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往事生香

宋健

<h3>岁月静好,往事生香</h3><div> 文/宋健</div><div> 不知哪天起,我常忆过去,朋友说我真的老了。只是,谁的青春是空白?不都是一个个故事。岁月静好,细嚼往事,悠然生香。那笑声,那泪水是时光的色彩,写下的是斑驳,或是缤纷,都无所谓,睹物触景的回想,都那么刻骨铭心……</div> <h3>1</h3><div> 我叫宋健,一个小个男生,第一次离开父母,背负行医的梦想上大学,单纯不谙世事,喜欢唱歌,弄文泼墨,但不爱看书。因为个子小(恕我不愿用‘矮’字,用在哪都是贬义,‘小’多少有点可爱之意),中学时落下心理残疾,自卑,觉得自己以后肯定难找媳妇。所以心中最大渴望是有一份美好的爱情,哪怕没有轰轰烈烈,也不要平淡无奇。但美好的爱情是那么的可遇不可求,只好由得我的那些幻想在青春年少里飘飘荡荡。</div><div> 常能听到别人说我五官长得好,眉清目秀,我拿着镜子,天天端详,自我欣赏。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听多了,嘿嘿,我也就当真了。我一厢情愿地相信造物主是公平的,给我一些缺陷,总得给我点补偿。因为容貌与身材的不搭配,所以我照相一般只照半身。别说我虚伪啊,我是把最好的一面给别人,留不足给自己。非要照全身的话,我会要求照相人的镜头仰视,这样我会显得伟岸些。</div><div> 刁棍,我中医药大学的室友,姓陈,外号刁棍。因为大家都这么叫,以至于后来他的真名大家都生疏了。他是我益友还是损友我不想去探讨,反正在我记忆中他尤其深刻,我抽烟喝酒是他带的,我会打麻将也是他教的,我追求的第一个女孩是他策划的,要我学好专业课也是他说的。至于他为什么被人叫做刁棍,原因已很模糊,似乎是他打麻将很刁钻,也好像是他追女孩子手段很刁。</div><div> 刁棍在十八九岁时就有一腮浓密的胡子,我和他站一起,总像小孩与大人。我一般不说他老气,我只说我们是忘年交。他懂我嘲笑他的胡子,他的解释是他脸皮薄,而我是因为脸皮厚连胡子都长不出。他的偶像是刘德华版刀仔,又能赌,又能打。他本人瘦高,一把胡子就算剃光了,也还有刺青一片。又爱穿风衣,把衣领竖起,留三七分头,喜欢把烟含在嘴角,任它燃烧,留一断长长的烟灰,很江湖的样子,就连他后来送给我的毕业照也是手拈三个“A”摆酷。</div><div> 我们学校位于成都很中心的位置,交通便利,只是校园面积太袖珍,只有一条主路,两旁是些我不知名的景观树。学校只有前后两个校门,后校门多是关闭状态,常有学生翻门出入。至今印象最深的是学校的操场,和那操场上的雾。成都多雾,雾是大地写的诗,是写给能懂的人的。成都的雾来得早,晚上七八点钟就开始迷迷蒙蒙,而后越来越浓。我喜欢学校操场的雾,薄雾轻笼时,如纱如烟,学生公寓的灯火隐约明亮,环绕着七色光晕,朦朦胧胧的操场上可以见到人影绰绰,便似蓬莱仙境。浓雾迷漫时,茫茫如海,雾中只听得人语,不见人身,当人走到跟前时便如掀开白色帐子出现在你面前。如果雾里有歌声荡漾,那更像是梦,如纱轻梦。也如童话,叫人期望雾里有王子与公主的爱情故事上演。</div><div> 不管学校如何,她都像母亲,让人爱恋,让人永不忘怀。</div> <h3>2</h3><div> 我和刁棍分在一个班,还同寝室。刁棍见我第一眼问我:“你是不是少年班升学来的?”</div><div>我笑笑说:“你就当是吧。”</div><div> “放心,小朋友,我会照顾你的。”刁棍俨然一副长者模样。</div><div> 我和刁棍成了朋友,同吃、同睡、同学习、同玩耍。</div><div> 我总是笑他,他的言行举止总让我觉得好笑,就连他吃饭的盆也让我笑话了他很久。他那“饭盆”哪是吃饭用的啊,都快赶上我的洗脸盆大了,每次在食堂窗口打饭,食堂师傅都用异样目光看他,问,几个人吃?其实他吃的并不多。他的解释是盆大饭菜不容易掉出来,粒粒皆辛苦嘛。我去,这盆吃东西该多大动静才会掉出来。</div><div> 笑归笑,但觉得他挺亲切,也挺可爱。</div><div> 起初我和刁棍都挺自觉学习,晚上多泡在自习室,但阔别高中的紧张繁忙,失去了高考的那种压力和动力,大学生活慢慢地变得轻松而无聊。刁棍开始寻人打麻将,我不会打,只好窝在寢室,无所事事。后来我买了一台录放机和一堆磁带,用那时悄然兴起的港台流行音乐打发时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粤语歌的天下,人人都会几首,不管粤语发音准不准。我比较喜欢谭咏麟、刘德华、张学友的歌,那时的歌真是动听,现在我再听到这些歌都还会回想起那些年的光景。</div><div> 我问天天哼着小曲(他最爱刘德华《一起走过的日子》)的刁棍:“你会不会觉得无聊?”</div><div> “无聊?烦时抽根烟,闷时喝口小酒,再说我还可以打麻将,我的雀友们可是一呼百应的,有啥可无聊的。”刁棍一副很满足的样子。</div><div> “哦,怪不得我无聊,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从未离开过父母独自生活的我,对他说的那些“充实”的事都陌生。</div><div> 刁棍递给我一支烟说:“来,试试,烦时一支烟,赛过活神仙。”</div><div> “应该是‘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好不好?”我反驳他。</div><div> “都一样。”刁棍不以为然。</div><div> 我明知这东西有害,但出于好奇,还是伸手接了过来。烟到底什么味,为什么叫香烟,还能让人上瘾,或是因为抽烟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犯瘾时是不是很痛苦?一连串的疑问在我心中升起。我拿起他爱用的火柴,划燃了一支,点着了香烟,学着刁棍的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div><div> “噗嗤……” 这口烟呛我半死,接着一阵剧烈地咳嗽,咳得我老泪纵横。这就是吸烟的感受?这感觉也能上瘾?