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30日是西安铁一中首批同学到凤县插队48周年的纪念日,没有见过面的同学们,你们还好吗?

风从西方来

<h3>一九六八年的十一月三十日清晨,天色还是一片漆黑,西安铁一中首批600余名上山下乡的老三届同学就陆续登上了西去的列车,插队落户到远在500里开外的陕西凤县数十个知青点,随着一声火车汽笛的长鸣,望着站台上寒风中抹着泪水的妈妈身影,从此开始了与众不同一代人的生命之旅。</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1968年我插队的陕西凤县凤州镇北山</h3> <h3>2005年7月我离开北山已经35年之久,这年台湾的堂弟来大陆探亲时提出:打算到我当年插队的北山庙沟村体验感受大陆知青那个年代的生活和环境。受他之邀同时也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我和他第一次回到了阔别35年的陕西凤县凤州镇的北山庙沟村,当年知青生活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眼前。</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05年7月凤州火车站</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和台湾的堂弟2005年7月是35年后第一次回北山</h3> <h3>这里是位于凤县去往北山的嘉陵江畔,1968年11月30日的傍晚我们就是从这里走进北山的。那时嘉陵江没有桥,夏秋季丰水期都是趟水过江,冬季枯水期都是几根树干并排捆在一起支起来过江。此座吊桥是过了将近40年的2005年7月才作为当地政府的扶贫项目开始修建,桥面是用铁路淘汰的旧枕木由钢索吊起,这是吊桥尚未竣工时的状态。</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05年7月通往北山的吊桥尚未竣工</h3> <h3>上世纪60年代曾有一首为我们四、五十年代生人创作的歌曲叫《我们这一代》,歌词中的我们这一代,豪情满胸怀。走在大路上,东风扑面来。脚下踩着山和水,怀里揣着全世界。火红的年华,火红的时代,革命重担挑在肩,昂首阔步朝前迈!</h3> <h3>我们这一代人,与共和国同龄的人,经历了物质和精神上史无前例之苦。现在一看,这首歌很清楚就是粉饰和高调,充满了谎言。这一代人是全世界最不寻常、最折腾、最乐观的人。他们经历过各种磨难,参与过各种运动,他们推动了时代的剧变,也被时代所改变。</h3> <h3 style="text-align: left;">这是当年我们插队洒满汗水的崎岖山路,那时的贫困山村出门就是羊肠小道,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所有生产资料和生活用品都要靠人用背篓从山下10里外的镇上往山上背。从生活用品到化肥、建材、石灰、沙子无一例外。每年夏收给国家交公粮,男同学定量160斤女同学定量80斤,都在生产队仓库把小麦装长口袋过好秤后送到山下的公社粮站。沿着10里崎岖山路下山还要徒步涉水趟过嘉陵江,一天往返三趟才算完成任务。加起来从早到晚往返路程60里,男同学背小麦下山480斤,女同学背小麦下山240斤。这样的劳动强度对十七八岁的孩子们来说放在当今真是不可想象。从山下公社往山上生产队背化肥,当时记得是日本尿素每袋40公斤,男同学每人一袋,女同学两人分一袋,背化肥上山真是如牛负重挣着命地干,这是一生中刻骨铭心的经历,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表达的。</h3> <h3>当年我插队的北山庙沟村贫穷得连头磨面的牛和驴都没有,包谷、荞麦都是人推磨,这都是以前在电影“白毛女”才看到过喜儿是这样推磨的。如果磨小麦就是沿着这些崎岖山路把100多斤的麦子背到山下公社的街上花钱用电磨磨完再背回山上,来回20里山路还要涉水趟过没有桥的嘉陵江。我们队当时按照标准劳动日10分的记分制每个劳动日的价值头一年0.22元第二年0.33元。我们好多男知青包括我在内,因为都是血气方刚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劳动时都是不甘落后豁着命地干,还被评为一级劳力每个劳动日13分。但是到了晚年身体都留下了腰椎、膝盖、脚跟和身体其它关节等不同部位的病根。回忆到这里只有自己苦笑了。现在看来那个年月日子过得太荒唐太原始太愚昧。大山里的农民心地善良淳朴为人忠厚老实,他们家里哪怕只有一份存粮,只要你张口也会毫不犹豫地让你拿去先吃。可是当年北山遇到旱灾,靠天吃饭的山区村民们在家家的存粮吃光、生产队粮食仓库的存粮借完后,最后只有吃国家的返销粮度日。国家从粮站把按救急数量的玉米原粮再卖给村民,每斤一毛零八厘,从20里开外的粮站买了再用背篓背回山上家里。当时我背着沉重的粮食上山时心里实在想不通,世世代代靠种粮食为生的农民们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温饱?我也只有一个奢想什么时候能吃上白馒头能吃饱肚子。只有体会过这样原始落后的艰难生活,才会真正去关注并且相信,建国60多年后经济发达的今天,仍然有不少像北山或者超过北山一样贫困的地方目前还遍及在中国大地的各个角落。还有众多的山区百姓生活在极端贫困之中。还在盼望和期待着从世代的贫苦中走出来。