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非人亦非，昨日眼中的六铺炕

特别

六铺炕，位于西城区东北侧，东起旧鼓楼外大街（这也是和东城区的分界线）西至大井胡同，南至安德路，北抵安德里北街，面积并不大，大概有一平方公里左右。由东至西，又分为一区，二区，三区。离开十几年后，昨天旧地重游。

这里是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由国家开发建设的住宅小区，小区内，大部是三至四层高的小楼，规划的整齐美观，错落有致。楼宇之间，不设围墙，和其他的“大院”相比，更开放，更活泼，更现代，更有活力。小区内的道路两旁，密植法桐，国槐等树木，两旁的树冠相拱，绿荫相挽，无论春秋，或是盛夏，伴着微风，路旁徜徉，都是件惬意入心的事情。当时小区内车辆并不多，清晨的林荫道上，多是晨练和背书的学生。上初中的时候，我曾情之所至地大声背诵着高尔基的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过往的路人毫不为意，因为背书的学生，实在不少。在小区北侧路西，有一个人定湖公园，湖面不大，有岛有桥，有亭有轩，优雅而清净，夏天有人游泳，冬天有人滑冰。六铺炕往东一公里，有个更大的青年湖公园，和人定湖一样，都是读书，备考，思索，畅想的好地方。从七十年代初至九十年代中，我曾在这里居住了四分之一个世纪，度过了我的懵懂，青葱，立业成家的宝贵岁月。

六铺炕虽然面积不算大，但是却密集了国家的多个部委，其中包括石油部（这也是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的前身），煤炭部，化工部，和水利部，电力部的一些部属大单位。迤东一箭之遥是工人日报大院，同事常青和同学李伟伟就住那边。东北方向，是一个更大的社区，那就是总政大院。同事吴小远，李晋铁和张学书住在里边。六铺炕地区内的房屋，绝大部分就是这些中央单位的职工宿舍。小区内，幼儿园，小学，中学，粮店，副食店，百货店，邮局，食堂一应俱全，生活非常方便。按当时的标准，六铺炕的公共交通也非常方便，一条是8路公共汽车，从黄寺（安德里北街）经鼓楼，地安门，锣鼓巷，东华门，王府井，崇文门，天坛，到达光明楼。另一条27路公共汽车，由地坛，途径六铺炕，后九条，经过德外，新街口，马相胡同，西直门到动物园。再远一点往西几百米，可以坐14路公共汽车，由北郊市场经关厢，马蹄胡同，德外，厂桥，西安门，府右街，六部口，虎坊桥，陶然亭到永定门火车站（现北京南站）。

这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六铺炕的旧貌，图为二区十四号楼至十八号楼。

我小时随祖父母生活，这座楼的二层南头，是一套四居室的住宅，就是祖父家。房子是苏联设计的，没有门厅，进门就是个挺长的L形走廊，分布着四间卧室，间量都比较大，最小的也有大概十六平米，厨房也不小，差不多有十平米，卫生间，浴室是分着的。（浴室以前是个储藏室，后统一改成带浴盆的浴室），靠西头，是通长的凉台，差不多有一米五宽，将近十米长，其中两个卧室有通阳台的门，我住其中的一间。由于凉台比较高大（差不多有三米高），全封闭的，所以可以存放很多东西，尤其是冬天，简直就是天然的冷藏间，蔬菜水果可以放很长时间不坏。非常巧的是，我家楼上一位小邻居陈晖，后来成了我的同事，年轻有为，主持过多档很有影响的专题新闻节目，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当了体育台台长，现在是电台一个重要部门的主任。这个就是单元门口，小时候觉得很高大，现在看起来很逼仄。过去是实木门，改成防盗门以后，感觉路数低了不少。同学冯平住在同楼的另一单元，她毕业后分配到了积水潭医院，后调动到中石化总公司。

