她们的肉体在烈火中燃烧,青春在烈火中耗尽,英灵在烈火中永生。他/她们是二十世纪的凤凰涅槃!</p><p class="ql-block"> 仰望蓝天,万里长空白云朵朵,就是他/她们圣洁的灵魂。他/她们活在浩瀚的宇宙,那是灵魂的安息地。无论后人祭奠、瞻仰还是追思,他/她们都会再现,像天使一样,展示着崇高、勇敢、美丽、善良。</p><p class="ql-block"> 老鬼说:"我们尊敬你们,也包括尊敬自己的奉献。我们怀念你们,也包括怀念自己的青春。"这段话不仅哲理深刻,更有着清醒地认识。四十年过去了,活着的我们也进入了老年。我们要大声说:在那个年代,我们为祖国无私奉献了青春、热血乃至生命,我们尽心尽力了!四十年过去,我们喊出这句话,就是了却他/她们的心愿,他/她们会感到欣慰。</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老去的时候,那浩瀚深邃的宇宙,也是我们最终的归宿。我们会在那里与他/她们相遇,虽不能言语,但心心相印。我们相依相偎,飘荡在空寂清冷的宇宙之中,心底会有一丝丝地温暖、一丝丝地幸福吧。</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v.youku.com/v_show/id_XNDIwMzE2OTEy.html?sharefrom=iphone" target="_blank">电视剧《嘎达梅林》插曲:《马头琴·梦回》</a></p> <h3>🔺全国各地知青代表团来到陵园 阿元 摄</h3> <h3>🔺宝日格斯台革命烈士陵园 阿元 摄</h3><h3><br></h3> <h3>🔺纪念碑座正面六十九名知青烈士遗像 阿元 摄 </h3> <h3>🔺天津知青代表团 左一站者为本人 鲁玫 摄</h3> <h3>🔺知青烈士的战友和亲属祭奠亲人 阿元 摄</h3> <h3>🔺兄弟姐妹的儿女就是他/她们的后代 阿元 摄</h3> <h3>🔺孩子的沉思 邓明 摄</h3> <h3><b>高日罕</b></h3><h3><br></h3><h3> 返回西乌旗城区,回宾馆收拾好东西,去高日罕镇,高日罕在西乌旗东面偏北,走乡道大约100公里。到高日罕已是下午六点多,天还大亮,丝毫没有傍晚的景象。高日罕是41团团部,张农生在3连,马波是7连,都离团部不远。 </h3><h3> 镇外路边停着一辆警车,站着几个警察和协警,我们有些纳闷,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这么严吗?停车后,他们过来检查车本驾照、后备厢,询问来龙去脉,马波和张农生说我们是当年在高日罕41团的北京知青,刚参加完69名兵团烈士牺牲40周年活动回这里看看,一听这个情况,年轻警察立刻转为笑脸,未多加耽搁,说欢迎我们,祝我们玩得愉快,带着敬意向我们挥手道别。这让我一下子想起2009年随张农生回内蒙,在路上因超速被交警拦住要罚款,也是一提当年兵团的知青,交警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两件小事,巧在一起,让我感慨:四十年前的生产建设兵团早已灰飞烟灭,但在当地的年轻一代中竟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里面有着多少不可思议啊,又让人深深地感动。</h3><h3> 进镇后在街上转着找旅馆。高日罕还是那个样子,横平竖直的几条街道,路两边都是墙面上贴着各色瓷砖的平房,大多是商店、饭店、旅馆、汽车修理等店面。草原上的镇子,显得低矮,天空依然高远开阔。上次住的旅馆竟然满客,转到另一条街上找到一个,这家没有客人,而且干净整齐,也没苍蝇,比上次那家看着舒服多了。这里的旅馆都是平房围成的一个大土院子,杂草丛生,墙边堆放着杂物,还有一个手压式水井。</h3><h3> 安排好后去看去年杜厦他们捐款建水井的纪念石。纪念石安放在新建的镇政府广场上。镇政府在镇子西头,是一座中间四层两侧三层的浅灰色办公楼,旁边还有一排红瓦顶的车库。这座办公楼是高日罕镇唯一的一座楼房,算得上是高楼大厦了,所以显得还是挺气派。整个办公区前是一片广场,规划着草坪花池,边上还有一个篮球场,几个小青年在打球。