难受死了。我看着眼前的刁棍,很不理解他抽得悠然自得,乐享无边的样子。</div><div> 最终我还是在刁棍这杆烟枪的熏染下学会了抽烟。</div><div> 有天刁棍说带我去喝酒,酒,我喝过,味道真不咋样,比当时风靡的汽水和可乐差远了,特别是那时的啤酒,简直就是潲水味。直到今天,我认为酒,不管啥酒,茅台、五粮液,味道和饮料的口感简直没法比,喝酒最终就是为了追求酒后的那一丝丝欣快感,放松感。</div><div> 食堂里不知哪天开始设了个麻辣烫小摊,价格公道,冬天吃这个是种享受。直到现在,我常常都会在寒冷的冬夜想起麻辣烫的温暖。</div><div> 刁棍弄了瓶江津白干,对我说:“这酒巴适,六十度,二两下去就二麻二麻。”</div><div> 那时因为很少喝酒,对酒精度的概念不是很强,现在回想,六十度的酒都快接近酒精了。当时只觉得喝这酒如吞一团火,从喉部一直沿食道烧下去,能感觉得到酒到了哪个位置。几口下去,人便晕晕乎乎了,话开始多了,豪壮了,世界都变成自己的了。</div><div> 后来我和刁棍常去喝酒,其实他酒量并不好,但我更差,常常大醉,回到寢室睡了地上,爬床上,睡了床上,又掉地上。刁棍是四川人,不时来几口四川粗话。我平时装君子惯了,不轻易说脏话,一喝酒就管不住,也跟着他学四川粗话,一口一句“妈的X”,“锤子”,“龟儿子”。突然觉得说粗话还挺痛快,很能释放一些情绪和压力。</div><div> 刁棍快要喝高时,总爱说黄段子,每每快讲到高潮部分他就嘿嘿先笑半天,他笑完我才能得知后面分晓,吊足人的胃口。</div><div> 有天他问我:“你知道女人什么时候最迷人吗?”</div><div> 我摇头表示无从回答。</div><div> “美女出浴,香艳欲滴。身裹浴巾出浴时最好看。”他告诉我。</div><div> 我睁着有些朦胧的醉眼问他:“比不裹还好看吗?”</div><div> “切,你这人真没品位,朦胧美,懂吗?朦胧美,李白不是说‘犹抱琵琶半遮面’吗?美在想象中才最美,是超过现实的。”</div><div> “大哥,这诗是白居易的。”我在旁边提醒他。</div><div> 他没理会我,把脸凑到我耳边问:“喂,问你个事,要说实话。你有没有做过哪个?”</div><div> “哪个?”我摸着被他胡子扎痛的耳朵反问他。</div><div> “make love!”他把声音提高了些。</div><div>我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我们说话才回答他:“我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哪会有这事。”</div><div> “不是有妓女吗?”</div><div> “去你x的,不想和你说这个了。”我骂他,但又忍不住问他:“你呢?你有没有?”</div><div> 他叹气,好像很遗憾的样子,说:“我也没有,也没恋爱过。”</div><div> “不是有妓女吗?”我说:“你这种人小学应该就破处了。”</div><div> 刁棍抹了抹嘴角的汤汁,不屑地说:“实话跟你讲,我直到读初三时都还以为长那东西只是用来屙尿的,我单纯着呢。你不要以为你很正经,你的坏细胞只是处于休眠状态,我就是那种能激活它的酶而已。”</div><div> 他见我没说话又顺便补了一句:“实话跟你说,会跟我玩的人都成我这样了,吃喝玩乐。”</div><div> 靠,亏他好意思说。在酒精作用下,我迷糊地看到了以后的我,留着胡子抽着烟,端着酒杯,说着黄段子,狂喷粗话……</div><div><br></div> <h3>3<br></h3><div> 刁棍告诉我他每月只有两百元生活费,月初家里给他寄来,他要计划好花销,要不然坚持不到月尾就完了。每天伙食费不能超过五元,一般早餐一元,午餐与晚餐各一块五,偶尔能打个牙祭,剩下的买些日常用品,要是想买件衣服什么的,必须要省上两三个月。他说很想买一瓶十多元的啫喱水,这样他就可以梳出他偶像小刀的发型,想想都很酷。可他不敢买,因为这要花去他几天的生活费,这也是他费心研究麻将技巧的原因,赢了手头上就有闲钱,但不能输,因为输了就要饿肚子。</div><div> 刁棍总约我去打麻将,说从来都是新手手气好,必赢。他在寝室反复教我麻将的规则,还有一大堆牌形,清一色,大三元,七对,扛上开花什么的,让我对麻将充满了好奇。</div><div> 我终于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跟他打麻将去了。第一次打,不是打错了,就是胡了都不懂,甚至少拿了牌都不知道。而刁棍打麻将时嘴上又叨扰不停,吃一张牌,他说:“吃你一张牌,马上就发财。”当碰一张牌,他又喊:“碰你一张牌,马上就倒牌。”我一准备出牌,他就喊“别点炮哦”,弄得我选来选去,好不容易胆战心惊打出一张牌,他就倒牌了,拉长着音说:“哥仔,我又胡了。”洗牌重来刚摸完牌,他又喊:“这盘有点大哦,各位当心,别说没提醒。”经他这一喊,又缩手缩脚。他嘴上这一来二往闹得我静不下心来思考。</div><div> 输了,我把带去的现金和月初换的菜票全输了,一点不像他说的,新手手气好必赢。</div><div>输了钱我失眠了,辗转反侧到凌晨五点才隐约睡着。第二天醒来时,瞅见刁棍梳着刀仔的发型,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照到他头发上,显得尤其亮。靠,昨晚他回来时去小卖部一定去买啫喱水了。</div><div> 看着桌上的啫喱水,我拿起就往自己头上喷,喷了一遍,想起这是用我的钱买的,又喷了一遍,一直喷到啫喱水都快顺着头发流下来了,这时听到刁棍心疼地大叫:“我的天,省着用省着用,有你这样糟蹋东西的吗?”他一把夺了过去,藏进大衣的贴胸口袋里。</div><div> 那天上午我的头难受死了,像顶了块水泥块,喷多了啫喱水的头发硬邦邦的,浓浓的香味让班上同学恶心了一上午,中午我破记录地洗了十遍头。</div><div> 我不知道大学几年输了多少钱,谁赢我最多倒是知道的,就是刁棍。输了钱就得省伙食费,就得饿肚子。其实那时家里给我的钱挺宽裕的,爸妈做点小生意,条件还行,一月给我六百,就怕我吃不好穿不暖。