</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当年北山庙沟的麦场和知青点建筑如旧</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05年7月</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05年7月</h3> <h3>第一间房是我当年住的知青宿舍</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我当年住的知青宿舍如今也挂上了门牌</h3> <h3>北山庙沟村的房屋直到我去的2005年,将近40年了,仍旧是过去的老样子,没有盖过一间新房。</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当年的知青灶房</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当年的大队会计史有明家</h3> <h3>2005年7月和当年的大队会计史有名、同龄伙伴王现勤、生产队长史全兴。</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途经北山草滩时在原北山一队村民牧清明家休息稍停</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和原北山林场场长郭王清的儿子</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和北山的民办教师</h3> <h3 style="text-align: left;">这是村民王现勤的媳妇,见面后热情地给我们每人做了四个荷包蛋吃。两年后再次到北山时已经因病去世了。</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北山下一代的子女们</h3> <h3 style="text-align: left;">如今修宽了路,用上了手扶拖拉机。虽然粮食面积越种越少,但是靠发展核桃、苹果、香菇、药材等土特产的优势,村民们减轻了劳动强度解放了生产力解决了温饱。衷心祝福我的乡亲们开始脱贫正在逐步过上好日子。</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当年同甘共苦过的好朋友史有明</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当年同甘共苦过的好朋友史有明</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当年同甘共苦过的好朋友王现勤</h3> <h3>背篓是我们当年插队劳动天天离不开的劳动工具,我们这里是贫困山区,出门就是山坡和羊肠山路,没有任何车辆和交通运输工具可以使用,种地的化肥、盖房用的沙子石灰都要从10里开外的山下用背篓背上来。劳动时都是肩不离背篓,肩背100多斤的重物已经习以为常,就连拌好泥土的牛粪羊粪也是用背篓一趟一趟往高高的山上田地里背。2015年6月我到紫柏山旅游,看到山民用背篓往山上背沙子修庙又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在庙沟村的身影。知青插队落户是离开亲爱的父母走上社会之路的起点,虽说历练了自己的意志,成熟了自己的思想,但是也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身心摧残和打击。劳动时肩膀上从早到晚都要背100多斤粪土、粮食、木料……,那年天旱粮食欠收,野菜吃遍麸皮吃光,到25里外的林区拉毛竹,每人一捆200多斤的毛竹肩扛一头往山下拖,途中饿得晕倒在地,望着满天的星斗,想着远方的父母不由得泪水长流,在父母面前我还仅仅是个孩子啊。这些苦一直埋藏在心底不让父母知道,为的是不让他们心中难受。实践证明了我们这一代插过队经历过苦难磨练的人在以后的人生路上都不会畏惧任何途中的艰难险阻;都会坦然面对逆境的挑战;都会勇往直前;都会淡定面对生活;都会知足常乐;都会真正懂得什么是幸福;都会懂得如何珍惜幸福生活。当然,身边也出现过鼠目寸光、忘记过去、忘记初心,在经历过苦难脱离了贫困过上好日子后,看到山外的世界如此精彩而变得眼光世俗、嫌贫爱富,充满势利。转身去追逐名利、追逐政治光环、追逐荣华富贵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和虚荣心而不惜出卖良心和灵魂的人。这只是大浪淘沙沧海一粟,是时代大环境的影响不足为奇。这种人可耻可卑,只充当了时代列车上我们同行的过客而已。俗话说得真对: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2005年7月回到了阔别35年的的庙沟村时,山里修了简易路,家家有了手扶拖拉机,退耕还林发展果木副业,很多坡地和远山的耕地都不种了。此时的背篓利用率已经很低,衷心祝福村民们终于解放了劳动力过上了好日子。</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当年劳动人人必备的背篓</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和同龄的村民好友王现勤</h3> <h3><font color="#010101">2007年8月时隔两年,我和台湾的堂弟由西安第二次乘上西去的列车,前往凤县北山庙沟村专程给村民逐家送两年前来时给他们拍的照片和录像光盘。