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荡与行吟‖古格，一梦月光里

半兽

☜☜同音乐一起游荡吧，让旋律细若游丝……

就这样在天地间奔跑吧，
在幻觉里，在绝望里，在爱情之后的灰烬里。
今夜，应当有魅惑的月亮升起来，在城堡之巅，抚摸睡去的君王和游荡的你，还有孤独的荒野之风——在阿里高原，在古格黄土的丛林间。
应当有月亮，一定会有月亮，温柔的月光，这是旅行者仅存的食粮。

今夜，我将陪你歌唱，
在遥远的空间，在辽远的时间，
陪隐形的美人一同歌唱，同睡去的日子，
同老去的蹄声，同千年前流落至此的君王。
由我们在荒原起舞，在天荒地老的沉寂里，
在故国命定的忧伤中……

今世的月光，也照亮前人的旅程。
千年前的同一深夜，
疲惫不堪的吉德呢玛衮来到这里。
这里，叫扎不让，这里，有壮丽的土山如同城墙。
在这里，你们相遇。

————

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梦魇，我们潜伏其中。
在暗夜里我们恍恍惚惚地行走，彼此面目不清，
你自言自语，气若游丝，
那声音苍老而虚无像是来自土地。

这里唯一不稀缺的就是泥土，
泥土的丛林，泥土的高山，泥土的城堡。
当然还有泥土同一颜色的象泉河，——
它在苍凉的高原留下绿洲。你的都城，
就在河的南岸，它在夜色里矗立，似梦似幻！

不真实的城，蜂巢般的城，
高悬于扎达的荒原之上，兀自散发奇异的光辉。

————

虚幻的城，雕塑的城。
一些影子，来来往往，
在废墟里，在洞穴中，
仿佛今人，亦似故人。

他们依旧在此忙碌，就像从来未曾离开。

————

他是千年以前来到这里的，
从遥远的吐蕃腹地。
他本是末代赞普的后人，兵败逃亡至此，
却收获了贵宾般的礼遇，
不但拥有了土地以及美人，
并且励精图治，在荒原建立起这个国家。

一梦700年……

————

————

他看中了这座雅丹，
金字塔一般的雅丹，至高无上，
就像他梦寐以求的王权。
他将自己的宫殿建在云里，在云端，
他同自己说话，同神还有白云。

————

————

他醉心于这座城堡的营造，
严格按照他想象的样子，他满脑子奇思妙想，
他要在这块奇异的土地上，塑造神迹。

在台地上，升起了红庙、白庙，
还有各种堂皇的大厅。
在险要处他建起了堡垒，
警惕一切可能的危机。

四处纵横的地道，联通城市的建筑。
巨大的城堡，洞穴密布，
底层，是奴隶们蚁巢般的居室，
贵族们，大多居住在防卫森严的山腰……
这城池就像一座迷宫，巍峨繁华而井然有序。

孤绝的王，他居于金字塔的顶端，
那是离神佛最近的地方。

————

你熟悉，那地方！

————

……

一切，都是梦吧，
清楚的记得，你曾来过这里。
彼时，王国如日中天，威名远播，
在这里，你志得意满，把酒言欢。

你说，风来！于是风来。
你说，云来！于是云来。
　　你说，雨来！于是雨来。
你的王国，风调雨顺，如日中天。

　　“是的，你来过这里！”

“眺望吧，眺望吧，在天的尽头，
都是你的国，它是如此广大。”

———

“这是你曾经的故国，
她一度欣欣向荣。
那山下的河谷，也曾郁郁葱葱，
眼前的断壁残垣，也一度巍峨庄严……”

…………

看见了吗，那高处的佛塔……

这里是佛的王国，触目所及都是佛的印记。
这里，一度成为藏地佛教的中心，
人民都是虔诚的教徒。
或许，他们始终忘不了吐蕃的辉煌，
于是在遥远的阿里，复制佛的国度。

为了弘法，他们甚至不惜铁血相争……

你说，这里曾是重要的关隘，
这里有极好的视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里有最强大的军队，他们骁勇善战，
守护王国的平安。

你说，这里有佛的光照，佛法无边，
人民安居乐业，王国繁荣兴旺。

你说，由此往上，
就是王国的中心，那里有国王的宫殿
威严雄伟。
王宫很高，就像建在天上。

…………

————

说着说着，天就暗下来了，
白昼如夜。
你看见一队兵士，旌旗猎猎，
你看见一场盛筵，烈焰焚天。

————

☆ ☆ ☆ ☆ ☆

假装有月亮。

月光如水，照亮孤寂的城堡与离人。他踱步高台，那个几百年前多愁善感的故人，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那背影在月光下吟诵——

“骑一朵云
回到老友歇息的拉萨
此时，她应当走出云端
在圣地的笑靥里醒来
陪一只魔幻的鸟儿
去往温暖的南方

她或者也该回到阿里
看古格王朝跋涉的我们
我们是王朝仅存的游民
她居高临下，她可以俯瞰

而我，也看得见她
偶尔也可看见自己
（花朵般的祥云
呼啦啦在身边开啦）
我是云 就陪在大鸟的身边
而她 不一定能够看见”

曾经的兄弟，热爱的情人，他们都随风去了。

回不去的故乡，仿佛就在眼前

————

————

他俯瞰脚下的城，灯火渐熄，恬静安宁。
他也会遥望遥远的东方，想起多年前的往事，那些灯红酒绿，那些儿女情长;那些残酷的厮杀与征战，那些亡命天涯的恐慌。
他看见情人的眼睛，他看见兄弟的身影，他看见
拉萨河奔腾东去，消失在一样的夜色里……