真不好意思说,最终我还是只能用两百,因为其他的不是输了就是喝酒用了。有时我三顿都吃馒头和泡菜,刁棍这混蛋却在食堂门口吃单锅小炒,一份小炒三元钱,够在食堂窗口吃两顿。</div><div> 最讨厌冬天输钱给他,他可以花一元钱去学校澡堂淋一两个小时澡,而我只能拎着开水瓶用二毛钱打两壶开水,在宿舍露天的洗衣池边冒着凛冽的寒风胡乱搓澡。</div><div> 刁棍肩搭毛巾哼着小曲回来,看见瑟瑟发抖躺在被窝里回暖的我说:“澡堂里太热了,到处是不流通的蒸汽,洗了澡又一身汗。”</div><div>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瞪着他说:“闷死你。”一个寒战,我赶紧盖好被子。</div> <h3>4</h3><div> 有一天刁棍对我说:“我恋爱了。”</div><div> 我先是一个愣神,而后差点笑出声来,他平时可不开这种玩笑。但我还是敷衍了他一下,“得了吧,谁会看上你,就算有,也是晚上认识的,第二天白天看清你了,就吹了。”</div><div> “你还别不信,到时可不要羡慕嫉妒。”刁棍信心满满。</div><div> 女孩叫小卉,我们班的,挺秀气的,我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能把小卉约出来。那年代,女孩能应你约,基本就愿意和你处朋友,最起码是考虑接受你,不然的话直接会回答你:没时间。我总觉得那时男孩和女孩似乎很难有友谊可言,要是你接近某个异性,哪怕你真的没啥想法,别人甚至对方都会认为你在追求,如果她(他)对你没有这层意思的话,就会设防而保持距离。</div><div> 刁棍非要拉我做电灯泡,我见到小卉了,我才相信他真约出了小卉,我表示有些不理解。</div><div> 我们一行三人在繁华的人民南路闲逛,平时多在学校,或是麻将馆,少有这种逛街机会,却也惬意。有说有笑间,突遇一老人行乞。小卉停了下来,刁棍很知趣,抢先施舍。出手就是五元,大气,一天多的伙食费。小卉给他一个赞许的微笑,刁棍甚是得意,我心想:你就得瑟吧!回去饿死你。</div><div> 行不远,又遇一人向小卉乞讨,刁棍无奈,又给了两元,他的脸色不再有先前的愉悦。</div><div> 我堂堂成都天府之国,物华天宝,曾几何时有了这么多流浪行乞之人。刁棍从五元,再到给二元,再到一元,一元都反复给了几遍,我都看不下去了,正准备说回去吧,又来一年轻乞丐,除了衣着褴褛些,其他都很健全。</div><div>此时的刁棍脸色变得狰狞,掏出几张我们学校的菜票,狠狠地对那人说:“大哥,你要是实在没钱吃饭,坐127路车,步行也行,十站路到我们学校,拿这个去,能吃饭,能买烟,你这身脏兮兮的,去洗个澡也行。大哥,你不会嫌远吧?”刁棍先前的绅士风度飞入九宵,有些恶狠狠的。</div><div> 乞丐白了他一眼,悻悻而去。</div><div>那天,刁棍和小卉基本没什么交流,忙着应付丐帮弟子了。回到寝室,刁棍实在吃不下饭,整整骂了五个小时的“死乞丐,”就三个字,直到骂累了,才掩面睡了。</div><div> 没几天刁棍开始勤工俭学,早出晚归的,我以为他想挣回施舍出去的钱,还笑他至于吗那么拼。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小卉喜欢男孩弹吉他,他为了挣把吉他。</div><div> 我笑刁棍:“挺用心的,初恋呀你!”</div><div> 刁棍抱着辛苦得来的吉他,胡乱的拨弄着,自我欣赏说:“其实我挺文艺的,哪天我一定弹唱一首《一起走过的日子》给她听。”</div><div> 他和她一起参加了学校的吉他培训班,有些日子不搭理我,我觉着他挺充实的,爱情的力量真的能改变人很多,他不喝酒了,不打麻将了,他们除了练吉他就去看书。刁棍每天脸上都写着开心,回来便神采奕奕地讲述他们当天的故事,我每次都听得很认真,刁棍大概也对我这个忠实听众比较满意。他不在寝室也好,没人吵我,我可以看看书,写写字,心静下来了,反而不无聊了。</div><div> 有天晚上,我独自在寝室喝着啤酒,刁棍回来很早,脸色很不好看,进门后就拎起我剩下的大半瓶啤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瓶,脱口大骂:“贱人,水性杨花。”</div><div> 我问:“骂谁哪?”</div><div> “还有谁,不就是这贱人。”</div><div>我明白了他骂谁,我指责他:“这样骂同学可不好,咋了?”</div><div> “我为她付出那么多,她竟然跟那个教吉他的好上了。”</div><div> 我知道他说的教吉他的,是高我们两级的一个学长,曾在校文艺晚会上表演吉他弹唱,狂吸fans,特别是女粉丝。</div><div> 说实话,如果我是女孩,在刁棍与教吉他的两者二选一,我也会选后者,起码人家比他帅,又会弹吉他。我只好用一句老套的话去安慰他: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div><div> 刁棍嚷着要酒,我带上门出来买酒,突然发现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不知何时起也开始传出吉他声。靠,难道说在这校园里,不会吉他还真混不下去了……</div><div> 这仿佛就是刁棍的初恋,刁棍哭了,那晚我陪刁棍大醉,半夜他用蹩脚的粤语大唱:“如何面对,曾一起走过的日子,现在剩下我独行,如何让心事一一讲你知……”</div><div>楼上寝室有人砸酒瓶下来,窗外夜色里有人在骂“X你妈”……</div><div><br></div> <h3>5</h3><div> 刁棍始终没学会弹奏《一起走过的日子》,他把吉他卖了,他说学什么都可以,打死不学吉他,贱人才学。</div><div> 这天,和刁棍一起去打开水,走在学校唯一的主干道上,两旁的树高了不少,可以遮萌了。我俩看到前面有一女孩,阳光透过树梢照到她身上那一袭白色长裙上,明媚靓丽,她那轻盈的脚步,柔顺的秀发,仙气飘飘。</div><div> 刁棍轻声对我说:“这女娃好乖。”说完加快脚步,我心领神会,也快步跟了上去。</div><div>待到平行时,侧面一看,却是我们班的晓莉,跟小卉一个寝室的。