这个就是楼房的外照，目前是一个长辈在住，看起来疏于打理，有些凌乱。

楼下住着的尹跃进和我高中同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被分配到了比较远的外馆中学去读高中，毕业后到东海舰队当兵，后又从一家事业单位下海，自己做实业，业有所成。我搬走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巧的是，多年以后，在一个摄影论坛偶遇，也算是一段佳话。跃进的夫人，娴雅大方，是老北京知名工商业望族的后代。跃进的邻居刘建生，毕业以后分配到了西城区防疫站工作（现在的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跃进的弟弟小弟，当时我们都是天天泡在一起的玩伴。

我家楼后就是个液化石油气的供应站，当初做饭就靠它了，这个供应站除了六铺炕地区以外，还要负担很大面积的居民液化气供应任务，装货卸货的车辆往来不绝，钢瓶碰撞的声音可以传出很远。

现在看来，液化气站依然坚守着使命，不过管道煤气和天然气成了主角，不知什么人还在用瓶装气。

我家楼东边，原来是个副食小店，后来改成了粮店，现在成了社区医院。

穿过我家楼南端的一个夹道，就来到了这条街，以前这些街道是没有名字的，用百度地图的表述，就是“内部路”吧？

这个是老的石油部招待所，那时北京没有那么多楼堂馆所，石油部（文革期间石油，煤炭，化工三大部合并成立燃料化学工业部）的会议都在这里开，上至部长余秋里，副部长康世恩，下至著名铁人王进喜等，都在这里进进出出。现在改成了中油宾馆。

我是七十年代初住到六铺炕的，但是早在五十年代中，我祖父家就在六铺炕了，后来因工作关系，曾搬到东城区的煤炭部一个宿舍住了十几年，七十年代又搬回来的。根据我祖父的描述，这个可能是我家当时住的单元。遗憾的是，怹老人家在的时候，没有带我故地重游。

也许是这一座楼中的某个单元

我在位于六铺炕的安德路中学读完了初中和高中。安德路中学走过了一段高调亮相，逐渐式微，再度中兴，直至消亡的令人唏嘘的路。六十年代中期初建伊始，市里非常重视，从四中等名校调集名师，副市长吴晗亲自参与过问建校事宜，力求打造京城北部的名校，可惜好景不长，一两年以后，文革开始，一切都变的混乱起来。不知什么背景，当时的市革委会对我们学校很重视，四人帮集团的二级人物谢静宜来我校调查指导，还到了我的班主任安根梅老师家里家访座谈。77年恢复高考，由于当时都是就近入学，而我们学校生源好，不少学生考入了77，78两届的大学，包括北大清华这样的顶尖大学。这恐怕是安德路中学建校以来唯一出现的短暂高潮。后来逐渐式微，及时转型办成了安德路电器维修职业高中，成了业内的翘楚，但好景不长，先是被取消高中，后来连学校也没了。这座红楼，是我们原来的教学楼，钢砖（类似耐火砖，坚硬）砌成，当年气派非凡，真有百年大计的意思。红楼北面，就是宽阔的操场，校门朝东，已经被堵死，也就是图中起了平房的地方，不知里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我们常用物是人非，来表达人生苦短的慨叹，可是，人固然已是大不如昔，可连物也大不如昔了，这真让人无处话凄凉了。

只有学校东门外的这条林荫路还如旧时模样，只是，过去路旁没有停车，显得比现在宽阔。

七十年代末或八十年代初，六铺炕出现了第一个餐馆，很简陋，就是简易的木板房，现在也盖了楼房（似乎也是钢结构的简易楼房），进行了装修，毕竟也30多年了，有了些名声，永乐饭庄。到后期，我祖父很喜欢来这里吃饭 ，家庭聚会，也搞过几次。我女儿小时候喜欢吃熘肝尖（现在也喜欢），当时物资还不是很丰富，我问了好几家饭馆“有肝尖儿”吗？都没有，到了永乐，回答是有，我们兴冲冲地坐下，原来是有“单间”，只能又悻悻而出。

