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自由飞翔

文字 ：自由飞翔

图片 ：来源于网络

公元二〇一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我们敬爱的母亲溘然长逝，享年八十九岁。
 母亲安安静静地走了，带着对亲人的万分不舍，也带着我们无尽的思念 。
 八十九年的风风雨雨，八十九年的悲欢离合，八十九年的痛苦与磨难，八十九年的喜悦与收获，成就了这位勤劳善良、和蔼可亲的老人近一个世纪平凡而伟大的人生！
回想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仍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一九二七年春，母亲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她一生没有进过学堂门，二十岁左右就嫁到了我们张家。从此，孝敬公婆、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下地干活，就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家境的贫寒，让年轻的母亲过早地品尝到了生活的艰辛和活着的不易。
一九五四年夏天，洞庭湖区遭遇特大洪水，河堤决口，房屋被淹，家乡陷入一片汪洋。在政府的安排下，父母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被转移到了湘阴，过着背井离乡的难民生活。
大灾之后，瘟疫流行。可怜我那从未谋面的大哥和大姐，才两三岁年纪就先后夭折在异乡。
这一场接着一场的人生变故，我不知道年轻的母亲是怎样熬过来的。但我能想象，初为人母的她，一定是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洪水退去，父母返回已是满目疮痍的家乡。此后，母亲又接二连三生育了六个子女。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种极其艰苦的物质条件下，我无法想象含辛茹苦的母亲是用什么办法把我们兄弟姐妹一手拉扯大的。个中艰辛，恐怕只有母亲自己能够体会。
几年以后，由于严重的饥荒和疾病，我的外公外婆又相继离世。早已身心疲惫又接连痛失亲人的母亲，再一次陷入到人生的悲惨境地。

　　年轻时代的母亲，很是贤惠能干。那时候，物质条件十分匮乏，父亲又常年在生产大队负责，无暇顾及家里。母亲总是千方百计，想尽一切办法，为解决全家人的温饱问题操碎了心。我们穿的是补丁叠着补丁的衣服，吃的是稀得不能再稀的小米粥和掺着野菜的米糠粑粑，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几回蛋和肉。而母亲总是还要等到父亲和我们都吃完了，自己才匆匆吃上几口充饥。

父亲脾气暴躁，经常因一些家庭琐事迁怒于母亲，挨打受骂成了母亲的家常便饭。每当此时，母亲总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从不与父亲争辩。为了这么多尚未成年的孩子，为了这个家，委屈的母亲只能躲到一旁暗自流泪。

　　虽然日子过得如此艰难，但母亲依然尽其所能把我们全身上下拾撮得整整洁洁，家里也整理得井井有条。就这样，我们在缺衣少食中度过了苦涩而难忘的童年。

　　母亲勤劳善良、宽容忍让、任劳任怨的性格，给我们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母亲的热情好客在地方上是出了名的。不管是远道而来的亲戚，还是天天来串门的邻居，亦或是从家门口经过的路人，只要来到我家，母亲总是热情接待，连忙请坐泡茶，既便是三岁小孩也一视同仁。如果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总会热情挽留客人在家吃饭，并倾其所有，为客人准备可口的饭菜，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人家。

母亲真诚待人、热情好客、与邻为善的品格，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长期过度的操劳和营养不良，终于使母亲积劳成疾，五十多岁就落下一身的病根。尽管如此，母亲仍然像一颗矗立的大树，为儿女们遮风挡雨，执着地护佑着他们一天天长大成人。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年少的我就离开母亲，一直在外求学和工作，一晃已是三十余年。
每次离家远行，母亲总是千叮万嘱，嘱咐我要好好学习和工作，自己照顾好自己，并总是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我离开，直到我走出去很远，还能看到母亲模糊的身影伫立在村口。回过头，不知不觉中，泪水已打湿我的眼帘。
出身寒门，从小就经历了贫穷和饥饿的我，正是从那时候起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跳出农门，学有所成，改变家人的贫困面貌，让父母过上安逸的生活。
 

一九八八年，我的人生发生重大转折。继八七年高考失利后，八八年我再次向高考发起冲刺取得成功。
记得那是一九八八年八月二十日的清晨，正在田间除草的我被三哥叫上了岸。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镇上的邮递员来到了我家，有信件要亲自交给我。来不及洗去脚上的泥巴和放下卷起的裤腿，我急忙一路小跑回家。看过准考证，邮递员将一个大红信封交到我手上，拆开一看，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已被湖南医科大学顺利录取！
十年寒窗苦读，今朝金榜题名。祖祖辈辈以种田为生的张氏家族，终于有了第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学生！
突然降临的幸福，竟然让母亲有些不知所措。她连忙拿出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汤，以示庆祝。没有读过一天书，当了一辈子“睁眼瞎”的母亲，此刻虽然说不出什么喜庆的话语，但我分明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满足洋溢在她的脸上。也许，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十余年默默地关心、教育和培养，今天终于获得了回报。她的儿子有出息了，他将成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母亲又怎能不感到由衷的欣慰和满足呢。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牵挂，永远是我克服一切困难并不断前行的动力。
 
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母亲几乎未出过远门。在我上大学期间，三哥陪母亲去过一趟长沙，我带她去看了烈士公园。毕业到岳阳工作后，母亲也曾多次来我岳阳的家里小住。我陪他去逛了金鹗山公园、南湖和岳阳楼。但习惯了乡下生活、一刻也闲不下来的母亲，每次在城里住不了三两天就急着要回来。她说过不惯城里人的生活，还是在乡下自在些。然而那时的我却从未想过，要趁她老人家身体尚可、行动自如的时候，陪她去坐坐火车和飞机，去看看北京和天安门，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如今，这一切已成为我永久的遗憾。

 

岁月流转，物换星移。当儿女们渐渐长大，一个接一个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时候，已是儿孙满堂的母亲却一天天沉沉老去。她的眼睛，已无法清晰地看到儿女们的面孔；她的耳朵，已听不清儿子从城里打来的电话。她的腰身，早已不再挺拔；她的双脚，已经不能够下地行走……。

 正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二〇一 一 年夏天，母亲大病一场，险些失去生命。经过近半月的积极救治，母亲总算转危为安，再一次顽强地活了下来。但从此以后，她已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饮食起居全部得靠家人照顾。
身为儿女，我们毫不犹豫地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端茶喂饭，穿衣洗澡，端屎倒尿……，兄弟姊妹几家人轮流日夜守护在母亲身边。虽然自己丧失了行动能力，但由于家人的悉心照料和体贴入微的关怀，母亲看起来总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直至她生命的最后时刻。
 

母亲晚年，尽管疾病缠身，行动不便，但始终儿女绕膝，子孙满堂，日子过得并不寂寞，她老人家也算是享到了天伦之乐。在外工作的我，也尽可能抽出时间，经常回家看望和陪伴年迈的母亲。每每此时，我们一大家人围坐在母亲身旁，谈谈工作，聊聊家常，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让人倍感温馨。

作为儿女，我们是幸运的，因为我们拥有这样一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我们也是幸福的，因为从我们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母亲宽厚仁慈的爱就一直伴随着我们成长。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的大恩大德，纵使我们穷尽一生，又怎么能够报答得完！

 

我本资质愚钝，母亲天地恩情，感念至深而讷于言表。我也知道，在深厚的母爱面前，任何的语言都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在您离开我们一周年之际，我想告诉您——

母亲，我们永远爱您！  

母亲，我们永远怀念您！

 

2016.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