</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从西安乘早班动车到宝鸡再换乘绿皮</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经过熟悉的宝成铁路沿线小车站</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崇山峻岭中的凤州火车站</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07年已经竣工的北山吊桥</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功德碑只遗憾晚了几十年</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07年通往北山的路已经拓宽</h3> <h3>2007年8月来到当年生产队长史定雄的家</h3> <h3 style="text-align: left;"><font color="#010101">贫困的北山到了七十年代中期,才在后续插队的宝鸡知青父母所在的厂矿企业全力援助下通上了电。由此可以看出贫困山区脱离贫困的道路是如何的艰难和漫长。</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07年用上了电话。</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家家可以通过微波锅看卫星电视</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石磨记载着当年的历史</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村民热情为我们擀面做午饭</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队长史定雄的遗孀及儿子</h3> <h3 style="text-align: left;">2007年8月走访了村民史定凡一家,史定凡曾是当年在北山庙沟村被管制的“富农分子”。</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和当年的“富农分子”史定凡</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和当年的“富农分子”史定凡</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往事如烟</h3> <h3>庙沟村文革期间曾以浓厚的政治色彩冠名。当时叫凤州公社向阳大队三队,庙沟村是三队是大队的所在地。这两排房子曾是大队政治文化的中心。有大队部、粮食仓库、小学校(学校停课后是大队社员会场)、赤脚医生医务室、知青宿舍、知青伙房。</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两年后再次见面</h3> <h3>这是北山一个叫圆疙瘩的地方,眼望着远远的圆疙瘩,1969年夏天收麦子的一段往事又浮现在眼前。</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北山圆疙瘩</h3> <h3>1968年冬季下乡初到北山,时任北山大队革委会主任史正富是造反派夺权上台的,能言善辩为人强势做事横行武断。那年冬天生产队派男女同学都到后山大约5里远的地方给耕牛往回背饲料麦草,麦草是打成捆绑在一个叫做背架的木制工具上背在肩膀。麦草背上肩以后头重脚轻重心不好掌握,女同学任小青因为身体弱,一路上走几步就摔一个跟头。我就打抱不平向同行的史正富提出建议:这活儿应该只派男同学来不适合女同学来干。不料此话得罪了一手遮天的这位革委会主任,此后对我处处进行刁难敲打,还剥夺了我的持枪基干民兵资格,并在社员大会上鹦鹉学舌地引用当时1969年人民日报元旦社论中的时髦政治语言警告我:“有的人搞多中心论,妄想颠覆红色政权!”,真有把人置于死地而后快的势头。1969年7月夏收村民都到离家数里开外的圆疙瘩割麦子,因为离家比较远所以每天早去晚归一日两餐都在圆疙瘩山顶的窑洞里开集体灶吃饭。史正富当即提名分派我和正在监督改造的“地主分子”念发富一起负责挑水,提供几十号人的吃饭和饮用水。他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对我打击报复,把我和被监督改造的所谓地主分子安排在一起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挑水需要沿着崎岖小路盘旋下到沟底的一口山泉旁,用马勺一勺一勺地把两个水桶装满再沿着小路挑回山上的窑洞伙房,往返一趟大约一个小时时间。我只会用左肩不会换肩,几天下来肩膀就被压肿了。就这样挑了几天水后的一天下午,当我挑着水气喘吁吁快到伙房的时候听到史正富正在里面大声发脾气:“挑水的人都在沟底偷懒休息把人都渴死了!”我听了后感到非常委屈和气愤,当即把水桶一摔大喊一声:老子不干了!随即离开圆疙瘩回到村里住地。当晚在房后的山泉旁洗完脸刷完牙,也不顾山中有猛兽的威胁,毫无目标地连夜独自摸黑下山趟过嘉陵江走了20里路来到凤州火车站。想回家又怕给父母添加思想负担,直到黎明时分才决定坐上火车来到秦岭黄牛铺车站我同学宫永安下乡的地方。在此和老同学在一起相聚了几天,性格生来倔强的我当年只有用此种方式和史正富进行了对抗。