纪念石坐落在篮球场前,基座托着一块近乎方形的石头,正面是杜厦的题词:"水情",蒙汉双语。基座上记载了兵团知青捐款打井的情况,背面镌刻着捐款知青的名单。"水情"纪念石安放在镇政府广场上,显示了当地政府的高度肯定,也显示了知青在当地的历史地位。</h3><h3> 回到街上,见到几位当年兵团的农工,上次来时都见过,他们都认识马波,那个年代他就是名人,现在又是名人,不同时代的出名还都是缘于这段知青岁月。马波想要找找当年的老房子,主要是想让倪皖东和韩清滨看看,我也颇感兴趣,这都是演绎老鬼兵团故事的地方,或者换句话说,这是老鬼兵团故事的原生地,看看现场,身临其境,会找到感觉。</h3><h3> 老农工领我们来到当年的团部礼堂,在镇中心的街道旁。礼堂正面已是街面店的装饰,只是高出屋顶的一块山字型墙头显得与众不同,这正是礼堂的高大门面。到侧面看,就看到长长的房身,较高的屋顶,这个角度能看到完整的礼堂。现在看这个礼堂,太简陋了,那时就是这个样子,只讲实用,不讲装饰。老农工又领着去找当年的营建连礼堂。到地方一看,礼堂已没有了,只剩下营建连大院的几垛山墙,原址上盖了几排砖瓦房。旁边还有一座当年的老库房,十分陈旧了。营建连礼堂对马波是刻骨铭心,1970年全团在这里开过他的批斗大会,脖子上挂着牌子,架着胳膊,弯着腰,苦不堪言。在张丽娜的提议下,在残垣断壁前,我和张农生一边一个架着马波,弯腰100度,再现了当年的批斗场景。这次虽然是在笑声中结束的,但我看到马波眼圈似乎红了,问他是否触景生情,他说不是,过去这么多年了,不会再伤心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多年了,哭,就有哭的道理,不哭,就有不哭的道理。那段历史,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其实,历史何尝不都如此呢。他又想去找曾关押他的小屋,在团部食堂附近。老农工领着我们找到那里,老房都已拆除翻盖成一片新砖瓦房,了无痕迹了。</h3><h3> 天色已晚,天上一片晚霞。房屋挡住了地平线,看不到地平线上的霞光。张丽娜突然让大家上车,说是到草原上去看晚霞,我们正围看路边摊晾的羊粪块,倪皖东没见过。见没人反应,张丽娜立即跳上车向镇外驶去,我一下反应过来,她是想拍"血色黄昏"啊!这个创意不错,我也想拍。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晚霞就暗了下去,天气的透明度也差点。她回来说效果不理想,真是个遗憾。</h3> <h3>🔺5师41团知青捐建的水井纪念石 邓明 摄</h3> <h3><b>回连队</b></h3><h3><br /></h3><h3> 上午去马波的7连。7连和张农生的3连都在高日罕东北。出了镇子,极目望去,草原远处相邻的两条林带就是他们的连队。</h3><h3> 3连的树很多,上次来时就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有的都腰那么粗了,在村子里你都不感到是在草原。据说种树也都始于兵团时期,原来草原上是不种树的。我们从3连村旁经过,直接去张农生战友的牧场。战友和他的外孙现在东乌旗,女儿女婿在家。女婿说今年的雨水大,草长得好,确实是,走到哪儿草长得都很丰茂,房后的草垛子也比上次来大了一倍还多。他说今年连着下雨,你们来刚停了雨,上面通知说可能要发大水,让牧民注意防范。草原还会发洪水倒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只知道草原的自然灾害主要是旱、雪、虫三灾。有意思的是,上次来是好久不下雨,我们在这里刚好赶上头一场雨,这次是下了好久雨,我们来后雨停了。莫非是知青的草原情感动了上苍,总让知青给草原带来吉祥?</h3> <h3>🔺当地知青的牧场 邓明 摄</h3> <h3>🔺与当地知青一家合影 杨燕玲 摄</h3> <p class="ql-block"> 接着去7连。路边的草又高又密。大家来了兴致,停车下来,在草地上练开了把式,张农生老当益壮,翻着筋斗,倪皖东、韩清滨玩侧手翻。