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南通农场知青碑 ――想当年千万初高中学生上山下乡,蹉跎岁月,往事如烟……

梁草

<h3>&nbsp; &nbsp; &nbsp;</h3><h3>&nbsp; &nbsp; &nbsp; &nbsp; 在南通农场江海镇一所校园内立有一座用整块大石做成的纪念碑</h3><h3>&nbsp; &nbsp; &nbsp; &nbsp; 正面刻有“知青园”三个大字。</h3><h3>&nbsp; &nbsp; &nbsp; &nbsp; 另一面为碑文:</h3><h3>&nbsp; &nbsp; &nbsp; &nbsp;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万余知青来到这片土地,围垦造田,幸勤耕耘,历经磨难,淘尽韶华。为铭记青春,立石作证。&nbsp;</h3><div>&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南通农场知青联谊会</div><div>&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nbsp; 公元二零一六年十月</div><div>&nbsp; &nbsp; &nbsp; &nbsp; &nbsp;</div> <h3>         1969年3月25号下午3时许――一个永远铭记的日子。就在今天的常州同济桥附近的内河码头上,敲锣打鼓,大红横幅上写着“热烈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等口号。几百名已停课二年之久的初高中学生在校工宣队师傅的陪伴下,肩背着铺盖卷儿,兴高采烈地登上由几条水泥船组成的船队。船舱内铺有一层稻草,船尾还放了一只粪桶。经一天一夜拆腾,到达苏北南通农场时正值开晚饭的时候,饿坏了的学生们见露天烂泥地上一字排放着多张由木桩和木板搭建起来的“饭桌”,每张桌上放有一盆黄澄澄的蛋炒饭,滿心喜欢,但刚扒拉了一二口就停住了。原来是玉米碎粒煮成的干饭,很难下咽。由于大家缺少思想准备,先前的激情一下子凉了半截,很多人当场哭了。然而更为艰辛的考验还在后面。</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我被分在第十五连队。所谓的集体宿舍就是一排堆放原棉的芦苇大棚,八面透风不说,男女间仅隔一层芦蓆,每个统间内放了一只大粪桶。每当夜深人静,双方稍有动静彼此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对正值花季的女知青来说心理上是很难接受的。</h3><h3>&nbsp; &nbsp; &nbsp; &nbsp; 至于给知青们睡的就更可怜了,往烂泥地上打四个木桩,再搁几块破木板算是最好的了,而且数量少得可怜。绝大多数人只能在泥地上放一堆棉花杆,再摊一条蓆子,就是所谓的床了。</h3><h3>&nbsp; &nbsp; &nbsp; &nbsp; 最难受的还数雨季,芦苇大棚内会大量繁殖出一种叫芦虱的虫子,没一位知青不被咬得浑身上下全是红疱……</h3><div>&nbsp; &nbsp; &nbsp; &nbsp; 这是当时南通画报社拍摄的农场知青照片,权当文字插图吧!</div> <h3>        四十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南通农场亦已今非昔比,变得不认识了。汽车载着我们辗转良久终于找到一块种植庄稼的农田。</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站在濛濛细雨中眺望这一大片金灿灿的稻谷,在心旷神怡之余,一种早被淡忘了的沉甸甸的感觉同时被轻轻喚醒……这就是四十多年前,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们曾为之抛洒汗水和泪水的农场大田吗?</h3> <h3>        记得到农场不久插秧的季节到了,而这对于从小在城市中长大的知青来说是一种痛苦的考验,更是一种磨难。脚烂了、手指肿了、腰直不起来了、还遭各种昆虫的叮咬……残酷的现实和恶劣的生存环境,知青们开始清醒了:所谓“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实际上就是将他们作为一群弃子,撂在大家都不愿去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而此前他们之中,有的曾是叱咤风云一时的文革闯将、有的是父母亲呵护有加的宝贝、有的还是学校里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的学习尖子……面对如此强烈的反差,知青们开始迷茫、甚至绝望,对“扎根农场一辈子”的前景感到不寒而栗。</h3> <h3>        沿着如今已经面目一新的农场大道寻找四十多年来一直魂牵梦萦的原十五连驻地。</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在当地老乡的指引下我们终于找到了原十五连的连部所在地,尽管现已成一片废墟,历史已掩埋了一切,然而四十多年前发生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却依然历历在目……</h3> <h3>        谁会相信就是在眼下这块最原始的荒土地上,曾经活跃着五、六百多名来自城市的姑娘、小伙子。他们风华正茂,在这里他们笑过、哭过、闹过、有些男知青甚至还打架斗殴过……在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失落和无奈中年复一年地度过了他们一生中最宝贵的青春时光。