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今年是母亲诞辰100周年,距离我在梅城那段短暂的生活也正好70年。趁参加大学毕业50周年聚会的机会,我提前来到杭州,打算先到建德梅城看看母亲出生的老宅。</h3> <h3> 建德梅城坐落在浙西山区,位于新安江与兰江汇合处,北枕乌龙山,南临三江口。梅城是一座千年古镇,距今已有1700多年历史,是浙江省严州府的府治所在地。</h3> <h3><br></h3><div> 三江聚会古严州,一注清流奔杭城 。梅城城南新安江自西而来,兰江由南切入,在城东南会合再折向东北,江也就改称为富春江了,这一汇一折成为“丁”字,梅城就“南襟丁水”了。</div><div> 处在新安江、富春江、兰江汇合处的梅城水路四通八达,古时水上交通极为方便,是联系江、浙、皖、赣、闽等地的水上通衢要道,为浙西、皖南、赣东北水上交通枢纽和主要商埠。溯兰江而上可达浙西的兰溪、金华及衢州;沿富春江而下达省会杭州、直入东海;逆新安江而上,可达市府所在地新安江街道及淳安县和安微省。</div> <h3>新安江畔,天气阴沉。自从水路交通衰落后,“三江聚会”的梅城便失去了生气 ,建德市政府也搬去了白沙镇。我在新安江江边四望,江边没有码头,江上也没有帆影,在对峙两岸的南高峰和北高峰上,两座古塔都长满了衰草</h3> <h3>复建的古严州城楼</h3> <h3> 10月17日我抵达杭州,转长途车来到梅城,表弟已按约定在车站等我。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先来到府前街。</h3> <h3>府前街是严州府的府衙所在地。母亲的家就在府前街,紧邻府衙</h3> <h3>母亲家的大门已经破败,两名妇女正在门口煎鱼做饭,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块“浙大西迁建德梅城 竺可桢校长住处”的铭牌。表弟向她们解释我来自北京,七十年前曾在此居住,想进去看看老房子,征得她们同意后,我踏进了阔别七十年的老家</h3> <h3>进大门拐个弯就来到院子里,虽然是秋天,但花草还很茂盛</h3> <h3>墙上钉的铭牌上竞然还有母亲孙汭的名字,这让我感到很惊奇。抗战爆发时母亲在浙江大学工作,竺可桢校长全家借住在母亲家,这对母亲说来可能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更令我感动的是,梅城人也没有忘记这件事</h3> <h3>院子面向花园的大门。我曾经看见母亲和姨妈们在花园里拍的照片,可惜这些照片都已经在文革中散失了</h3> <h3>大门另一侧的房间。我不知道我母亲在哪间房间里出生</h3> <h3>从母亲的老家出来后,我们在梅城镇里转了一圈。这是梅城城墙内的道路</h3> <h3>透过新建城墙的门洞,可以看见保留下来的旧城门</h3> <h3>经过百年沧桑,路面已被垫高不少,但是经历百年风雨的城砖依然如旧</h3> <h3>隔新安江可以看到对岸的梅城新区</h3> <h3>晚上和表弟一起用餐,桌上摆的六个菜再加一瓶啤酒和两碗米饭,总共才花费53元,在这地方生活实在太好了</h3> <h3>第二天大清早,我就来到梅城的东湖、西湖和菜市场,感受梅城人的生活</h3> <h3>湖畔的新住宅也很洋气</h3> <h3>清晨的湖畔,游人很少</h3> <h3> 九点多钟,我们搭上去乡下的班车。表弟家距离梅城镇十里路</h3> <h3>表弟和表哥合建的新房子。