</div><div> 平时只是觉得她挺清秀,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好看,如果说平时她算美女的话,那么今天她应该是神仙姊姊,太漂亮了。原来再好看的人也需要打扮,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加上精美的相框便增色不少,正所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div><div> 刁棍赶紧转过脸,装作视而不见快步走了,剩下我尴尬地和晓莉打招呼。</div><div> 回到寝室,我满脑子都是晓莉的影子,忍不住对刁棍说:“晓莉今天真漂亮。”</div><div> “要追么?”刁棍就这德行,我一提哪个女孩他必定这样说。</div><div> 我心中如是想,嘴上却说:“怎么可能哦,人家哪看得上我。”</div><div> “你要想追她,我可以帮你策划,保证成功,这种事我有经验。”刁棍很认真的说。</div><div> 经验?就他和小卉的事,还经验,别又经验到别人怀抱里去了。于是我嘲讽他说:“算了吧,就你那经验,非把我策划没了。”</div><div> 刁棍争辩说:“吃一堑,长一智,经验并非都是从成功得来的,有时失败让人更能知道如何成功。”</div><div> 第二天一早,刁棍把我吵醒,坐在我床头,手上不知哪来的一把纸扇,对我说:“我昨晚夜观天象,突生一计,掐指一算,此事可成。”一副很诸葛的样子。</div><div> “别吵,我要睡觉。”我不想理他,侧身又要睡去。</div><div> “听我说完,再睡不迟。”刁棍不让睡。</div><div>我睁着惺忪的睡眼,勉强听他说。</div><div> “我昨晚给你策划了第一步,今晚有一节解剖实验课,我去占两个正中的位置让你们坐一起。当尸体标本捞出来时,女生一般都害怕,此时你使点手段,让她觉得你细心体贴,在你身边安全,一下子好感就来了。具体细节你临场发挥,你不是笨人,我想此事必成。”刁棍成竹在胸地说。</div><div> 听他一说,我顿觉精神抖擞,多个版本的剧情在我脑中发酵。</div><div> 当晚,依他计策,我和晓莉坐到了一起。可我却有些如坐针毡,当你心中抱着一些相法时,在人面前就会很不自然。我形似听讲,心却游离,不时斜眼偷看晓莉。</div><div> 当尸体标本摆上解剖台时,第一眼就让我发悚,不由把凳子往后推了一步。</div><div> 晓莉看着我,问我:“你害怕了?”</div><div> 估计我已经把恐惧写满了脸上,我使劲挤出一丝微笑于我僵硬的面部,说:“怕?怎么会呢,我才不怕。”可话音的颤抖却击碎了虚伪的豪壮。</div><div> 整个一节解剖实验课我基本都躲在晓莉身后,紧张和福尔马林(一种用于浸泡尸体的防腐液)的刺激都让我期盼着下课铃声的响起。</div><div> 回到寝室,刁棍劈头盖脸的训斥我:“你有个屌用,连个女生都不如。”</div><div>我对自己都失望,不敢反驳。</div><div> “既然第一步失败了,那只有厚着脸皮进行第二步计划。”刁棍说。</div><div> 我像个虔诚的学生聆听着刁棍的教诲。</div><div> “明天晚上学校电影院放映《天长地久》,你去约她看电影,她来就有戏,如果不来,你就继续做你的孤家寡人吧。”</div><div> 半晌,我才回答:“好吧!”但想到要单独去找晓莉,就异常紧张,不好意思地对刁棍说:“我好怕去叫她,你陪我去,帮我把她叫出来。”</div><div> 刁棍在我不停的纠缠下答应帮我叫晓莉,但表示不会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问他为什么,刁棍说,他去了就没我的事了,晓莉一定会看上他。切,真不明白什么底气让他如此自信。</div><div> 那时,通讯上根本没手机,连Call机都少。一个学生公寓就只有一部电话,电话进来后都是守公寓的人去通知接电话,通常都占线。女生公寓被高墙围绕,墙上甚至有电网。大多人找女生都站在高墙外往楼上喊,有时喊人也排队,不可能全部同时喊,这样就乱了,谁也听不清,你得瞅准没人喊时,来一嗓子,ⅩXX室XX人,这样的情形可是校园的一道风景,每当夜幕将启时,总有人约黄昏后。</div><div> 总算有空隙了,但听得刁棍大喊:“604晓莉。”</div><div> 连喊三遍后,正对604寝室的过道上,一人探出头问:“哪个?”</div><div> “宋健找你。”</div><div> 这一嗓子,让我差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了我要追晓莉,要是人家拒绝,我这脸往哪搁。</div><div> 我责怪刁棍:“你怎么说我名字?”</div><div> 刁棍说:“我不说你,别人以为是我,万一不成,我惹一身骚。”</div><div> “滚!天黑谁看得清你。”我回了他一句。</div><div> “那你咋不会自己叫?”刁棍也有些恼了。</div><div> 我正准备撒腿就跑,却听到楼上高声回答:“哦,来了。”</div><div> 刁棍大喜道:“你小子发了。”</div><div> 而我却一时激动不起来,在一边拼命平抚我那快从胸膛里跳出来的心。</div><div> 刁棍走时交待我:“记得看完电影,再约她明晚一起去教室看书,把她每天的时间都占了。”</div><div> 和晓莉挨坐在一起既兴奋又紧张,她刚洗头不久,悠悠的发香沁人心扉。那晚的心思不在电影,当晓莉发现我总盯她时,也害羞得低下了头,不知脸颊可有绯红。</div><div> 散场后本想陪她走走,可又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还好,临分别时鼓足勇气约她明晚一起去看书,她也还算爽快的答应了。</div><div> 我一路小跑回到寝室,迫不及待向刁棍汇报。</div><div> 刁棍明显比之前高调许多,把腿高高地翘在书桌上说:“下一步,试着牵牵她的手,看她的反应。”</div><div> 我惊讶地说:“不好吧,这么快,太直接了吧?我可不这么流氓。”</div><div> “流氓?你不是流氓你泡别人干嘛?”