</h3><h3>        </h3> <h3>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芦苇大棚的屋顶突然被狂风刮走。集体宿舍内的知青们只能抱着被子任其泡在雨水之中……好多女生哭了。那是不堪回首的一夜,永远忘不了!</h3><h3>        这是当年南通画报社实拍的知青生话照。</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此后出于对女知青的照顾,被分组住在农场老职工家里。其实老职工家也都是简陋的茅草屋。记得我和几个同学分到一间灶披间,虽然拥挤、脏乱,但至少可临时遮挡一点风雨。每天待老职工全家安寝后我们才能在锅灶旁放几堆烧柴用的棉花杆,然后摊开床铺睡觉。而清晨只要一听到房主有起身的动响就赶忙穿衣起床,赶紧撤去铺位,以免影响主人家烧火做饭。</h3><h3>&nbsp; &nbsp; &nbsp; &nbsp; 背景中的住宅楼正好建在原十五连驻地附近,这在四十多年前是谁都不可能想到的。历史就是那么奇妙!</h3> <h3>        实际上当年南通农场种植面积最大的还是棉花。位于我们身后的就是棉田。再后就是防风林。</h3> <h3>        採摘棉花似乎是女知青们的专利。成熟的棉株长得又高又密,很易把个子较矮的女生淹没其中。清晨出工一般都得赶早,若遇晚上下雨或棉株上掛滿露珠,只要一进入大田,从头到脚马上被淋湿,湿衣再贴着肌肤刺骨般的难受,再待火辣辣的太阳升起,下蒸上晒,试想这会是一种什么滋味?</h3><div>        这是一张我与同伴採摘棉花的摆拍照。真正在田间劳动时穿的都是辍满补丁粗布衣服。</div> <h3>        可喜的是这里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摩天楼、花园小区、公园、建筑工地、以及一条条设有快慢车道的现代化马路随处可见。哦!世代在这块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场种田佬们终于迎来了又一个春天。图为建设中的南通农场通江科技产业园区居住小区。</h3> <h3>        修筑了如此充滿诗意的休闲区。这在四十多年前,农场知青和当地老乡们做梦都未想到过的。</h3> <h3>       建设中的农场乐成公园,而且就在原十五连驻地对面。</h3> <h3>        原先崎岖不平的烂泥路已为纵横交叉、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所替代,预示着这座新型产业园区的规模和发展前景。</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我们下到农场不久,苏北各大农场即被南京军区江苏省建设兵团正式接管。南通农场被拆分为第23、24二个团,隶属于兵团第四师管辖。这样第四师下属共有5个团、一个独立营,总共139个连队。以每个连队400人计算,军垦第四师就有55600人之多,江苏有四个师,全国还有多少个省级规模的生产建设兵团?加上在全国各地插队落户的学生,可见当时的知青队伍有多庞大!</h3><h3> 第四师的师部就设在南通农场,最初营級以上的干部均由现役军人担任。要知农场一下子接纳了万余名曾高举过“造反有理”大旗、又闲荡了数年之久、什么农话都不会做的“革命小将”,其压力是可想而知的。而当时明眼人心里都清楚:所谓“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纯粹是一种托辞、不切实际的瞎扯蛋,以致不得不动用宝贵的国防资源来统管这些知青,这在当时也是一种没办法的办法吧!</h3><div>&nbsp; &nbsp; &nbsp; &nbsp; 这是现今的南通农场场部,设在江海镇,即军垦时期第24团部所在地。目前农场除拥有现代化的农经体系外还有自已的集贸中心、加工厂、医院、学校及建设中的通江科技产业园等。</div><div>&nbsp; &nbsp; &nbsp; &nbsp;</div> <h3>        汽车载着我们驰入当年的第四师驻地。时间已过去了四十多年,印象中的师部还在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突兀在蒙蒙细雨中的一座破水塔,像一位饱经沧桑、瘦骨嶙峋的老人显得十分孤凄,仿佛要向人们诉说着什么。突然,我心头一震,这……不就是当年师部的标志性建筑――为造纸厂而建的供水装置吗?对!眼前那一大片黑黝黝的破败建筑就是当年度过我数年青春岁月的师部无疑。<br /></h3> <h3>        在我大田劳动八个月时,正值珍宝岛事件发生,兵团以反苏修和备战的名义搞了一个大型展览会,需要临时抽调一批讲解员到苏北各军垦农场参加巡展。我被选中了,虽说是借调,但从此再未退回给连队。</h3><h3>        这是我保留的讲解员头像照,一脸娃娃相。</h3> <h3>  这是我们一队12名讲解员与盐城司令部首长的合影。<br></h3><div><br></div> <h3>  1970年2月二个队的讲解员在清江市兵团司令部胜利会师。这是当时全体讲解员的合影。<br></h3> <h3>        巡展结束后,我被正式调入师部宣传科工作。做师广播站的播音员、还兼放电影。</h3><h3>        这是我当年的宿舍,在这里渡过了三年零十个月愉快和极其难忘的岁月。</h3> <h3>&nbsp; &nbsp; &nbsp; &nbsp;那时我还是一位稚气十足的小姑娘,能成为师机关的正式工作人员别提有多高兴,与绝大多数头顶烈日、风里来、雨里去的知青相比我显然是够幸运的。