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二妹比我小3岁。</h3><h3> 小时候的我,常常会因为梦到妹妹生病而惊恐地哭出声来。妈被惊醒,唤我睡下,我喃喃地问:妈,妹呢?妹呢?妈按下惶恐的我,回一句:在这儿呢,睡觉也不老实。妈在给妹找被子,我看了一眼身体睡成"大"字的妹,确认她还活着,长舒了一口气,便释然地睡去。</h3><h3> 《诗经》讲: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意为人之恩亲,无如兄弟(姐妹)之厚重,想想却是如此。做这种梦的时候,该是我刚上小学。妹不容易,从小就是家里的病孩子。</h3><h3> 5岁的她不敢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奔跑,因为她一跑嘴唇就黑紫,上气不接下气。那年月,妈最怕妹感冒,别的孩子几片药就好了的伤风,妹就会烧得直说胡话,滚烫的额头,烧得红红的小脸儿,倦得眼睛都不睁开,昏沉的倚在妈的怀里,"呼哧、呼哧"的喘息。焦虑的爸常常是把妹背到医院,静点几日才能回来。</h3> <h3> 妹从小就见过"世面",这"世面"多是来自医院。每一次出院回来,妹似乎懂事了很多,她知道的东西一下子多了起来。妹好了,人就活了,爱说的妹就不停她"蹦豆儿"一样的嘴巴,给我们描述离我们似乎很远的那个世界。好长一阵子,我们眼里那些陌生的新奇,都是妹说给我们,于是,对外面的世界,就莫名的开始向往。</h3><h3> 医院成了童年的二妹了解这个偌大世界的窗,就连医院窗台上的花都好看,妹说比我家的蚂蚱菜花好看多了,在童年的想象里,那妹也叫不出名的花到底多好看呢?谁也想象不出来,可还是愈加地想。医院和蔼的医生一句鼓励,带她玩的小护士的皮肤细腻,临床病友给的大苹果,妈给她做的新鞋子,妹都把它藏在自己记忆的盒子里,她会每一次出院后,毫不遗漏地给我们姐妹收纳回来,在那个只有收音机的时代里,她的星星点点的记忆就成了我们小小年纪的孩子努力窥视外面的光亮。美的、善的、真的……一层层地呈现。</h3> <h3> 被幸福包围着的二妹,她哪知道更残酷的是疾病已经危及到了她6岁的生命,哈医大二院确诊出二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如果不及时手术,活不过10岁。七十年代的医疗条件要做这样一个大手术,对于爸妈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对于负债累累的家来说,何止是金钱上的难处,更难的是对于妹妹生死的一次抉 择啊!后来爸说,哪能吃得下呢?爷爷不赞成,伯伯们不赞成,可是爸妈还是在经历几天几夜的煎熬后,又一次背着妹妹去了省城!</h3><h3> 幸运的是,就在成功率只有50%的赌注中,我爸赢了!爸说,与妹同一病房比妹妹大的二个孩子先后离开了人世!可是手术后的二妹却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后来,爸妈总是说,妹是捡回来的孩子 。是啊,一人一生的命运里,这场磨难不论对于爸妈,还是妹,都是一次重生啊!</h3> <h3> 后来,爸妈对妹就是放任的散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妹的淘气在爸的眼里变成笑眯眯的欣赏。妹的任性从给爸在头上梳小辫子开始,爸不说且笑得纵容。妹的性子越来越野,野到可以到水坑边团泥球,把衣服鞋子弄得脏兮兮地回来。近乎洁癖的妈,火爆的脾气在妹那里几乎顿失。