他也会被悲凉的陶笛笼罩吗？
它也会在寂寞的夜里黯然神伤？

寂寞的王！

————

远去的城。断垣残壁。
沉默的城。荒凉的城。

有一天你回到这里，你不说话。

————

“他们都会回来吧？
他们一定回来过！
你看那里有新鲜的羊皮，
还有空空的酒瓶，他们分明回来过！
你听，那洞穴里的歌唱，他们分明回来过！”

————

————

远去的历史啊……
你看见一些人影在黑暗中伫立，
极目城堡和广大的山川。
你看见佛塔沐浴在清寂的月光里，
护佑沉睡的故国和人民。

————

————

高耸的佛塔，
见证过旧日的荣光，也见证过血腥的杀戮。
拉达克人毁灭了一切，唯独留下了诸佛的象征。
据说，王朝的灭亡，便与信仰有关。末代的君王，不愿看到神权的坐大，选择信仰远来的天主，
由此导致王朝的崩塌。后院起火，不甘轻慢的僧侣们，邀来了拉达克人，然后，围城，然后，哦嚯……

有时候，信仰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崇高！

————

————

看见了吗？那条干涸的河流，那座高耸的古堡。
城破了，他该像一只伟大的鹰，自云端跌落，
跌落真实的黄土里，回到真实的梦境里。

他曾无数次的幻想，掠过山川，掠过苍穹，
他终于飞翔，在王朝的末日。他飞呀……
飞翔的路，何其漫长！

月光如水，照亮寂寂荒原，照亮一切空无。

…………

“看看吧，那天上的残垣……我的家！”

仿佛一夜间，繁华销声匿迹，一切回归沉默。
仿佛一夜间，十万人化羽而去，
只留下空洞的眼神在此守望，守护历史难解之谜。
“他们还好吗？他们去哪儿啦”

在峡谷的深处，后人发现了“干尸洞”，
那里边堆满了无头的尸骸，
那里有腐败的气息恶心难闻。
这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吗？

“不是！”你说不是，他们都走了，
他们原本就是神的子民，他们已经回家。

他们是如此决绝，甚至没留下一个后裔。

————

————

一切嘎然而止。在300年前的某个血色黄昏，
一切都毁灭了，君王，贵族，猛士，奴隶;
国土，宫殿，美人……典藉……

除了红庙白庙，除了各种精美的雕塑与壁画，
除了高矗的佛塔，一切佛的印记……
这世界像一个轮回，
他的祖先，因为灭佛，导致王国的覆灭，
同样因为灭佛，强盛的古格瞬间坍塌——这高原，本该是佛的国度吧，本该是佛光普照的家。

一梦700年。

你说，哎，世界不就一哎吗。
你说，……不如飞吧

————

————

于是我们飞翔，轻飘飘的飞翔，
在千年前的古格，在月夜下的故乡，
我们穿过星空穿过清风，像一只鸟。

曾经的故国，他正在沉睡，如此安详。

————

————

信仰，在空中飘扬，
在西藏，在阿里，在古格，
到处都是佛的歌唱。

古格人走了，佛塔还在。
后来的族群，复习前人的祈祷，漫长的一生，
漫长的修行，这是他们的生活，也是你的宿命。

————

密布的洞穴，废弃的土屋，
在扎达，这样的遗迹随处可见。

————

在废墟里，在黄土里，在云端，
灵魂在游走，眼神在闪烁，
先民们的故乡，金碧辉煌。

————

————

澄明的佛光下，象泉河不息的流淌。
云朵走过了，夕阳走过了，
历史在这里讲述和叹息，
曾经的繁华，曾经的美，
都在高原厚重的黄土里，随流沙散去。
且随风呤……

……

你是黄昏去的古格吗？
你是黑夜去的古格吗？
你去过吗？瞧，夕阳西下了，
黑夜又将来临，
你该睡了吧？

————

————

夜色里，你看见一面残破的旗，
在惨淡的月光里，散发最后的白。

————

……

“你看见月亮了吗，月亮在哪里呢？”
“你真的看见了吗？”
“是的，我看见了，她一直在我心里。”

“她是我最美的衣裳。”

————
噢，天快亮了，你该睡去吧！
是的，梦醒了，我也该睡去。
睡梦里，你会看见远去的君王，此时缓缓醒来……
————

沉沉的睡去，在雪山的怀抱中，
在黄土的呼吸里，在他乡，在故乡，在梦里。
在梦里行走，在古格。
……

就这样在天地之间奔跑吧，
在热爱里，在燃烧里，在铺天盖地的灰烬里
……在沉重的乌云里，在暗黑之国！
今夜，应当有魅惑的月亮升起来，在城堡之巅，抚摸睡去的君王和游荡的你，还有孤独的荒野之风——在阿里高原，在古格黄土的丛林间。
应当有月亮，一定会有月亮，温柔的月光，这是旅行者仅存的食粮。

————

你说，在这里，一切纠缠不清，仿佛时空都在扭曲，万物都在重叠，一切的一切，像是穿越。
度娘说，古格王朝遗址位于西藏阿里地区札达县托林镇，9世纪中叶，吐蕃王朝崩散，部分王室后人逃往阿里，建立了三个小王国，其中德祖衮在10世纪前后建立古格王朝。
巍峨的古格故城坐落于阿里扎达县扎布让区境内托林镇西北的象泉河南岸，距县城19公里。为曾经拥有百万之众的金戈铁马的吐蕃王室后裔所建，偏居此地700余年，传承20余代国王，距今有1300年的历史，于十七世纪灭亡，给后人留下了无数珍贵的文物和历史资料。
你就听度娘的吧，瞧，她总是那么理性，那么冰冷！

图文:半兽行摄
“身体与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
2016年10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