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爹 咱娘

文青传媒

<h1>&nbsp; &nbsp;娘是招亲。外婆只生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我娘,在家招亲。父亲是江北怀宁人,8岁就跟在家人后面下江南、跑徽道做生意。洋湖当时是江南古徽道的一个水运码头,是来往客商的中转站,外婆家就在洋湖古镇上。二十多岁的父亲挑着生意担子,落脚在外婆家就不走了,他三十岁生下我,紧接着有了三个妹妹。因为是招亲我们把外婆改叫为奶奶。</h1> <h1>&nbsp; 先说奶奶,她是个非常聪明而又坚强的女人,十几岁因家境贫寒,送到瓦垅横洲做童养媳,吃尽了苦。后来婆家说她不生养给送回来了,就跟了我爷爷。爷爷在洋湖古镇上靠给东家打算盘和写文书过日子,他好酒好赌,听说有次喝多了,把一个小养猪甩到屋顶上了,还经常睡到大街上半夜才醒。爷爷解放前还抽大烟,抽成肺心病,在我三岁时就随烟升天了。我奶奶能干,听说解放后在生产队当过妇女队长,样样活都干在前头。在那极“左”的年代,父亲的生意做不成了,就在队里干活,而他又不会干农活,经常遭人欺负,有次挑牛拦,有人硬是在父亲的担子上加了又加,父亲怎么也挑不起来,我奶奶一听说,脱下鞋子就打人,以后队里人都不敢给我父亲下套了。</h1> <h1>&nbsp; 大集体年代,大队里看我父亲会修大板车、喷雾器和农机具就安排他在综合厂干,那时我也上学了,记得有次我上三年级,父亲跑到学校,等我下课后把两个捂得还有点热的包子让我吃,以后经常这样。父亲手头活络一点就给我买连环画,小学毕业我就积累了一大木箱子,有好几百本呢。现在能写点东西发在媒体上,都是那时看小人书打下的基础。那时我们上学不是游行就是挖山,不会留级,全部升级。升到中学后,“四人帮”倒台了,正正规规的上课了,才知道自己是个大白痴,听老师讲课就像看西洋景,云里雾里,一直坚持把中学读完,回到家里跟着父亲修了两年大板车。一次县里搞什么“民兵青年之家”试点,镇里看中了我家的几百本连环画和上千本书刊杂志,就决定把那个“家”搬到我家,书架子送来了,在墙上花花绿绿贴满了读书心得、学习园地之类的东西,一时间,市、县宣传部和县人武部的领导来参观开现场会。我莫名其妙地当上了村团支部书记,后来聘到镇里任团委副书记、文化、广播电视站人员。当时年轻气盛,还当了镇计划生育小分队队长,带七八个刚分配的小青年下乡拉结扎,搞引产。有天晚上,听说永济村一个怀孕四胎的对象回家了,我们去捉,人是抓到了,可一个队上老百姓不放我们走,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劳力还把我甩到了水沟里,身上搞得血淋淋的,我躲在镇里不敢回家,奶奶和父亲听说了,把我拉回家,不要我在镇里上班了,要不是几个领导上门做工作,我早就随父亲在家做生意了。父亲这时己不修车了,改行开店,卖五金、百货、日杂、陶瓷,生意红火得很,他8岁就随长辈出门走徽道,自然是生意精了。</h1> <h1>&nbsp; 计划生育工作我是不干了,镇里知道我会写写画画,就叫我搞文化、广播电视,我把街上全安上大喇叭,还是高音的,大清早喇叭声开得比中学的还响,镇里一般通知、通告都是通过我这个高音喇叭传到居民耳朵里。父亲骂人了,说我吵得几条街的人都睡不着觉,我又找到广播局,全改为小音箱式的低音喇叭,早晚放一点轻音乐还挺浪漫的。</h1><h1>95年“ 5.25”一场特大洪灾,我家进水一米多深,桥东、桥西两个店的自行车、喷务器、板车等货物全被冲到了升金湖,奶奶也就在那年受了点惊吓,去世了,那年奶奶正好80岁。<br>父亲和母亲多年辛苦操劳,在镇上的主街道上建了一楼房,挺大的,一层正好开店,妻子就在父亲的指导下,也做起了生意。父母亲的店一直在另一条街上,家里房子做好后,他们仍然不回家,继续经营着他们的生意。<br>我依然就那么样在镇里混着。计划生育工作难搞叫我搞计生,财税难收叫我主持财税办,头上的帽子七八顶,都是副的,领导怕我戴正了出事。后来镇里说现在群众大会开不起来,就花几万块钱办了个电视差转台,让全镇老百姓在家里听会。我这个差转台台长就忙了,采、编、播一个人搞,有时镇里上午召开一个工作会议,晚上我就传达到千家万户,这速度快,效果也好,领导还能露露脸,心里偷着乐。