这是原来的煤炭设计院大楼，气派。我的中学同学张启兰现在还在这里上班。

这个原来是北京石油设计院，现在没考证。

这个是煤炭设计院宿舍，以前是有院墙的，这在六铺炕是唯一的。我的同学王波以及后来的一个同事张中秋都住这个院里。

这个原来是水电部的车队车库，现在改成汽车保养维修店，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这座楼我的同学李千里似乎住过，毕业后当了兵，几经辗转，后来成了成功的商人，曾投资拍了电视连续剧《亮剑》。

同学魏亚平大致就住这里，她上学是我的班长，后来是我摄影之路的引路人和老师。作品讲究味道，很细腻，唯美。她姐姐也是我的摄影老师，总强调要用“摄影语言”拍照。在这一片楼里还住着同学丁红，毕业后到了水电部工作。

同学童英在这个楼住，她是77年考入北京医学院（现在的北京大学医学部），现在是北京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资深研究员。初中同学李乾英（似乎后改名李倩）也住这个楼，后来去了化工部供应局工作。

这是六铺炕有名的尾（yǐ）子楼，如何得名不详，我的同学赵之南、孙国涛、刘春生都住在这里，赵、孙分别考入了邮电学院（现在的邮电大学）和清华。刘春生后来当上了城建道桥公司的副总，后又到了一个和奥运相关的建设公司高就。

这是原来的十六号楼，比较早的翻建成了高楼。我的同学黄鸣，戴杰 ，马忠民住在这里。黄鸣后来做了积水潭医院的院办主任，办事极认真。戴杰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到中国戏剧家协会，后到《剧本》编辑部当编辑，后带一些名角走穴，后下海经商，现在与时俱进，和央视合作做动漫。马忠民很早就下海经商，他自称“现在专业拐卖人口（留学中介）。”

这个小红楼有两座，别看现在不起眼，当时是石油部的高干楼之一，住了不少司局长，安国柱同学住在这里，他自己现在也成了司局长。

同学李海军住在这里，他曾创造了一个奇迹，第一年恢复高考，他考上大学，第二年恢复研究生考试，他考上研究生，别人本科还没毕业，他硕士毕业。（当时研究生是两年学制）现在是美国某名校终身教授。

8路汽车总站后边有两座楼，同学韩一强住在这里，手风琴达人，《打虎上山》《我为祖国守大桥》是联欢会上的保留曲目，艺惊四座。先后在基建工程兵和北京军区部队担任演奏员，后移居加拿大。

同学李鸣住在这个楼，大学毕业以后在一个兵器研究所工作，后去美国发展，后又在苏州拓展事业，频繁往返于中美之间。我的原来一个同事华敏民也住这个楼，先是在广播电视局音像公司，瑞特影音公司，后来下海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去了。人很聪明，手也巧，还是位围棋高手。

同学班花钟华住在这座楼，由于品貌俱佳，是不少男生心仪的对象。

同学王永增住在这个楼，以前这里是平房。中学时的好友，虽然我们两家住的很近，但是有时过年，找个借口就住他家。他的父母都是热情好客的老北京，风趣幽默，有里儿有面儿。王伯是位手艺高超的厨师，旧社会在饭店学过徒，那是有真功夫。其中核桃肉，现在怕已失传。肉片油炸，造型酷似核桃仁，搀入炸好的核桃仁，真假难辨，用挂霜（冰糖化开熬到适当火候，裹满原料，凉后形成一层薄霜）的手法，成品酥脆，有肉香，有核桃香，甜而不齁，现在已经无处可寻了。另外，我的同事朱京燕，也在这个院子住过，也是拆迁以后回迁了。

同学杨家恕住在这里，杨兄语言生动，眉飞色舞，擅长多种乐器，是中国新闻社资深编辑，也曾参与各种大型社会活动的策划组织以及多部电视剧的拍摄。同学封和平也住同一座楼，他的变化最大，上学时又矮又胖，绰号小胖子，现在又高又瘦 ，做建筑施工机械的租赁公司，有很大的院子，是地主级别的人物。

