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秋雨
鸥鸟
因为要创建全国文明城市,我们单位也分包了铁西的一段道路。在我们的“防区”内有一家银行,银行的门口矗立着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梧桐树华荫如盖,我们的“指挥所”就设在梧桐树下。每天我们打扫卫生之暇或者热得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就来在梧桐树下“休养生息”。 今年的时令一进入秋天,就阴雨连绵个没完没了。就在每日的暴风骤雨或者和风细雨中,迎来了文明城市的检查验收。如此关键时刻,更要风雨无阻,原来给我们提供凉荫的梧桐树,现在又成了我们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秋风秋雨打落了很多梧桐树叶,金黄碧绿的都有,风起的时候像漫天飞舞的巨型蝴蝶,雨落的时候贴成满地的壁画。每天在这样的环境中,鼻中口中呼吸到的是一种清新芬芳的味道。大概是日久生情的缘故吧,原来我对于每天被迫逡巡在马路街头,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愤懑,现在则每次从树下经过或小憩,心中总会油然而生一种很亲切平静的感受。不是在这里执勤,我又怎么会和它们朝夕相处?所以来来往往经过的时候,便忍不住放慢脚步多看几眼。在转瞬之间,梧桐树那绿意盎然的微笑,那处变不惊的安闲之态,似乎已将我浮躁的心胸涤荡得豁然开朗。既来之则安之,心平气和不也是一天嘛! 我经常自诩已经过了多愁善感的年龄,也不再有无病呻吟的浅薄。但天天置身于梧桐秋雨的意境之中,仍不可遏制地勾起我年轻时的很多记忆和恶习。看来在我的骨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已经相当根深蒂固了,正如有首歌所唱:“不是我存心故意,只是无法防备自己。” 记得年轻时,我爱读唐诗宋词(现在每想起来,便觉得此恶习委实害人不浅)。记得关于梧桐的诗词常常出现诗人词人的笔下,没有慷慨激昂,有的只是哀婉伤怀。唐诗中有李白的“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橘柚深碧,梧桐微黄,秋光渐老,一片苍寒;也有白居易的“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酸恻动人的意象婉转地描述了杨玉环死后唐玄宗在蜀中的寂寞悲伤。宋词更是把愁与梧桐的关系描写到了极致,如李煜的“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苏轼的“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笔为心声,以上这些凄清忧伤的诗词,我想大概都是诗人词人们在秋天里的心情流露吧!也许未必。 然而时过境迁,意随心转,这样美丽而伤怀的意境,我在梦里见过,在诗词中读过,可在现实生活中却很少遇到。现代人都已经变得很物质、很现实了,唐诗宋词已经离我们很遥远了。现在的人们,有得意的、有愤怒的、有疯狂的、有绝望的、有无聊的,但独独没有伤感的。 随着文明城市检查验收的圆满结束,我们也撤离了那个曾经日日夜夜坚守的“战场”。临别,我再一次深情地望了望那几棵梧桐树,感慨颇多:我们走了,它们还在坚守,我们也许只是它们脚下的几个过客,不匆匆,也不长久…… 也许像我这样容易怀旧而感伤的人,常常还会在不经意间面对某种事物而触景生情,所以,我并没有忘记那几棵伴随我度过烈日风雨的梧桐树。也许不久还会是在一个秋天的黄昏,淅淅沥沥的雨声敲醒了百无聊赖的我。望着窗外的雨景,我会情不自禁地拿起一把伞,走进雨帘。 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梧桐树下。我不是来寻找秋的诗意,也不是来体味雨的轻柔,只是漫无目的地徜徉。街道是洁净清冷的,天空是昏暗迷茫的,我的心情也将变得湿润细腻起来。 我站在梧桐树下,看着秋雨细斜如织,丝丝缕缕闪现在车灯的照耀下,点点滴滴打在梧桐树疏密的枝叶间,我的心中仍然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此情此景,虽没有一壶浊酒两行清泪,我似乎也有些明白李清照和那些诗人词人们,为什么总爱把梧桐树与多愁的秋天联系在一起了。原来他们的愁是深深种在骨子里面的,一遇到秋雨的滋润,就会不可遏止的萌发,斩不断,理还乱…… 我猛然一个激灵,收回了思绪。我不是词人诗人,也没有百结愁肠,无端的伤感什么,自寻烦恼不成?街上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别假深沉了,还是找几个狐朋狗友,寻欢作乐才是现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