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我们的父亲

千秋雪

前天中午接到小弟的电话,说我们的父亲早上还好好的在散步,突然就说胸口疼,然后就病危了,我们几姊妹急忙买票往回赶,一路走一路在心里喊:父亲等等我们,等我们回家。可是路那么长,那么远,我们终于没能在他走之前赶到他的病床前。从听到说他生病,到眼睁睁地听着小弟讲他病危、眼睁睁地听着讲他在抢救、眼睁睁听着讲在给他心脏搭支架、眼睁睁地听到小弟哭着告诉我们父亲走了,心急如焚却就是赶不到他的病床前...... “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走......” 我们终于明白原来“山高水远”意味着生离死别、意味着天上人间、意味着终生遗憾,在距离面前,我们几姊妹是那么无力和绝望,我们终于没能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前赶到他身边,守在他的病床前尽孝,没能再看他一眼、没能再当面呼唤他一声...... 父亲生于1937年11月,因为家里穷,从小没有读过多少书,十几岁就背着大伯用参加抗美援朝时节省的生活津贴给他买的算盘去参军,靠自学从大字不识一箩筐,到考上长沙炮兵学校获得大专文凭,这个算盘一直伴随着他的前半生,到我们读书时再传给我们几姊妹。和算盘一起传给我们的,还有他毕生正直、负责任的工作作风和善良、勤奋、刻苦学习的精神。这种工作作风和刻苦学习的精神不仅体现在他靠断断续续读书获得长沙炮校工程技术专业文凭上,也体现在他服从组织安排不断的换工作却都能很快成为该行当的行家里手上;体现在他无论生活多么艰辛、工作多么艰难、日子多么平凡,从来都不忘自己是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而严于律己,不贪不占,公道正直上;体现在他对母亲无尽的依赖和相濡以沫的爱中。2000年我们的母亲突然中风几乎半身不遂,为了治好母亲的病,父亲一边带着母亲到处看病,一边自学了他能找得到的所有相关医学书籍,经常一夜一夜的看医书看得眼睛充血,疼痛难忍。以致于我们的母亲到长沙湘雅医院看病时,大姐给母亲找到最好的医生一开口,我们的父亲就能说出,他这个观点出自哪本书的多少页,与这个观点不同的还有什么观点,这个观点的问题是什么......。对母亲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搞得医生们说:“你这么精通医术还来找我们看什么病?”...... 在父亲的鼓励和帮助下,我们的母亲以超过常人想象的毅力配合治疗,以六十岁的高龄,从中风手不能动,到可以自如的做家务,到父亲走时还能每天亲自照顾我们的父亲...... 父亲一生过得很艰辛,但无论生活多么艰苦,他都时刻记得百善孝为先,在我5岁的时候,家里房子被火烧了,为了盖新房给我们母子一个温暖的家,每个月只有30多块钱工资的父亲,连续几年靠只吃辣椒伴饭生活,没有吃过一顿带菜的饭。但就是这样,他从来没有忘记每个月要给爷爷奶奶寄10块钱生活费,从来没有忘记每年提前给为了爷爷奶奶放弃了工作在家务农、照顾爷爷奶奶的大伯寄买化肥的钱和给侄儿侄女的学费钱。父亲经常对我们讲,在身边照顾他父母亲的大伯才是家里的大功臣,没有大伯他不可能出去参军,更不可能读军校,要我们象孝顺他一样孝顺我们的大伯。父亲为了教育好我们几个娃娃,家里再穷,有什么我们没有见过的,没有吃过的,他都买回来给我们吃一次,吃完了他就告诉我们,什么好吃的你们也吃过了,什么好玩的你们也见识过了,以后看到别人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不要羡慕人家,要有志气,好好读书,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的生活。 父亲一生最骄傲的有两点,一是认真办事,什么事都丁是丁,卯是卯,绝不含糊,所以无论在哪个工作岗位,他的业务能力都得到同事们的高度认可,他不仅为自己管那么多钱多少年不差一分钱而自豪,回老家时还背着几十本帐本去教育我们在银行工作的表弟说国家的钱一分都马虎不得。二是他热爱党并以此为荣,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子女,都严格要求,记得我孩子出生时,母亲去我家照顾孩子,不会做饭的父亲只好暂住大姐家,他要求大姐姐夫看书只能看专业书和英语书,看报只能看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这两种党报,就因为看不惯大姐竟然花时间看《讽刺与幽默》、《生活与健康》这类闲书,他生气提前离开了大姐家......。我们知道,他是容不得我们不上进、见不得我们混日子、见不得我们不真诚地生活。父亲和从二二一厂退休住在团安村的叔叔、大爷们一样,在他们共同创建的“两弹一星”事业中,他们个人的事业、事迹并不伟大都很平凡,但是,他们在平凡工作中对伟大事业的执着追求,在平凡生活中对真、善、美的自觉弘扬是留给我们的最宝贵、最值得珍惜的精神财富。 漫漫人生八十年,看似漫长,却很短暂,寥寥数笔无以描绘出父亲在我们心里的形象,我们在人世间如此平凡的父亲,他把教育我们的每一句话都蕴含在处理每一件平常琐事的过程中,从而在我们几姊妹的心中,竖立起他伟大的形象。 父亲一生含辛茹苦把我们几姊妹带大,好不容易儿女们可以孝顺他了,他又因为受核辐射身体衰弱、血热导致皮肤痒而什么好东西都不能吃,什么好地方也去不了。我们还没有孝顺他多少,他就这样匆忙的走了,匆忙得来不及等子女们聚拢到他床前,匆忙得来不及看我们最后一眼,匆忙得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唯一让我们安慰的是:天国没有病痛,他以后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了,他会永远健康宁静快乐。。。。 父亲您放心,我们会象您教育我们的那样,孝顺好我们的母亲,教育好自己的孩子,几姊妹永远相亲相爱,象您一样做一个正直、善良、负责任的人...... 谨以此文怀念我们最敬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