这些体操动作我早已退避三舍,头晕,我躺在草地上做鲤鱼打挺,未成,倪皖东接着做成了,到底年轻。张丽娜趴在草地上逗弄着躺着的比尔,恣情放达,无拘无束,我在草地上又躺又坐,幕天席地,自在逍遥。 正是十分放松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吓大家一跳,定下神来一看,马波的越野车朝后侧倾斜,一个后轮爆胎了。我们围过去仔细查看,轮子的侧面与胎面之间裂了一道口子,估计是刚才过铁栅栏门时刮的。好在带有备胎,于是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换轮胎。最后倪皖东用仪器测了一下车轮的气压,给太高的放了一点气达到安全值。一阵紧忙活,终于弄妥当了。事后都说这胎爆的还真是地方,如在公路上后果不堪设想,也算不幸中的万幸。</p><p class="ql-block"> 到了7连,村子不大,一片分散的红瓦房都是新盖的,老房子只剩下几处残垣断壁的废墟。在马波的指点下,看到了当年连队的打麦场和粮库残存的地基。打麦场是水泥铺的,已经残破了,裂隙中长满了野草。粮库是蒙古包式样,也只留存地面上的基石轮廓,基本被草皮湮没了。马波说,当年我们在这里玩儿命干活,摊粮食、扛麻袋、拉板子、装车、拌麦种,干得热火朝天。最忘不了那次加夜班往库房入糜子的情景,糜子又滑又陷,踩在上面软绵绵,白天又挖了一天土,累得要命,晚上又扛麻袋入库,最后被压倒在糜子堆里------《血色黄昏》中那么多动人心魄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真难以想象,当年那么多故事的现场,如今竟要考古才能发现,真是沧桑巨变、岁月无情,令人唏嘘。</p><p class="ql-block"> 上次去3连,看到当年的老房子还有一些,连队的住房、打麦场、仓库还在,已经破旧不堪。有的已变成废墟,如连部、食堂等。张农生和几个战友当时凭回忆勾勒出了完整的连队平面图,我开玩笑说应该按图重建,办成一个实地纪念馆。这话是玩笑也非玩笑,说玩笑是谁也没长后眼,当时谁也看不到这段岁月值得纪念,说非玩笑是因为那段岁月是有历史意义的,几十年后,人们愈发认识到了这一点。</p><p class="ql-block"> 村子远处有一片小树林,大约二三十棵树,是马波他们当年种的。我们走了好一会儿,穿过几家草场围栏才走到。稀稀落落的树林中横躺着一根长长的枯树,白色树干,枝杈横伸。半截树桩断口呲裂,树皮粗糙,树根裸出地面,像是一件朴拙的根雕。草地上有一处小石堆,马波的另一只爱犬炮儿埋在这里。小树林虽然树不多,但长的高大,有的树似乎已枯死。这片小树林远离村子,在空旷的草原上显得非常静谧。我挺喜欢这个小环境。想起我修铁路时住的村子,村外也有一片小树林,我也非常喜欢,常常一个人到那里待着。不同的是那个小树林的树比这里多,是防风林带的起头,在一片河滩地上,韵味不同。在广阔天地里,到处都有相类的景致。我们在这里坐了好一阵,他们聊着当年的往事,兴致勃勃,宛如昨日。马波感慨颇多,说他回7连的次数在全连是最多的,就因为在连里挨整最惨,受苦最深,所以对这片土地刻骨难忘。 </p><p class="ql-block"> 又见到草原那颇具特色的白云。初时,蓝天白日,万里无云。 不知何时,块块白云从四周地平线上悄然升起,慢慢地、不知不觉地,越升越高,越聚越多,层层叠叠,最后合拢在天顶。此时,虽是白云满天,却仍是块块朵朵,层次分明。天,深深的蓝;云,浓浓的白;草,青青的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尾声</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次内蒙草原行,驱车2000余公里,我从公路上看草原,在草原深处读历史;从兵团旧址看知青,在知青墓前读心灵。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在脑海里翻腾激荡。那一曲荡气回肠的马头琴,久久难忘。这篇文章,就是伴着这支神曲写成的。我觉得,我与69名知青烈士做了心灵的对语,这是同代人之间的历史穿越。只是在这历史的云雾中,还有着更多的迷蒙。 </p><p class="ql-block"> 我总想大声说:"知青,你的价值在历史!"</p><p class="ql-block"> 知青的历史,是年轻的共和国一段重要的历史;知青的群体,是年轻的共和国的一个特殊群体。这是社会巨变产生的一个社会群体,它的人数之多,地域之广,影响之大,在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以千百万计的城镇青年学生在瞬间被席卷进广大的落后的山乡农村,面对完全不同的生存环境,反传统的人生轨道,艰苦岁月的磨难,必然产生巨大的生活、思想、精神的落差,从而引起世界观、价值观的重大改变,而这种改变必将反作用于国家与社会。尽管这种影响很微妙,既看不见又摸不着,但一定会行之很远。</p><p class="ql-block"> 知青群体的特殊性不仅在于他们经过艰苦岁月磨难,还在于他们是知识青年。这就是他们和同样经历过艰苦岁月磨难的其他社会群体不同的地方。他们有文化、有思想、有见识、有激情、有担当,经历过艰苦岁月的磨难,就会拿起笔来,或倾诉,或呐喊,或传承,总之,要发出心中之声。</p><p class="ql-block"> 在高日罕、7连、3连的兵团旧址前,在知青墓前,我沉思着:在这偏远闭塞之地,那个岁月一幕幕鲜活生动、惊心动魄的知青历史剧在老鬼笔端再现。一个连队、一个村子就是一个故事会。几个连队、几个村子呢?几十个,几百个,成千上万个呢?这里面会有多少故事会?会有多少一个人的遭遇,一个人的故事?这就是知青的历史啊!知青历史有着写不完的故事,写不尽的题材,是一片文化的沃土。 </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知青历史热和知青文学热的主客观基础。于是,几十年来,知青历史研究和知青文学的作品大量涌现,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已然形成了社科和文学领域里一个惹眼的题材。但我觉得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高潮还在后面。</p><p class="ql-block"> 知青历史和知青文学的研究与创作,其价值意义在于它们的群体参与性。这种方兴未艾的知青群体史、个人史的研究和文学创作,以各种非少数人的、非主流的、非体制的形式,随着文化、科技的发展,已然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这股洪流,终将成为推动当代社会进步的历史动力。这就是人民创造历史的群众史观。纵观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有哪个朝代的史记,像今天这样走下神坛、走出庙堂、走进江湖,由人民来写?</p><p class="ql-block"> 从文化这个大范畴来看,知青文化同其他文化一样,也是多元的、多面的,因此也会是多观点的。历史本身就是多面的,人本身也是多面的,只要真实写出自己的经历,就是还原了历史的一个面,千百万人加起来,就是一幅历史全息图——一部完整的历史。重要的不在于不同的观点,而是相互之间的交流与沟通,学习与完善,宽待与包容。我们越老就越能体会到这一点。 </p><p class="ql-block"> 我相信我们等不到认识统一观点一致的那一天,也许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但我相信,我们会看到各种学术文章和文学作品越来越多,水平越来越高,学术价值越来越大,历史越来越清澈明朗的那一天。现在,我为自己能把知青历史和知青文学当作兴趣爱好,并成为这支大军中的一名志愿者而感到欣慰。这大概是我们对祖国最后的也是最有价值的奉献吧,或许这是上帝给我们的最好的眷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文于2012.12.27日首发天津知青网文学原创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