</div><div>我反驳:“我可是正正经经追求人家,不像你,刚见面就动手动脚,流氓。”</div><div> 刁棍指着我鼻子说:“你小子不会找机会,找借口吗?谁让你一见面就粗暴地拉别人手呀,如果我是女生,我都会给你一巴掌。机会,不懂吗?难道还要我跟着教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牵手吗?你不要说你不想,你只是假正经不敢说出来。”</div><div> 第二天晚上,我和晓莉在第一教学楼看书,反正我书是看不进去的,总在想呆会怎样能牵晓莉的手,原来我也这么流氓。</div><div> 总算熬到下自习,我们出了教学楼,不知为何没路灯,漆黑一片。我看着她犹豫不前的样子,很自然地对她说:“这么黑我牵着你吧,别摔着了。”没等她反应就拉住了她的手。</div><div>机会,呵呵,机会……</div><div> 她没有拒绝,任由我牵着。这可是我第一次牵女孩的手,很特别的感觉,形容不了。她的手暖暖的,从我的指尖一直暖到我的心房,我只期望着这一刻的长久。</div><div> 正沉浸在这感觉中,突然路灯全亮了,经历了黑暗,灯光显得格外刺眼。</div><div> 我只好放开晓莉的手,没借口再牵着了,心中不由骂了一句:妈的。此刻要是全世界停电多好,可怜的我,第一次牵手就两分钟,像囫囵吞枣,没试出味就没了。</div><div> 后来几天里,我和晓莉每天都在一起,但我没再牵过她的手。那是很特别的几天,阳光可以如此明媚,心情竟如此愉悦,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恋爱,就这样的甜蜜已经让我无比沉迷了。刁棍那些天可以躺在床上指使我去食堂帮他打饭,把烟叼在嘴边,手指向我勾勾,我就屁颠颠给他点火,而且很乐意。</div><div> 初恋是一壶清酒,懵懂,青涩,遥想有馨香,细尝更醉人。初恋是儿时的第一口怡糖,含化了也终生不忘。</div><div> 可是几天后,当我和晓莉再次在学校操场相见时,她却塞给我一封信,不容我相问匆匆而去。我回寝室拆开,上书:宋健,我一直想找个能依靠的男生,可你却像要我照顾的男孩,我接受不了这个差距。现在才开始,应该可以平淡结束,时间长了,对我们都是伤害,对不起,原谅我,珍重!</div><div> 我连看多遍,怎么也不相信是真的。白色信笺上的字不是字,分明是锋利的针,一根根扎到我心上。</div><div> 我失魂落魄地出了寝室,回到操场上。望着女生公寓的灯火,在湿湿的浓雾中,在朦胧的淡月里,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很响,也很疼……</div><div>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div><div> 望尽最后一眼,我落寞转身,看到刁棍在我身后站着,静静看着我。我哭了,泪如泉涌。</div><div> 刁棍拍着我的肩膀,说:“回去,回去。”</div><div> 这就是我的初恋,刁棍安慰我:“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他陪我大醉,半夜我用蹩脚的粤语大唱:“如何面对,曾一起走过的日子,现在剩下我独行,如何让心事一一讲你知……”</div><div> 楼上寝室有人砸酒瓶下来,窗外夜色里有人在骂“X你妈”……</div><div><br></div> <h3>6</h3><div> 晓莉不知什么原因改学专业转到其他班去了,也好,省去了许多见面的尴尬。恰逢期末,我也好复习。</div><div> 同学都在看书迎接考试,教室和图书馆人头攒动。我不太喜欢图书馆,人太多,压抑,我本来喜欢第一教学楼的,那宽敞安静,可那现在到处是晓莉的影子,我不敢去,我在第二教学楼复习。我喜欢那的旋转楼梯,看书累了时,扶着阳台看楼梯上的人来人往。刁棍也喜欢第二教学楼,因为六楼有个录像厅,他看烦了直接就去录像厅了,刘德华的录像他是必看的。</div><div> 看书的座位变得紧俏,常需要提前去占位置,有天刁棍去占位,路上瞅见个漂亮女生,便后面跟着去了。在图书馆,挨着那女生也放了本书。</div><div> 回来吃晚饭时向我吹嘘:“老子今天看到个很乖的女娃去占位,我在她旁边也占了个位,说不定有段缘份。”</div><div> “格老子,你咋不给我也占一个。”我气他有好事不叫上我。</div><div> “没得了,她旁边只有一个位置了。”</div><div>刁棍的晚饭吃得津津有味,晚自习时我跟着他去图书馆,那女生早早就在那,刁棍看着我美美地笑。运气还行,我在远远的角落找到一个空位,还能看到他们。</div><div> 不一会,来一男生,那女生起来让位置给了男生,她却向我这边走来,在紧靠我的一个位置坐下了,原来我身旁的位置也是她占的,而刁棍旁边的座位是她帮男生占的。</div><div> 我朝刁棍笑,刁棍脸色不太好看了。不一会,刁棍抱着书起身走了。</div><div> 我追出去,想戏弄下他。</div><div> 出门后,我俩都会心地大笑起来。他甩给我一句话:“靠,这书没法看。”</div><div> 哈哈,旁边坐一美女,其实我也没看好书……</div><div> 终于开考了,刁棍本就没怎么复习,大多数都指望抄我的,我安排他专攻解剖学,到时我抄他的,这叫分工合作。我不想看解剖书,是因为我翻开解剖教材就会想起晓莉,我到时抄刁棍的就是了。</div><div> 其他科目挺顺利的,监考老师也不算太严,只要不翻书,你瞟个两眼,老师装着没看见,刁棍和我视力都不错,一米开外的字都一目了然。再说除解剖学外,我都复习得还行。</div><div>考解剖学那天,我问刁棍复习的如何,他竟然告诉我他没看书,气得我想扇他耳光。</div><div> 成绩出来了,意料之中,解剖学不及格,58分,其他科目成绩还不错。意外的是,刁棍全及格了,包括解剖学,他63分,怎么可能?我怀疑老师改卷是否有错,解剖学答案,刁棍可是全抄我的。</div><div> 我问刁棍:“怎么你解剖学及格了,你答案不是和我一样吗?是不是老师改错了?”</div><div> 刁棍摸摸头说:“我怕老师说我们俩答案一模一样,在交卷前我改了五题,这样看来五题都改对了。”