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北走到福建

清如

        男主人公叫李荣，河北省高碑店市方官镇人，务农，今年63岁，他的老伴叫赵贵兰，今年60岁，三年前第三次中风瘫痪，双腿和一只胳膊失去知觉，已经不能走路不能说话。他们3月26号（阴历二月十八）从老家高碑店市方官镇出发，历时50多天，走到了江苏无锡。李荣说，为了满足老伴看世界的愿望，他决定要推着老伴从河北走到海南，老伴欣然同意，二人一拍即合。

        白天他推着老伴赶路，晚上把平板车停在路边，就睡在车上。他们沿途经过的城市地名都被画在一张纸上面。看上去李荣的身体很好，没显出疲态，他也很乐观。

5月20号，无锡市人民路。李荣推着老伴经过市区，往常熟去。老伴坐在一个旧轮椅上，后面的大车上是他们所有的物品。

5月20号，无锡市人民路。已经离家将近二个月，李荣没有显出疲态，精神和身体都很好，老伴看上去也不错。

5月20号，无锡市人民路。他们沿途经过的城市和将去的城市地名都被画在一张纸上面。

6月2号在上海静安寺前，看看繁华都市。赵贵兰开心地笑着。

6月10号，浙江杭州平海路和东坡路路口。在马路边休息。

6月10号，浙江杭州平海路和东坡路路口。要走到西湖边去。由于轮椅轱辘坏了，只能先吃力地推轮椅，再回来拉大车。

6月10号，浙江杭州平海路和东坡路路口。特勤询问他们的目的地。

6月10号，浙江杭州平海路和东坡路路口。西湖边，双休日，游人很多。轮椅轱辘坏了，暂时不能修理。

6月10号，浙江杭州平海路和东坡路路口。李荣给老伴整理衣着。老伴双腿瘫痪，左胳膊瘫痪不能动，只有右胳膊可以活动。

6月21号，浙江台州县前街和劳动北路路口。天气十分炎热，老伴在休息。

6月21号，浙江台州县前街和劳动北路路口。李荣在街口喂老伴吃面。

6月21号，浙江台州县前街和劳动北路路口。环卫工人和路人询问老伴的病情和他们的来历。但他们知道李荣和老伴来自河北，都表示十分惊讶和佩服。

6月21号，浙江台州县前街和劳动北路路口。这位路人说自己的母亲曾经一样的病，在家里瘫痪十年。对李荣此举，表示十分敬佩。

6月21号，浙江台州县前街和劳动北路路口。李荣喂老伴吃面，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大笑。

6月21号，浙江台州县前街和劳动北路路口。由于老伴吞咽功能不好，喝水只能拿瓶盖一小口一小口喝。

        7月7号，福建省宁德市柘荣县，104国道2065公里左右处。这部分山路坡度大，比较陡，是下坡路段。李荣先把轮椅推100米左右，停在路边，再去拉大车。这次停轮椅的时候，可能是老伴的脚不小心碰到了开关，轮椅自动滑下山坡，最后摔倒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头磕在山石上，流了很多血。李荣说，他把老伴抱起来的时候，浑身的血，他以为老伴要不行了。迅速送到柘荣医院。

        这张照片是在宁德市柘荣县，县城。一个修车摊前。老伴已经在医院包扎好，没有住院观察。李荣的后背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

7月7号，福建柘荣县，县城。一个修车摊前。李荣在讲翻车事故，心有余悸，紧张得不能平静。

7月7号，福建柘荣县，县城。一个修车摊前。李荣的老伴犹自惊魂未定，伤口疼痛还没有减轻。

7月7号，福建柘荣县，县城。一个修车摊前。因为要修摔坏的轮椅，李荣吃力地把老伴从轮椅转移到大车上面。

7月7号，福建柘荣县，县城。夜晚，李荣和老伴找到了汽车站的屋檐休息。自从3月26号离家，100来天，他们都是这样在室外过夜。由于估计不足，曾经也淋过几次雨，被子也被淋湿过，但是李荣把老伴照顾得很好。

7月8号，福建柘荣县104国道2065公里左右处。第二天，李荣说要回去拍拍昨天出事的地方，做个留念。这是李荣艰难上坡的情景。

李荣一般都是先把轮椅推100米左右，停在路边，再去拉大车。

7月8号，福建柘荣县境内，艰难上坡。

7月8号，福建柘荣县104国道206公里5左右处。李荣指着说昨天下午出事的原因。地上的血迹还在。

他们沿途经过的地方，经常遇到好心人提供食品，饮料，日用品等。也有人以同情的心态质疑他的做法。对此，李荣回答他要跟命运抗衡。这张照片就是他在说这句话。

7月8号，福建柘荣县104国道2065左右处。下坡比上坡还要危险得多。一个走神，或者脚下无力，都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7月23号老伴发烧，39.9度，肺炎住在福州市罗源县医院。住院期间，护士长和医生都劝他，不要一意孤行，如果最后回去的是一个人，那有什么意思？