这是六铺炕地区最早修建的高层住宅，同学杜力住在这里，戴杰的大学同学  ，中国初中生报资深记者，也是国内有名的研究青少年犯罪的专家。

位于8路总站的总政大院 ，我的同事吴小远、张学书、李晋铁住在里边。吴小远是总编室资深记者，张学书是医务所美女所长，李晋铁是办公室干部，在部队时曾是特级射手（现在叫狙击手）

这是原来的北京军区汽车修理营，现在成了有名的汽车检测场

一段无名路

安德里北街上的总政干休所，我曾在这里采访过开国大典的军乐总指挥罗浪以及著名词作家洪源（作品很多，包括那首学习雷锋好榜样）

这是六铺炕当年极少的老平房，从老城砖就能看出，这房有年头儿了。同学杨战平就住这一片。他曾跟我说，六铺里有他家一铺，当时年小，没有深问。

这是原来的石油部修缮队，家里的自来水，电灯坏了都找他们解决。有个老师傅姓苗，人好手艺也好，配的钥匙，不用试，准保好用 ，当然，也擅长用万能钥匙开锁。

石油部的车队，也改成了汽车维修养护。

这是过去的8路汽车终点站，是六铺炕地区最重要的出行路线，途径鼓楼 ，地安门，东华门，王府井，崇文门，天坛，直到光明楼，后来改成58路，现在又改成了60路，终点站也改成了龙潭湖。

这个工商所以前没有

这是由一片平房拆建的几幢别墅，比较奇葩 ，孤零零的不知所云。据同学介绍 影视大鳄王中军王中磊小时就住这片平房里。同学李建军，同事关文琦也都住这里。

这个是化工部后门，大楼旁边盖了配楼，现在是中国化工报报社。同学贾正平在这里当记者。

这个是原燃料工业部子弟学校，后改为石油部子弟小学，文革时改成大庆小学，再后来改成人定湖中学，北京市第221中学，最后改成西城师范学校及西城师范学校附属小学。学校也由石油部所属变成了西城教育局所属。当年小学的书记是个老革命，据一位读者老陈指出，老太太名叫宁光，长征老干部，行政13级，属于高级干部，作为一个小学校长，不知是不是全国第一。现在西城师范似乎已经没了 ，西师附小却成了名校，在几个榜单上都成了全国的著名小学。

西师附小的学生写的书法作品，有模有样。

这是电力系统的一个办公楼，是老楼翻新的，似乎是国家电力安装公司。

这个路口的西北角，以前把角是个邮电所，电还是繁体字，上边一个雨，底下一个电字，不知是什么来历非用个繁体字，这个繁体字，我就是从这里学来的。它的右手，是个食堂， 石油部第二食堂，很大，可供几百个人同时吃饭，很多同学的午餐就是在这里解决。我更多的是来这里的小卖部买点熟食 酱猪肝猪肺什么 的，回家添个菜。现在都拆了盖成了高楼。由于是白颜色的，被称为白宫，石油部的一些司局长搬到这里住。我的同事，多年的搭档，首席播音员王薇（真名王建），就住这里。

这个当初是六铺炕地区供热的锅炉房，也是大家洗澡的地方。一年四季有热水，定时对石油部子弟和家属开放，澡票五分钱一张，每次可容上百人同时洗澡。

这个以前是石油配套公司，中海油最初成立时的办公楼。

这个是水电部对外公司的办公大楼，当初不起眼，现在翻建了。

这个是石油部大楼，后来分裂出中石化，中石油和中海油。燃化部的时代，这里是很牛的，门前有时吉姆车（当时的一种苏制高级轿车，比现在的劳斯莱斯还珍稀，共和国的总理，部长大多是这种车。）就能停四五辆。

燃化部时代的供应局，我祖父在这里供过职，怹声音洪亮，办公室在二楼，一次我去位于一楼的医务室看病，就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燃化部先是把化工部分出去了，这就成了化工部的办公大楼。

当初的石油部礼堂，硬件绝对一流，我们的最爱，观众席一水儿的沙发皮椅，看电影，逢年过节看演出，都是在这。

以前这里是水电部第二工程局，现在是中电建建筑集团。

这个是华北电力设计院大楼，气派的苏式建筑。同学王永增就在这里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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