虽然面积很大,每家都有九间房和三个卫生间,但是表弟在衢州工作,平时不来居住;表哥的儿女也不在乡下,所以大部分房间空着</h3> <h3>表哥请住得很远的表妹翻过两座山来掌勺,虽然有煤气全套,但是他们说用大柴灶炒出的菜更香</h3> <h3>表哥表嫂和表妹,一起忙活了半天,把一顿丰盛的午饭端上了桌</h3> <h3>按习惯午饭是在厨房里吃的。有自家栗子树采下的栗子烧鸡(当然鸡也是自家养的),有自家竹园里的砍下的竹笋烧肉……。据他们说因为没有劳动力,竹园和茶园都已经荒了</h3> <h3>午饭后我们去祭拜外公外婆。表哥给我换了雨靴和全身装备,冒雨上山。因为好久没有上山,原来的山路上都长满了新竹,表哥用锄头,表弟用柴刀给我开路,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们往上爬</h3> <h3>表哥和表弟除去杂草,把墓地收拾干净</h3> <h3>点起香烛,摆上贡品,放完鞭炮,我们顺原路下山,衣服全都湿透了</h3> <h3> 这篇东西我排完照片后发给在上海的表姐郑雯,她在老宅住过很长时间,给了我很多提示,可是我没法与照片对上号,先照录如下(文中的“姑奶奶”指我外婆,“二姑妈”指我母亲):</h3> <h3> “按你照片顺序说点记忆中的事儿:2 台门上方有【私淑艾舍】四字,据说有出处,我不知含义,只知艾字读yi(去声),问阿宗他记不起来了。3 推算这是1936年姑奶奶安排造的房子,当时很洋气的。1946年两位姑妈带着你们回来就住在这里。小姑妈结婚后他俩回家度假 ,也住这里,48年冬开始姑奶奶也从老屋搬过来住了。4 老屋是太公所造,年代无从查考。照片中是天井,黑漆大门外边就是花园,正中靠南墙有一花坛种着一棵很大的牡丹,坛前一个大缸种的荷花,两旁有芍药花。西侧一口井,用小铅皮桶吊水吃用。井旁有一株黄洋木及蔷薇等。东侧有月月桂和腊梅各一株,有门通外边经过道直至台门。”</h3> <h3> “上面的4应该是第5张,那是西厢房的窗,这间和西屋连在一起是姑奶奶住的,前间橱柜存放东西,后间有两张大床,一张床平时空着,姑妈们回家用。还摆放着橱箱桌椅等等。6 这是东厢房和楼上一大半,东屋(图里看不见)是我妈住的,三姑妈从做童养媳那家回来后和我们同住一间。1935年阿宗出生在东厢房里,二姑妈当时在家,她就扒着那半掩着的窗户看她们母子俩。1942年小鬼子入侵建德,在梅城驻扎两个多月,姑奶奶带领小姑妈我妈阿宗逃避到三姑妈家,鬼子下乡扫荡在那里我妈被鬼子兵抓,我妈死命抵抗,拉着半扇门不走,姑奶奶跪地求佛保佑鬼子用向她枪射击,子弹从她头顶飞到她身后桌上一个小瓦缸打碎一缸茶水泼向姑奶奶全身,我妈被打得头脸肿胀,危险之际,梅城一个老药店伙计被迫到此他把鬼子支开,给解了危。小姑妈已经跟着穆家人逃上后山,姑奶奶小脚走不了,赶我妈带阿宗也上山,我妈非要陪着老人家,过后不得不带阿宗淋着雨上山,山顶住有穆家亲戚。楼上中间一大间供放祖宗牌位,有香炉烛台,姑奶奶自第四个姑妈死后便常年吃素烧香拜佛念经,初一十五必上楼念经。东西两侧房间堆放杂物,古书。曾经养过蚕宝宝。楼下中间是客堂正面壁上房顶正中挂着【厚德堂】匾额双侧挂的太公太婆遗像,匾额下面对联画幅,长条茶几上摆放大花瓶、掸子瓶还有一个罄是古董。再就是桌子椅子小茶几就序摆放着。这些鬼子来后全被洗劫一空。你们回来时是后来置的桌椅。为啥有着这堂那堂我不懂,郑家是厚德堂,孙家是毓德堂,每逢过年要祭祖祝福,便点上厚德堂、毓德堂两个灯笼挂在门上。”