        住院十一天后，8月3号，李荣决定回家。政府救助部门把他们送到宁德市，住在一个小旅馆里。车票是8月4号上午8:36出发，G56次，到达北京时间是下午18:43。      

        他们6月15号到达浙江绍兴。6月16号开始山路难走。6月17号到达新昌。一路上遇到不少热心人帮助他们。在山区，二位小伙子的帮助他们走到山顶，并且找了一个好的轮椅。

        山路难走和天气炎热开始是个大问题。6月18号到达浙江天台县。6月21号到达浙江台州市。6月26号晚上到达温州。7月2号进入福建地界。7月3号到达福建福鼎市。

        7月7号在福建柘荣县，山路难走，大坡陡，李荣老伴的轮椅在停在下山山路上的时候滑下去，掉入旁边的排水沟，老伴的头部磕破，流了很多血，轮椅也摔坏了。

        7月14号到达福安市。李荣说太艰难了，天气炎热，山路难走。吃不下饭，不合胃口。7月19号到达甘棠镇。天气太热，李荣有轻微中暑症状，吃了人丹好一点。一直说太受罪了。

        7月20号中午，离宁德还有一二公里，老伴情况不大好，咽不下水，药也吃不下去。鞋子丢了都不知道了。7月20号晚上到达宁德市。7月23号老伴发烧，39.9度，肺炎住在福州市罗源县医院。住院期间，护士长和医生都劝他，不要一意孤行，如果最后回去的是一个人，那有什么意思？8月2号下午出院，住院11天，是政府部门负责医药费用。距离福州85公里。肺炎好了，脑血管病加重了。原来一只能动的右胳臂现在也不能动了，腿完全没有知觉了。人瘫在轮椅里，已经不能坐了。吞咽困难，只能打流食。现在即使用命去拼也是不可能的了。李荣说要把老伴活着带回家。8月3号决定回家。

        这辆大车自重200多斤，载物后有300多斤。如果在平路上走，李荣前面推着轮椅，后面背着大车。如果是山路，尤其下坡，要分二次走，一次推轮椅，一次拉大车。

        李荣说，在江苏和浙江的时候，很多人告诉他，浙江的山区你过不去，福建的山区你更过不去。他不信，他说，浙江的山区我已经走过来了，福建也不是难事。问他路上是否孤独，他说他能挺得住，他这个人不怕这些。

        李荣说，年轻时就想做成一件大事，别人做不了的事。如果自己不觉得艰苦。那就不会艰苦。我问他老伴，你觉得幸福吗？她不能说话，但是可以听见我的话，她微笑点头。

赵贵兰已于2016年11月10日离世。

2017年3月19日清晨，李荣给赵贵兰扫墓。

李荣说，老伴去世后，感觉生活没有希望了。一天都没精神，什么都不想做。

我劝他，人生路还很长，遇到合适的再找一个吧。他说，不想再找了，谁知道人家为的是什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是怕麻烦。

2005年，甘肃，赵贵兰第一次中风。鼻孔流血，没在意。2010年，北京，第二次中风，住院。2012年，第三次，瘫痪。赵贵兰年轻时候就高血压。一直吃药。年轻时李荣脾气不好，老伴脾气好。有些问题不能沟通，就发脾气。后来老伴见识多了，二个人有共同语言了，却中风了。

李荣的家。赵贵兰生前就躺在窗前的小床上。

这十几年一直搬家，扔东西，所以也没有什么家当。但是没有耽搁二个女儿读书。李荣认为读书很重要。

翻过无数高山的轮椅，现在静静地在室内一角。

赵贵兰的床上，还有李荣给她买的新鞋和袜子。

赵贵兰没有吃完的药，还在桌子上放着。

最后，还能吃饭。还吃药。因心力衰竭去世。去世时神志还是清醒的。

临走时，我问李荣，当地有没有人觉得他推着老伴翻山越岭，是让老伴受罪？他思考了二分钟，说不会，老伴不会这么想。有人这么想，那也是挺自然的。他其他没说什么，心宽似海。

又到520，去年5月20号我在无锡人民路偶遇他们夫妻。让我有机会记录这一对夫妻从河北走到福建的过程。

在福建的时候，我曾经问过赵贵兰，你觉得快乐吗？她不能言，但是能听懂我的话。她笑着对我点头，很肯定。

只要你愿意，我不计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