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糖

伊可

糖果罐里好多颜色

微笑却不甜了

（方文山《明明就》）

你总是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我并不觉得特别对你好，也没想过这问题，真的，很自然就这样了。

出差在台湾，去看莫奈画展，想起你说过喜欢莫奈，就买了莫奈画的书签纪念品送给你。你在日本出差，带回日本特产小点心小礼物给我。在香港转机的时候我又在为你挑小礼物，心里很柔软。看你看到礼物开心的样子，这就是理由，我喜欢看你开心，想要纵坏你，想要你想到我就感觉甜蜜，把我当作生命里的糖。

你特地安排了到我附近的城市出差，我开几个小时车过去见你。差不多到了，打电话给你，你到路口等我。你站在那里，周末清冷的早晨，街上静静的，你看到我的车，我看到你微笑。

你说以后要到近一点的地方出差，不想我开这么远的路。我笑说，开长途没什么，你飞了那么远的路呢。

一起去吃午饭，又是日本菜。你说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日本吃日本菜。

你仍然叫我点菜，我仍然按我知道的你的口味点了。

你说爱情对中年男人是种奢侈。

我说爱情是太大的词，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卑微，小小心中的喜悦已经很满足甜蜜。

其实在一起岂止是小小的喜悦，连简单握着手都觉得开心满足。

告别的时候抱着不想放手，我流泪了，你说下次再来。我心里害怕是最后一次，我总是这样，不敢想以后。

你将会到你的妻儿身边，而我也要回去我不想要的生活里，这就是现实，不愿意多想。

我希望可以一直逃避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温情里，就象我们见面的时候，不顾周围的一切。可是我仍然只是你生命里的糖，存在的时候是甜蜜，没有的时候生活仍然继续。

然后是一段我生命里非常黑暗的日子，没有和你多说这些沮丧的细节，也没有告诉你，有很多时候，一天里我最想做的事情是靠在你肩上哭。

不说是不想你难过，可是也让我们有了距离。我用尽力气一个人走过来，和你说起只是轻描淡写。我恨我自己这样好强，所有人都觉得我强大，我更不能软弱。

再见面，又是在机场。我直接载你去茶楼饮茶。茶楼有点嘈杂，有时候讲话听不太真切，不过还是很愉快地聊了两个小时。凤爪，豆苗饺，皮蛋瘦肉粥，已经吃饱。怎么吃这样少，你说秀色可餐。我看到邻桌点了贵妃蚌，也要了两只。

我心里明白其实我们都很努力愉快着，努力压抑着暗涌。其实有心这样压抑，就是生疏了。

我说准备了礼物，可是出门时候居然忘记拿了。你说没关系，下次见面时候再给。我说不行，过两天寄给你。

是不是不愿意再见了，你问。我心里乱七八糟，说，是想你早点用。

送你回机场，陪你下车，紧紧拥抱。我差点不想努力，可是终究还是维持着笑颜。

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往前走了还是往后退了，只知道不一样了。

你也没有回头。你后来告诉我说怕回头了不舍得离开。

机场往南那段高速风景永远不变地美丽。我让眼泪流下来，总是在一个人开车的时候才放心放下面具。

我说心里难过，不知道说什么。

你说怎么会难过呢，在阳光明媚的天看到明媚动人的我。

我知道你又在努力了。你这样努力其实让我心痛。

晚上居然打错你的电话，还留了言，从来没有发生过。怎么每次见完面就魂不守舍成这样。

其实见面那天早上不能决定穿什么，答应过你穿裙子，换了几套，结果还是没穿出感觉来。你说雅致得体。就是不够性感的意思了。我在你面前又特别不自信。

带了你送的茶到公司，早上泡一杯，从浓到淡，喝到下午。我已经不喝茶了，你也知道，说是带给我家人的。而我破戒就是因为想要细细品味自己的情绪。

其实我不想只做你生命里的糖，我想做你的空气你的水。糖毕竟可有可无，我想你离不开我。

你说，我们有个女儿象你那么妩媚多好。你说如果我们有孩子，就到我这里来找工作。

你知道你再这样说我会当真的。

可是我不能当真，我不能想象如果真的到那一步，你将面对什么。我知道我不会心安的。

最后还是妥协，我们活在自己的盒子里面。你说男人注定是孤独的。我说敏感的女人永远也是孤独的。

我们的故事，解不了孤独，只是我们生命里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