</h3> <h3> “又想起来一些往事:姑奶奶一辈子勤劳节俭,有些家务她事必躬亲,如花园里薅草、修理花木、秋收后留着吃的玉米棒子脱粒(全家人围在一起用手拿两根棒子对搓)、秋天采摘臼子(做蜡烛榨青油的)....她穿的小脚袜子通常是用已经穿坏的大脚袜子改的(过去我们都穿袜筒到膝盖下的中统袜子),她染发是自己用铁锅底结的煤灰调成的(到上海后大姑妈给她买了染发剂)....。”</h3> <h3> “抗战期间大概是1940—1941年间,日本鬼子飞机经常空袭梅城,我们上学的在学校里有空袭警报老师带着逃到城外去躲避,在家的人就是姑奶奶和阿宗跑不快,有一段时间每天姑奶奶带着阿宗一早离家去城外郑家祖坟山上一户农家躲空袭。三寸金莲拄着拐杖一老一幼,踏着田埂和山坡羊肠小道早出晚归。有一天敌机来得早,他们刚走了一半路,敌机已越过北面那座乌龙山开始机枪扫射,情急之下,老人家把阿宗按倒在地自己趴在上面掩盖着保护他。”</h3> <h3> 表姐给我发来了两张在花园里的井台旁拍的照片。</h3> <h3>外婆和小姨孙琦、表哥郑尧,大约摄于1936或1937年。那年我大姨妈孙沩在浙江大学物理系当助教,她从杭州带着照相机回到梅城</h3> <h3>这张照片是我大姨妈用自动快门拍的,这在上世纪30年代可能算是时髦的。背景白墙上的树影,现在看来都很文艺</h3> <h3>2019年初,上海的表姐郑雯给我发来几张照片,她说,梅城开发旅游业但老屋没有拆给保留了并翻修了。这几幅是经过整修的老宅照片:</h3> <h3> 以下是一组有关母亲的旧照片:</h3> <h3>我手里唯一的一张有外婆的照片。右起第二人就是我外婆,年轻时可算相当漂亮</h3> <h3> 母亲于1916年3月5日(农历正月廿八日)生于浙江严州梅城镇。</h3> <h3>我母亲和两个姨妈在院子里拍的照片。左起第一人是我的母亲,当时大概也就六七岁</h3> <h3>我推算这张照片大概是母亲到杭州读中学后照的</h3> <h3>此时母亲大概已经工作了吧</h3> <h3>据我母亲说,这张照片是我父亲在杭州时为她照的,当时我父亲在浙江大学任注册主任。据我表姐说,浙大西迁到梅城时他们还没有结婚,两人还曾带幼年的表姐去镇上的民众教育馆看过电影</h3> <h3>估计这大概是成家以后的照片</h3> <h3>看样子是在杭州</h3> <h3>这张照片是从证件上撕下来的。1941年,父亲在广西大学任教,姐姐在桂林出生;后来母亲到交通部水陆联运办公室工作,1944年我在重庆出生</h3> <h3>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在上海交通大学的校园里。这张照片是我国著名的水利专家刘光文先生照的,当年他是交通大学的教授</h3> <h3>父亲带我们参加留美学生组织“仁社”的聚会。聚会的举办地“江亚”号轮船不久后就在海上沉没,因此轰动一时。前面站着的小姑娘是马君武的孙女</h3> <h3>母亲抱着我弟弟家颖在上海虹口长春公寓的屋顶阳台上</h3> <h3>解放后母亲又重新参加工作,在上海民立中学教俄语。这张可能是那时证件上的照片</h3> <h3>暑期母亲在黄山</h3> <h3>这张照片是从团体照上截下的,时间大约是上世纪五十年代</h3> <h3>上世纪六十年代,母亲带学生去农村收割水稻</h3> <h3>母亲退休了</h3> <h3>在上海南昌路家里的平台上,母亲抱着我的儿子邦炜,时年63岁</h3> <h3> 母亲于2008年1月31日因患糖尿病性肾病在上海逝世,享年92岁。</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