</h3><h3> 我走后不久原来的连队不断传来消息:</h3><div> 大风一下子将宿舍的九间大棚联锁刮倒,幸亏是茅草顶压不死人,后来人和物算是被抢救了出来;</div><div> 一天早晨人们醒来,发觉身边淌满各式鞋子和物品,原来一夜大雨屋内早已“水漫金山”,知青们守着被泡在泥水中接连倒塌的“床铺”只能叫苦不迭;</div><div> 一位有资本家家庭背景、被公认为最美女知青的同学遭一位干部强奸,并致使精神失常……</div><div> 毋庸迴避的史实是,当时处在基层一线的知青可以用“挣扎”二字来概括,其苦难历程是如今年青人根本无法想像的。</div> <h3>        这座师部机关的办公用房,经四十多年的风雨,虽已满目疮痍,但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南通军垦农场最为奢侈的建筑了。</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在宿舍内,另二位是留在师部工作的苏州知青。</h3> <h3>        不要小看这座很不规整的房舍,这可是当年师机关干部们的家族宿舍,很简陋吧!</h3> <h3>        我身旁的就是当年师部宣传科的办公室。</h3> <h3>         久别重逢,好好四处看看。</h3> <h3>        这原先是师机关的办公用房。如今一位精明的农场老职工以6万元的价格买下了附近的几间小屋,改造成了地道的带花园的小“别墅”。</h3> <h3>       这是小“别墅”外形和小花园,还不错吧!</h3> <h3>       这是“别墅”内的小客厅。这位农场老职工虽已与轮椅为伴,但儿孙滿堂,祝他晚年幸福!</h3> <h3>        “小别墅”门口停靠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农场员工之家居然拥有私家车,这在四十多年前筒直是天方夜谭。</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这张老照片多少能看出当年的师机关驻地的样子。所有建筑和设施都是当时由部队来修建的。</h3> <h3>        这是师机关的菜地。因军垦的头几年,农场通外的道路均为狭窄坑洼的烂泥路,汽车进出非常困难,雨天更是寸步难行。所以师部备有多块菜田,交由机关干部们耕作,基本能做到蔬菜自给自足。</h3><div>        拍摄时间是1971年10月。</div> <h3>        这也是当年在师部驻地的留影。</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h3><h3> 这是当时宣传科隔壁的资料室,也是我们电影队仨人的工作室。73年我通过考试政审,结束了知青生涯。</h3> <h3>  离开农场前与好友在南通市合影留念。时间是1973年9月20日。</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nbsp;2016年春我有幸与二位当年在四师工作的解放军干部会面了,地点在杭州西子湖畔。二老虽已过了耄耋之年,却精神矍铄,共同回忆起四十多年前的往事和情景,感叹万千。<br></h3><h3>&nbsp; &nbsp; &nbsp; &nbsp; 当年的许多照片就是由当年这二位师政治部的首长亲自拍摄的,为这段记忆留下非常宝贵的历史资料。</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因下放到农场的军职人员中有的就是原先的部队文艺工作者,由他们充当伯乐,在知青中大胆遴选,将许多有一定文艺专长的年青人组成表演队并统一安置在师部办的药厂中工作。几位具备文艺特长的知青后来还被推荐进了解放军的专业文艺团体。凡此种种,至少对南通农场的知青来说军垦编制还是益远大于弊的,尽管这种益落实到个人头上在万余名知青中为实为凤毛麟角。</h3><h3>&nbsp; &nbsp; &nbsp; &nbsp; 这是一位同学扮演样板戏角色的化妆照。</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虽说知青在上山下乡过程中把某些现代文明和城市人的价值观也同时带进了农村,并深深地影响了当地人尤其是年青人。最明显的变化是知青穿什么,当地人也开始穿什么了。然而事实证明知青的“大有作为”也仅于此。农村面貌的彻底改变若没有好的政策、没有国家的有效扶持,一切都是空话!<br></h3><div>&nbsp; &nbsp; &nbsp; &nbsp; 当时冠名为知青的人绝大多数已在动乱中辍学多年,该群体业已成为城市的一大包袱。所以制订大规模上山下乡的本意就是为了丢弃这块“包袱”。而这样的丢弃实际上不始于知青,将众多“黑七类”全家押解到农村就是先例。也就是说农村历来被视为接收“包袱”的垃圾箱,成为矛盾的最终嫁接区,此种做法是帮助农民还是增加农民压力?</div><div>&nbsp; &nbsp; &nbsp; &nbsp; 由于知青人数众多,据称达3000多万,其出路只能是集体迁徒到老少边困地区,让其自生自灭。此种把人彻底边缘化的做法其实是相当残酷的,完全剥夺了作为年青人为实现自己的理想求学奋进的权利,并影响他的一生。</div><div>&nbsp; &nbsp; &nbsp; &nbsp;</div> <h3>        应该说历史上的知青运动是一场很不得人心的运动,贻误的不仅是整整一代人,还有可能是几代人,因为有知青经历并有幸成为出类拔萃人物的毕竟是极少数。如今他们都已成六、七十岁的老人,回忆起这段历史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沉痛感。至七十年代末,中央高层作了一个实事求是的评价:“国家化了三百亿买来三个不滿意,知青不滿意,家长不滿意,农民不滿意。”后来又加了一个不滿意:“国家不滿意”。自涉及千家万户的知青运动才告结束,并随着知青大返城浪潮的启动,历史又将所发生的一切推回到了原点,开了一个荒唐、无情的大玩笑。</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