刁棍忍不住偷偷地笑。</div><div> 靠,无语!</div><div> 成绩单寄到了父母手里,父亲拿着成绩单问我:“你读书好辛苦呀,我每个月省吃俭用给你六百元,只买来58分。”整个假期我都躲着不好意思见他。</div><div> 开学后,刁棍讲述着他愉快的假期,而我,在告别一个悲惨的假期后,孤单一人去参加补考。</div><div> 自那以后,我发誓不会再补考,后来的每个学期我都能拿点奖学金。</div><div><br></div> <h3>7</h3><div>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实习期。由于学习成绩尚可,我被班主任任命为实习组组长,领着一行二十多人去某县中医院实习。</div><div> 到医教科报道后,我们被安排到一栋较偏僻的宿舍,两个大房间,一间住男生,一间住女生,男生十多人挤一个大房间,拥挤嘈杂。 </div><div> 庆幸的是楼道对面住着一整个班的女生,是某卫生学校学生。每天都能传过来女生们的歌声,嬉闹声,偶尔也有如风铃般清脆的朗诵声。我们的男生们心里都乐滋滋的,憧憬着一段缘近在咫尺,仿佛迈过楼道就能信手拈来。<br></div><div> 上世纪九十年代,交谊舞流行,那时舞厅遍地都是,一到晚上就闪烁着粗糙而简陋的霓虹灯,不像现在的那么细腻精致和五光十色。 </div><div> 我说不清那是全民健身,还是全民娱乐,反正到了风靡的地步。人人都能来一段,都不在乎跳得好与不好,乐在其中。带习老师也常领着我们去跳舞,和年轻人在一起,他们说自己也变年轻了。</div><div> 民间流行的步法多为慢三、快三、慢四,至于伦巴、探戈之类只在专业人士中流行,普通人只能望洋兴叹,远远欣赏而已。</div><div> 我于跳舞没有天赋,踏不上点,随不了节奏,常踩人脚,而且动作僵硬,毫无美感。因个小,舞伴多比我高,常感自卑。久而,不敢再入舞池,怕落人笑话,去舞厅也不过是感受气芬而已。</div><div> 刁棍则不同,他瘦高,脚步灵活,一些舞步常常是无师自通,俨然天生舞者。他成了舞场香馍馍,邀者甚多,应接不暇。渐渐的有了许多爱慕者,而刁棍突然好像找到了自我,勤于练习,甚至抱着输液架都能舞一曲,愈发春风得意。</div><div> 我讥讽他卖弄风骚,招蜂引蝶。他反驳我:嫉妒别人的才能,正反映自己的无能。</div><div>好吧,我承认,刁棍,你继续得瑟吧。</div><div> 和我们一起实习的卫生学校的女生也爱跳舞,一来二往,便与我们实习组的人混得厮熟。我们男生少,她们女生多,这下好了,男生们尾巴都翘了,不缺舞伴了。</div><div> 卫生学校有个叫灵洁的女生,舞跳得特别好,她在舞池中有时像静美的花,有时像摇曳的柳,音乐如春风,响起时她便盛开。只是可惜她长相一般,眼睛很小,单眼皮。当然不是每个单眼皮女生都不好看,有种单眼皮小眼睛女生,眼虽小,却眼波脉脉,风情万种,比如说林忆莲。可灵洁不属这种,但灵洁身材那可是超好,身高也还算可以,喜欢穿紧身羊毛衫,健美裤,衬出丰满诱人的胸,纤腰,浑圆有形的臀。实习组的男生见她时,总难掩直勾勾的眼神以及咽口水的贪婪。</div><div> 我们实习组在传说着灵洁舞姿的曼妙,卫生学校那边也在颂扬着刁棍步法的轻盈。灵洁与刁棍虽未谋面,但都久闻对方大名,有心一见。</div><div> 刁棍第一次见灵洁那天,穿了套垫肩都软趴趴的深灰色西装,左手插在裤兜里,伸出右手与灵洁握手,很绅士地说:“久闻芳名,闻名不如相见,你比传说中更美丽动人。”</div><div> 灵洁宛尔一笑道:“谢谢,你比我想像中还帅气。”</div><div> 一旁的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是互吹互捧,还是真的惺惺相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有一点是真的,他俩好像很对味,当天晚上粘了一晚,直到散场。</div><div> 那天之后,他们很自然的,不用表白,不用追求,直接相恋了。</div><div> 小说和影视剧里的爱情故事总是历经磨难或是生离死别,似乎不这样就不叫轰轰烈烈。这让我们无比羡慕,在心中种下一个梦,要爱就要爱到惊天地,泣鬼神。当憧憬回到现实,你会抱怨自己的爱情为何如此平淡无奇。这个世界两情相悦的真的很少,到最后都变成我喜欢她,但她不很喜欢我或者是她喜欢我,我不是很喜欢她的两种结合。</div><div> 闲话少云,再说刁棍和灵洁,初见后两厢情愿,情意绵绵。刁棍说灵洁漂亮迷人(要说灵洁身体迷人倒可以,说她漂亮我反对),灵洁说刁棍帅气,特有男人味(她说这话时,我仔细端详刁棍,还是不觉得刁棍哪帅,如果汗臭味算是男人味的话,那他确实是特有)。</div><div> 刁棍喜欢搂着灵洁,徜徉在我们羡慕的目光里,灵洁喜欢依偎着刁棍,任由他的胡子在她额上脸上蹭来蹭去。</div><div> 我看到他们俩共舞了,配合得天衣无缝,总有大把人伫足观赏,不吝掌声,说实话我挺喜欢看他俩跳舞。</div><div> 灵洁总是那么奔放,甚至让人感觉有点放荡。她一开心就喜欢捏人脸,不光是刁棍的,我的,以及我和刁棍身边稍熟点的男生,他都捏。她甚至还胡乱抱人,有几次当着刁棍的面熊抱我,坚挺的胸部贴着我。第一次被女孩抱,除了尴尬与害羞,还有一种无法表达的感觉,怪怪的。但他毕竟是刁棍的女朋友,我不敢有深一步的臆想。人有很多记忆都会淡忘,但凡是第一次的事都会记忆深刻。到后来心态变得自然了,也就习惯了。说实话,要不是她是刁棍的女人,我一定会起生理反应,毕竟是青春期男生。</div><div> 灵洁就是这样随性,听说她在刁棍之前有过一段感情,但在我心中隐约感觉她或许是个滥情的人,很多男人都可以在她身上占些便宜,只是感觉,也没什么事实可以支持我的想法。</div><div> 我总在刁棍耳边叨唠:“此女不宜为妻。”</div><div> 刁棍非常不满,面带怒色回答:“你真的不了解她,表里不一有时也可以形容好人。”</div><div> 对这种被爱情冲昏了头的人,我只能对他说:“小伙子,当局者迷。”</div><div> 他们的感情迅速升温,似乎一刻也离不开对方。