再后来形势发展,有线电视牵到了寻常百姓家,我在原来的小型数码摄像机的基础上又添了大摄像机,许多新闻就直接传送到报社和市、县电视台,大大提高了洋湖的知名度。一连多年,洋湖镇的宣传工作都名列全县榜首,我的荣誉证书也有了一大堆。但书到用时方恨少,到了江郎才尽的时候才想起充电,父母亲又拿了一笔钱,让我参加中文大专学习。几年下来,半生不熟地认识了一些文坛大家,写起东西来也快多了,先后在省内外报刊上发表了3000余篇散文、游记、小小说、报告文学、戏剧小品、诗词、通讯等不同体裁的作品。母亲不识字,父亲也是自学认识了一点字,前些年我在报刊上文章发得多一点,父亲就天天学着看报,看儿子今天是否有作品发表……</h1><h1>&nbsp; 一晃又是十多年过去了,父亲明显地老了,加上高血压、冠心病,医生说,尽量多休息,最好别再独立开店了。我劝了他几次,叫他关了那个店,回家养老,可父亲不干,他做了一生的生意,一天也歇不下来,天天数钱才充实。然而那年的一次大的变故,使父亲下决心关了那个店,回家养老了。</h1> <h1>&nbsp; 07年3月份,66岁的母亲突然肺心病发作,县医院治不好,紧急转到安庆市立医院抢救。母亲昏迷了20多天,靠呼吸机支撑着生命,花到5万块钱的时候,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当时就我一个人在市立医院,我急得晕倒了,被前来看望母亲的两个妹婿送到急诊室,医生说是心情紧张,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好了。我让一个妹婿先回去通知父亲,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可父亲听说后,这个一生都很少流泪的人此刻眼泪哗哗地流着,他打电话要我把母亲转到合肥抢救,我说现在人还在ICU,高度昏迷,气管已切开,呼吸机不能下,动弹不得。父亲冠心病急发了,大汗淋淋,嘴唇发紫,也在家里吊水。</h1><h1>&nbsp; 就在准备下午把还有一口气的母亲搞回家时,重症监护室(ICU)里传来了医生和护士的惊呼:真是奇迹,你妈活过来了。我忙穿上防护衣进了ICU,看着母亲睁着老大的一双眼睛在看着我,我还看见母亲眼角上还流着泪,她知道,这20多天是我天天伏在她身边喂牛奶给她喝,天天在她耳边喊妈,她舍不得我这个儿子,她知道今天再不醒,医生又要催着拉她回家了,回家就再也看不到儿子了,她不想死啊,她拼命地挣脱了死神,睁开了眼睛……我泪流满面,跑到医院门诊大楼后面林荫道上哭了好久好久。<br>&nbsp; 与外界隔绝了24天的母亲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这下可以整天看到家人了。我拨通了家里所有人的手机,让母亲自己说话,父亲第一个接电话,他在电话里激动得哭了,母亲和我也流泪了。<br>&nbsp; 住了40天,快出院了,母亲天天问我,儿子,用了多少钱,我不敢说实话,只哄她说两三万,快嘴的妹妹说,用了五六万。妈又哭了,拉着我的手,说,儿子,把你拖苦了。我靠在她身边,轻松地说,妈,有您就好。母亲终于走出了医院,走上了汽车,走下了车,回到了家。我不敢让母亲有一点闪失了。清晨,院内百鸟争鸣时,我把母亲要服的药准备好递到床前,当第一缕阳光射进窗内,我扶着母亲在屋后大院内呼吸新鲜空气,院内盆景什么花开得最艳最香,我就把它搬到母亲坐的藤椅旁。我吩咐妻子呈上稀饭和小笼包子,妹妹们送来了鸽子汤,我女儿也冲了杯牛奶端来了。</h1><h1>&nbsp; 2012年2月4日晚九点五十五分母亲在县医院因肺心病抢救无效走了,享年71岁。母亲安详地走了,象睡着了一样,仿佛是一尊睡佛。在我心中,母亲就是佛!</h1> <h1>  母亲去世后的几年里,我和几个妹妹悉心照料着老父亲,我还给他订的几份报纸,他每天要从头到尾要看个遍。那些日子里,无论走多远,我当天都争取赶回来,因为“父亲在,不远游”。 我专门在父亲房间的隔壁支了个小床,陪着老父亲,半夜起来就开始熬粥,早上把粥送到父亲房间后我才放心出门。 近几年,父亲年岁已高,又有冠心病,几乎每年都要到县医院住几次。</h1><h1> 2016年3月25号(农历2月17日)下午5点,父亲去世了,享年86岁。</h1> <h1>我和三个妹妹当年与父母的合影</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