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国际风云莫测。为了响应毛主席"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战略性部署。大批的企业、工厂、学校内迁到地理位置相对偏辟的三线地带。出于隐蔽和保密考虑,每个三线单位的名称都有一个数字编号,编号标明了从事的工作领域,航天、兵器或是电子等等。为了支援三线建设,推动三线当地的经济文化发展,大量的年青人从祖国各地涌入偏僻的山沟。或是随军,或是学校毕业,更多的是从城市到乡村的集体迁移。 对于父辈而言,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对于儿时的我们,那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 所有的旧事似乎轻轻一点就淌开了回忆。 我的童年乃至少年时代都与那个叫做罗桥的地方紧密相连。对于那片曾经抚育过我的红土地的眷念,从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漠。 有这样关于罗桥的简介:罗桥,连接上饶城西和城区的纽带。东连北门乡,南接旭日镇,西邻王家店,北临清水。罗桥因一座古桥而得名。相传清乾隆年间,一个姓卢的太学生捐资造了一座桥。上饶方言"罗与卢"谐音,以讹传讹,变成今天的罗桥。 罗桥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一带常驻军和中央省地市属工厂很多。在我的记忆中,小小的山窝窝挤满了海陆空武警的各种部队、仓库、医院、工厂,一度空前繁荣。然而,到了八十年代末,由于经济体制的变化,这些特殊年代的产物也发生了转变,或解散,或改制,或搬迁,小小的罗桥也就风光不再了,留下许多的旧址和一缕缕乡愁,只有那一堵堵的高墙大院似乎还在向人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记忆中的罗桥是相当的美。那里的气候与江浙一带似有不同。少风多雨,潮湿的空气似乎伸手一抓就能捏得出一把水。当春雨湿透了三月的天空,春就一天天的深了。随着春的呼吸,草色由鹅黄洇成嫩绿,微风一摇,己是碧青。 春天的罗桥像一块巨大的调色板,色彩斑斓,别有一番景致。乡间阡陌纵横的田垄铺满了黄灿灿的油菜花,散发着清幽的香味,深深呼吸,连空气的味道都是那样香甜。环绕厂区的青山缀满了火一般红的杜娟花。脚下是一条通往未知深处的路。漫步小路,偶尔抬头,万里晴空,一片蔚蓝。我时常爬上工厂的后山向下眺望。远处横卧的灵山像一位恬然的少女安静地沉睡。沉醉于这蓝天青山之间,心灵变得格外纯静。 当桅子花开的时候,湿热的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泥土味。夏天来了,此时也成了鸟儿的天堂。记得一进工厂大门,面前是一条满是法国梧桐树的林荫大道。阳光就从浓密的叶片间若隐若现、若明若暗地泻在地上、墙上。穿过一排排由部队营房改成的住宿区后,就是工厂的生产厂区了。下班号吹响时,人们潮水般地从厂区涌出,脚下的石阶镌刻着青春的多姿多彩。 那时的工厂几乎是个功能齐全的小社会。厂区与生活区的配套十分完善。煤气房、总机、礼堂、托儿所、子弟校……只要外面社会上有的,几乎能自己自足,甚至到了夏天还能吃到自制的冰棍和汽水。冰棍,名符其实,除了冰就是棍。但在那个年代,比起地方上的孩子,我们就像生活在天堂,也许是因为物质上相对的丰富和部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七十年代末,电视还不普及,几户人家挤在一个小屏幕前的现象十分普遍,能拥有一台电视机是着实令人羡慕的事。当时xxxx就能生产黑白电视机,工厂每户人家也都配发了一台14寸黑白电视机,至于是天鹅牌还是熊猫牌,倒是记不清了。电视机让xxxx在地方上一时名声大振。甚至上饶地方志上都有这样的记载:上饶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天鹅牌,由中国人民解放军第xxxx工厂制造。xxxx人的自豪感由此可见一斑。 当温柔的夏风轻拂着夜空,满天的繁星不知疲倦地闪烁着,我们的幸福时刻也来到了。 屋子里始终是闷热的。屋外,习习的凉风,皓月高悬,如鼓般的蛙叫声细密绵延,不绝于耳。人们纷纷出来纳凉,大人们坐在竹椅上喝茶聊天,孩子们穿梭于膝,嬉笑打闹。礼堂前的灯光球场上或是放映着露天电影,或是正进行着一场精彩的球赛。我时常疯得一头大汗,在围墙外老乡的田里钓青蛙、摘莲蓬;在草地上收集吃剩的冰棍棒子,把蚂蚱用狗尾巴草串成一串儿;或是干脆横七竖八地躺在草丛里。侧耳细听,甚至还能听到植物拔节生长的声音。世界似乎一下安静下来,环顾四周,竟空无一人,小伙伴不知何时都己回家,此时的我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操场。那时的大人们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任由我们肆意地玩耍。家家户户彼此都十分稔熟,只要不跑出单位的院墙,就是绝对的安全。 童年的一切似乎都己扎根在血液里了,我时常梦回罗桥的老工厂。梦境中的清晨,嘹亮的起床号伴随着清脆的鸟鸣声驱赶着天空夜色的沉闷。薄薄的晨雾轻轻地笼罩着四周,隐隐约约地看见那一朵朵粉红淡黄的牵牛花把婀娜的身枝探出篱笆外,逗引着路过的孩子……… 如果一定要寻找一个"世外桃源",也许那就是童年时的罗桥。那里许多的山、田野、兵营、无忧无虑的伙伴……一切令人感兴趣的东西!该怎样描述我心中的这片圣地呢?我生怕自己过多笨拙的语言亵渎了它的圣洁,又唯恐疏漏了每一个细节给予我的感动,只能把它珍藏在心中慢慢地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