热恋中的人就是这样,长恨时光太短,贪心每一秒的卿卿我我。相处时,春光灿烂,明媚如花;分别时,凄凄楚楚,声泪俱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是秦观先生的虚伪,是无法朝朝暮暮而无奈的自嘲,谁愿与爱的人“金风玉露一相逢”?牛郎织女是天上人,人间哪有几回闻。</div><div> 那天,灵洁来寝室找刁棍,刁棍昨天随带习老师上了晚班,第二天休息,正躺床上放着张学友的《秋意浓》,其他同学都不在。</div><div> 灵洁那天穿了件宽松的衣服,俯下身子跟靠在枕头上半躺的刁棍说话。刁棍一眼就看到灵洁胸前的大片春光,一对雪白浑圆的乳房。他感到心中一种强烈的荡漾,浑身发热,悸动,某个部位膨胀的厉害。</div><div> 冲动,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刁棍一把把灵洁拉进了被窝,吻她,粗暴地脱她衣服。</div><div> 灵洁起初想推开刁棍,可刁棍瘦弱的身体此时不知哪来的力气,根本没法推动。她想说不要,可刁棍的唇始终没离开她的唇,何况刁棍的舌还封着她的口。</div><div> 她感觉到了刁棍摸她的乳房,身子,然后往下摸……,她也感觉到一种渴望,不由抱紧了刁棍。</div><div> 一阵疼痛,让灵洁喊了出来。忍着等刁棍疲惫地从她身上滚下来时,才发现床单上已有殷红的血。</div><div> 刁棍又是感激,又是心疼,最后变得语无伦次地问:“你,你也是第一次啊?”</div><div> 刁棍把这事告诉了我,我骂他们是奸夫淫妇,他竟然说骂得好,真是贱人,不对,是一双贱人。</div><div> 刁棍请我喝酒,半醉时对我说:“灵洁是个好女人,毕业后我要娶她。”</div><div> “怎么个好法?”我问。</div><div> 刁棍吸了口烟,有点自豪地说:“温柔,体贴,而且很懂事。”</div><div> 我只是听着,没插话。</div><div>刁棍说了许多他们之间的一些事,最后压低嗓子对我说:“兄弟,你知道吗,我和她第一次那个时,她并非你想像中的那样,是个滥情的人。”</div><div> 我不知刁棍说这事想证明什么,他说的真假我无从考究,所以光凭这些话,还是改变不了我对灵洁的印象,而且更坏了。</div><div> 他们依旧火热缠绵,有一天,刁棍急匆匆来我实习的科室找我,火烧火燎的神情,拽我回寝室,嘴里不断念叨“完了,完了”。</div><div> 我问他:“啥事急成这样?”</div><div>他很紧张地告诉我:“灵洁停经了,出现恶心、乏力、乳房胀痛等早孕症状,可能怀孕了。”</div><div> 这可不是小事,那个年代连大学生恋爱学校都不提倡,更别提同居,怀孕就更出格,这种事在学校是开除没商量的,不像现在,学生到了法定年龄就可以结婚生子。另外,就算去做人流,必须要有居委会或者单位证明,医院才会接收,这证明去哪弄去。就算人家愿意给你开这证明,让人怎么写?某某某未婚,因某某原因发生婚前性行为,导致怀孕,现申请终止妊娠。这样一来便会满城风雨,路人皆知了,这对双方的声誉损害是极大的。</div><div> 这事我也犯难,我问刁棍:“灵洁怎么想?”</div><div> 刁棍说:“她只是哭,说让她爸妈知道非打死她。”</div><div>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场景,女孩哭着跪在父母膝下,父母扬起了愤怒的巴掌。</div><div> 刁棍神情失落,喃喃地说:“我父母都在农村,省吃俭用供我上大学,指望着我出人头地,一改祖辈以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我不是为我个人读大学,也为父母和家人。不行,我不能被开除,要是开除了,我这辈子就完了。”</div><div> 刁棍神情落寞,低头自语:“只是灵洁该怎么办,我如果撒腿跑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唉!要她跟我一起承受,想想都不忍心。”</div><div>我问刁棍:“你真的喜欢她?确定不是闹着玩的?”</div><div> 刁棍点头说:“嗯。”</div><div> “不就是开除吗,开除算个屁。文凭,没文凭的人多了去。我曾有个邻居,小学没毕业,靠自己聪明的头脑,勤劳的双手,成了我们那片的首富,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谁个不羡慕他。”我慷慨激昂地说,仿佛被压迫的人揭竿而起的激情,说完觉得胸中豪气未尽,又接着说:“人生快事不就是一份好工作,一个好知己。工作好找,知己难寻。既然你对她如此称心,取舍应该很容易决定。”</div><div> 刁棍听了沉默不语,我知道他心里在不断斗争,两头都不想舍弃。</div><div> 我陪刁棍去找灵洁,一偏僻的麻辣烫店,生意不好,一晚就我们三个人。</div><div> 灵洁头发有些乱,坏心情被这样的无心打理出卖,一眼能看出来。脸色也比先前憔悴不少,一改快言快语,沉默消沉。</div><div> “灵洁。”刁棍叫了声灵洁,很温柔,语气里有关怀,表情里有自责,就是不见往日的轻松愉悦。他们曾经的笑靥不再清新娇艳,便如麻辣烫锅里煮老的青菜,焦黄枯萎。</div><div> 这事搁谁身上都犯愁,他倆都不开,只好由我打破沉寂:“这事你俩如何想,打算怎样?”</div><div> 刁棍没开口,灵洁沉默。</div><div>许久,灵洁说:“刁棍,我想好了,与其两个人被开除,不如保一个。我是中专生,你是大学生,上大学不容易,你回学校去,不必管我,只要我不说,你们学校根本不知道,剩下的事我来承担。”</div><div> “不行,我也想好了,就说是我强暴你,你不是自愿的,由我一人承担。”刁棍激动地说。</div><div> 我听刁棍这样说就知道他犯浑了,有些不管不顾了,急忙提醒说:“你神经病啊!你要把违纪变成违法吗,那可是要坐牢的。”</div><div> 刁棍站起来冲着我大叫:“坐牢就坐牢,灵洁没事就好。”</div><div> 我也把嗓音提高了几度,指着他嚷道:“能没事吗?一个女孩被人强暴了,路人皆知了,她还能平淡地上学吗?