</h3><h3> 有时候,在外玩累的妹会钻进别人家的草堆里,睡到星星满天,焦急的爸妈满村子声嘶力竭的寻找才惊醒她柴草里的美梦,惊醒的她懵懵懂懂地从柴草堆里爬出来,爸一句"孩子,你可急死爸了的"嗔怪后,蹲下来,妹就趴在爸后背上,把她背回来。若是我们,是不会有这豁免的待遇,爸的巴掌早就会打过来,狠狠教训。那个时候,我们姐妹私下里不满意爸妈的偏心。 可是,不管怎样,爸是舍不得打这个捡回命的孩子,她活着对于爸妈来说就已经知足了。</h3> <h3> 病愈后的妹成了草原上撒欢儿的野丫头,一早吃完饭就一溜烟跑掉了,妈是抓不到她的影儿的。不到吃饭时候不会回家的妹,每次都是跟着村子里的牛群回来,人家的牛归圈了,妹才回家。妹一回来,从来都是泥呼呼的小手里是满满的瓶瓶罐罐。人家孩子放牛,她就在草原上抓蚂蚱,在草原的浅水窝里抓"马蹄虫"。也不知道听谁说的,鸡吃了蚂蚱会下双黄蛋,妹就始终坚信,她的这些瓶瓶罐罐里的虫会让鸡下许多许多的双黄蛋,这样,妈再煎鸡蛋的时候,就不会因为姐妹们舍不得吃而谁也不动筷了。</h3><h3> 妹的野性里不是那种漫无边际的淘气,而是早当家的孩子身上那种担当。生活的不容易,让她小小年纪里就努力地想去改变。一到秋天,放学回来的妹,把书包里的书本倒在茶几上,背着空书包就跑了。那个时候恰好是村里割黄豆的季节。黄豆秧被割下来的时候,豆荚里的豆子炸开会散落在地里,那个时候,村里收了秧不会再派人去捡那些掉落地上零星的豆子了。妹呢,就跑去捡,直到天黑看不见地上的豆子才回来,每天一小包。看着簸箕里渐多的豆子,妹告诉妈,这些豆子,冬天咱就可以换豆腐吃了。那个时候冬天的乡下,除了白菜和土豆这些冬储的菜,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满足孩子们的味蕾了。冬天能用妹妹捡来的豆子换点卤水的热豆腐吃,也算是孩子们舌尖上的美味了。</h3><h3> </h3> <h3> 上了中学的妹,从家到学校骑自行车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在肇东的姥姥家上学,爸妈在市场上卖菜。夏天,妹的狗会跑到村头的桥头去等妹妹回来;冬天的夜晚,天黑得早,妹不回来,小狗就会沿着妹回家的河堤路去接。妹不论包裹得多严实,小狗不但能认出,而且不管多远都能听出妹妹的车轮声。小生灵的忠诚和机敏,让妹艰难的上学路上有了牵念的伙伴。</h3><h3> 二妹长大了!考上了大学。成长的苦难与辛苦,在日渐成熟的岁月里,似乎早已没了苦涩,在她开朗直率的话语中,剩下的是纯真,是幸运,是姐妹们在一起讲不完的童年和那些笑着流泪的串串往事。</h3><h3> 妹常跟老妈说,妈,你一定要使劲儿地活啊!等我们老了,咱哪儿也不去,还像小时候,我们围在你身边听你"胡说八道"……妈笑,多是欣慰,为她和爸当年的抉择而无悔!</h3><h3> 亲情,是淌在血液里的念。那种念,无关风月,心已相连。那种亲,无关距离,情已刻骨!</h3><h3> (注:本文图片来自网络)</h3> <h3> 霍春燕,笔名雁字,网名燕子,汉族,祖籍黑龙江省肇东市。黑龙江省作协会员,萧红文学院第十六期作家班学员。喜欢旅游、读书,喜欢做与文化有关的一切。作品散见《岁月》、《诗刊》、《天津文学》《北极光》《青年文学家》《天下书香》《萨尔图》《松基三井》《呼兰河文艺》、《大庆作家》、大庆日报,大庆晚报,大庆学习导报,都市生活报等报刊杂志上,以散文、诗歌见长。《天下书香》专栏作者,著有文集《余味》(2013年9月 中国文联出版社)。</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