后来史正富老婆去世后,他自己也远走他乡离开了北山,听说到山下的红光公社当上门女婿去了。否则等待我的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恶运,或许会把现行反革命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这就是那个历史扭曲的年代中国民众政治生活中的一个缩影。</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1968年11月上山下乡几个同学临行前的合影</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有些一起插队的同学已经先后永远离开了我们</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1969年北山三队知青合影</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1969年北山四队知青合影</h3> <h3><font color="#010101">1970年7月20日为抢救生产队麦子被山洪冲走英勇牺牲的我们北山一队女知青朱林志。嘉陵江在呜咽,秦岭大山在呼唤。花季般年龄的她永远离开了亲爱的父母和朝夕相伴的同学,长眠在群山峻岭之中。</font></h3> <h3>还有在山洪突来为救知青朱林志,被山洪同时冲走牺牲的回乡探亲的解放军战士、北山大队贫协主任的儿子高清玉。</h3> <h3>1971年北山二队部分知青返城后和村民合影</h3> <h3>1998年下乡30周年部分北山三队知青回北山</h3> <h3>2008年11月1日陕西省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40周年活动在西安兴庆公园举办。一代人刻骨铭心的经历伴随着记忆中的伤痛,都是当年老三届的知青从全市全省甚至全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这里。人头攒动彩旗飘舞,很多彩旗上印着醒目的校名,有西安的学校、有陕西省各县市的学校、有首都北京的学校。</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西安铁一中同学聚集的点滴场面</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当年和朱林志在一个知青点的北山一队同学</h3> <h3>巧遇当年为保护同学和狗熊搏斗的杨占春</h3> <h3>2015年的6月我旅游途经北山山口,在这里下车从经历了十年风雨的吊桥上走了一趟。桥面已是千疮百孔,桥面多处枕木断裂缺失,一看就是从来没有维护修理过,走在上面战战兢兢很不安全。看来十年前的扶贫工作只是心血来潮的面子工程,真正的扶贫是要心里装着贫困老百姓,是要持之以恒,是和老百姓的需要和疾苦息息相关的,这和各级政府耗费巨资新建豪华的办公大楼形成了鲜明的对照。</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15年6月</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15年6月</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15年6月</h3> <h3>北山庙沟村因为饮用水含氟量严重超标等原因,十多年前已经被政府列为不适合人群居住地区。村民由国家补贴动员移民搬迁到山下安置,现在仅剩为数不多的老弱病残村民,他们还在留恋故土坚持居住在世世代代生长的地方。在国家退耕还林政策的指导下,村民们生活环境得到改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北山经过多年的飞播造林已经变得山川秀美郁郁葱葱,这是经过半个世纪几代人的努力才换来的成果。</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15年6月</h3> <h3><font color="#010101">我们这一代人被历史的潮流所裹携,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为新中国的成长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无论是过自然灾害的苦日子时期,还是十年文革之中,无论是上山下乡,还是支援三线建设支援边疆,他们都满怀着一腔热血,投身到时代的潮流之中。他们集体将生命最黄金的几十年,变成了国家及儿女发展所需要的土壤。他们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一代人,是时代的试验品和牺牲品。是经历过无数坎坷,在那一段扭曲的历史和荒唐的政治运动中被反复捶打磨练成长起来的一代人。然而有幸的是:我们这一代已经到了晚年,精神上的史无前例苦之最,虽然不能说完全过去,甚至在不少方面仍然在延续着。但是它却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与那个年代不可同日而语了。其根本原因是网络的发展,时代的进步是不可阻挡的。让历史永远记住老三届记住中国知青!</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