还能从容地嫁人吗?你混蛋!”</div><div> 刁棍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灵洁又嘤嘤地哭了。</div><div> 那晚不欢而散,回到寝室,我听到刁棍一晚都在叹气。</div><div> 我不知后来灵洁对刁棍说了什么,或是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刁棍,刁棍提前结束了实习,回学校去了,临行前拜托我照顾灵洁。</div><div> 刁棍走的第二天,我去找灵洁,她不在寝室,我去他和刁棍常去的河边,她在那,一个人,深秋的晚风拂着她的发丝,唯美又苍凉。</div><div>我静静地走到她跟前,她漠漠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颊面上尚见未风干的泪花。</div><div> “刁棍走了。”我说。</div><div> “知道。”她的声音很低。</div><div> “是你让他回学校的?”</div><div> “嗯”</div><div> “你不恨他?”</div><div> “有什么恨的,两厢情愿。”</div><div> “为什么不一起承受?”</div><div> “他能上大学不容易。”</div><div> “要是被学校……,你父母……”敏感的事本不该问,可我还是没忍住。</div><div> “我会给他们交待的,唉!都这样了,有什么不敢面对的。”</div><div> 我实在不知再说什么,只好对她说:“天凉,回去吧,别冻着了。”</div><div> “你先回去,我再呆会。”她望着河水,怔怔地说。</div><div><br></div> <h3>  她孤零零的身影,苍茫的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凄凉,怎么看都觉得凄凉。</h3><div> 我转身离开,边走边想青春不是洒满阳光,快乐无忧吗?怎么又平添如此多的失落与惆怅。</div><div>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不好……</div><div> 我赶紧奔跑返回到河岸边,可不见了灵洁的身影。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额头和身上涔涔的冒出冷汗,不禁大声的呼喊灵洁的名字,沿着河边拚命寻找。我的嗓子开始嘶哑,几近绝望。</div><div> 突然我看一棵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灵洁,是灵洁,她没……不由有些喜极而泣的感觉,跑到她跟前差点抱她了,说:“我,我以为……”</div><div> “以为?以为我要跳河?”</div><div> 我还是不放心,一直送她回寝室。</div><div>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眠。灵洁原来真的如刁棍所说,可以为爱的人牺牲自己。爱,何种力量,能让人奋不顾身,不管不顾。</div><div> 我想了很多,也很乱,很多很多人都在我眼前闪过。突然我想到一个人,林娟,妇产科进修生林姐,明天她值晚班,她不正是可以帮助灵洁的人吗。只要她动手,不让医院和带习老师知道,私下处理一定神不知鬼不觉。我兴奋得差点叫出来,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担心,不知她可愿意帮这个忙,我和她虽说私交不错,但这样做要是被发现,她也是要被处分的。但总归要去试试,不试没一点机会。</div><div> 第二天中午我找到林娟,求她这事,没想到一开口就被她回绝了。那天下午我缠了她一整个下午,我把刁棍和灵洁的故事编得很感人,很凄凉,我自己都感动了,最后她答应了,只有一点要求,这事只能我们三人知,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包括刁棍。我当然是一百个答应,保证又保证。</div><div> 灵洁手术那天我没去,因为不太合适去。</div><div>这事终于圆满解决,我去信刁棍,事已办妥,灵洁无恙。我与灵洁请林娟吃饭,天大的人情,千感万谢。林娟一直认为孩子是我的,说我太热心了,不像为别人。</div><div> 最终刁棍和灵洁还是未能在一起,我也不知什么原因,也没去问,散了就散了吧,总归有散的理由。</div> <h3>8</h3><div> 毕业了,各为前程奔东西,偌大的校园,承载着无限的故事,随着我们的离去,合上了属于我们的最后一页,等待着学弟学妹们打开新的一页。我背着别离的行囊,回望校园最后一眼,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亲切。耳畔响起一首歌:如何面对,曾一起走过的日子,现在剩下我独行,如何让心事一一讲你知……</div><div> 我的眼睛湿润了,不舍,满地的不舍。</div><div>刁棍给我来信,开始还嬉笑轻松,后来的信越写越客气,再后来我们都不知说什么了,我们陌生了。</div><div> 渐渐的我们断了联系,大多同学都断了联系。后来网上兴起了“中国同学录”,很有名气和人气的一个网站,我在上面找到了大学同学,甚至小学同学。再后来有了班级QQ群,我得知刁棍年纪轻轻成了他们当地一方名医。我在这条消息下回复:这小子长进了。再后来,听到他消息,他已经成院长了,手下管一两百号人。</div><div> 大学毕业后二十年的一天,我得到他的电话号码,我打过去,他很意外,随后很激动。我们在电话里一起唱:“如何面对,曾一起走过的日子,现在剩下我独行,如何让心事一一讲你知……”</div><div> 我流泪了,听到电话那头他也哭了……</div><div> 岁月静好,往事生香,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是心头的刺青,曾经鲜艳,现在也未褪色。</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