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聞铃肠断声

Larry

马嵬驿偶见

白香山的长诗《长恨歌》唱的是唐明皇李隆基和爱妃杨玉环凄美的爱情悲剧。其间有云，“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谁知后世有个名叫洪昇的落魄文人，竟以此诗为蓝本，以长生殿为名，精心制作出一出洋洋洒洒的昆曲巨制，并仅从“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聞铃肠断声”两句便演绎出一个完整的折子戏，名为“聞铃”。说的是唐明皇自马嵬兵变后一路西行，来到蜀中剑阁，风雨之夜，闻听风铃鸣响，思念爱妃，心中悲苦之事。此剧使无数昆曲爱好者（以昆虫自我命名的群体）数百年来为之缠绵悱恻，不能自拔。使人可怜可叹。

笔者数日前路经杨妃香消玉殒的马嵬驿，作为昆虫一员自不免前往拜谒一番。马嵬驿地处形盛，位居要隘，南据渭水，北倚黄山，为兴平古今四大名镇之一，古长安西行的第一驿站。但不知此地是否特别适合兵变，不过“六军不发无奈何，婉转蛾眉马前死”的惨剧的确发生于此。

车行进入马嵬驿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座雕像，名为马嵬将军像。原来此地初名马尾坡，因东汉将军马嵬在此剿匪安民，百姓感念，故将地名易为马嵬坡。当年马大将军如知道自己竟会因后世女子在此弃世从而传名千古，不知会做何感想，一笑。

沿雕像旁的坡道下行百二十步，来到一个道路分叉处，右边通往一个长达一里多路的美食街，沿左侧上行，便见到一个书有马嵬坡三个大字的石碑。石碑旁的亭子永远是大红灯笼高挂，要拍石碑就躲不开它，究竟要庆祝何事就不得而知了。

石碑的后面据说就是当年杨妃被赐死的地方。可能村民们怕环境不足以表达当时的氛围，就用这组雕像来完成情景还原，让各地的游客前来欢天喜地的和即将弃世的杨妃合影。后面的小房子是一座小庙，是玉环女士接受香火钱的地方。

杨妃庙。 小庙中昏暗的内景

游客多了，在雕塑群里从事什么活动的都有，不胜其扰的村民便在场地中竖起这样一个告示牌，使人哭笑不得。

这里是“兵諫”雕塑群，游客正穿梭其中，与指战员们合影。

小庙附近有一个民俗博物馆，展出的内容无法给人留下印象，但博物馆本身却是典型的关中土窑，依山而建，表面爬满了藤类植物，十分耐看，应是窑洞爱好者们的最爱:-)

杨妃赐死地的正对面建成了一条长达一两里地的美食街。或者叫美食沟更合适，因其完全建在一条山沟里。美食街里充满了各色千奇百怪的关中小吃。 有烤蝎子， 烤虫蛹， 还有硕大无朋的烤松果，以及菜疙瘩团子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吃。一路品尝过来，既满足了好奇心，又解决了口腹之欲，顺带完成了午餐大业。 山沟的尽头是一家醋坊，穿过醋坊，拾级而上就回到雕像旁的停车场。

在在杨妃赐死地和美食街之间有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上设有包括游客服务中心在内的各种设施。其中笔者最感兴趣的就是视频中的这个专门用来表演秦腔的小戏台。表演者的演唱充满了浓郁的关中地区乡土特色，高亢，嘹亮，恣意表现，无拘无束。比之春晚的华阴老腔丝毫也不逊色。说起来，位于华山之阴的华阴县距此也不算远，唱的也是关中秦腔。

除了秦腔表演，广场上的其他设施就乏善可陈了 千篇一律的大茶壶。 自制的土城楼，再配上打油诗一样的对子，总的感觉是不伦不类。 不过大红灯笼是一定要挂满的，否则怎显喜庆。 这座小楼大约是小姐选婿抛绣球用的。可能村民认为这样的建筑特别适合放在杨妃遗址。 唯独这小卖部挂上了绿灯笼，感觉怪怪的。

杨妃的墓葬就在西边距此约一公里处，据称杨妃墓原本是座很大的土墓，由于传说贵妃的墓土有养颜的功能，被当地村民不断挖取，变得越来越小，地方政府看不下去，下令将墓用砖砌起，才得以保存至今，只是规制上小多了。本来来杨妃墓无论如何应去拜谒一番，但一来要去扶风参访法门寺，时间上无法安排，二来被村民的雕塑群弄坏了胃口，实在不愿跟它们再相见。想想还是不去了，留一点美好的想象空间吧。照片是经过杨妃墓时，在车上拍的一张照片，虽不太清晰，也算是我对马嵬驿的最后印象吧。

离开马嵬驿后的当天晚上，我上网查了一下有关贵妃墓的资料，欣喜地发现贵妃墓的开发和管理系由历代政府而非一心致富的村民来完成。墓园内规制有序，整洁而肃穆。只不过大红灯笼看来是关中人民的最爱，回避不了啦。且转发几张图片。

此亭取名望都，其立意想是源自长恨歌中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吧。据称，望都亭高17米，游客登临，可尽览苍茫秦川。

此塑像的神态使人立即联想到华清池内另一尊杨妃塑像。

这尊杨妃塑像矗立在华清池畔。不过，不久前她的胸前曾被无良游客摸成一片漆黑，园方不知费了多大劲，采用酸洗还是碱洗的方法才使此“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杨妃尽复旧观。联想到少数游客在国内外的表现，实在使人无语。不过说起来，玉环女士还真是命途多舛，个人感觉她特别招兵变，自己在马嵬坡遇兵变身遭魔障也就罢了，怎知一千多年后当年沐浴的地方再次发生兵变，君不见华清池捉蒋亭山腰的房舍窗壁上至今仍是弹痕宛然，虽然时间过去了80年。此事变是否跟这位女士的命运相关就不得而知了。

参访法门寺归来之后，笔者更倾向于认为对于著名的历史文化遗址，其开发和管理应由政府文物部门指定具有资质的单位来进行。不能不加管理地任由非专业人士任意进行商业性开发。在这方面，法门寺的管理和建设就是一个正面的例子。

笔者离开马嵬驿时，遗址的开发建设仍在进行中。但无论现实中贵妃遗址会变成什么样，长生殿会永远是昆曲人心中不可磨灭的丰碑。以下分享几张昆剧长生殿的剧照。由江苏省昆剧院的老师们演出。

此是长生殿“埋玉”一折剧照，说的就是马嵬坡贵妃惨遭魔障之事。其唱词曰:当年貌比桃花，今朝命绝梨花。这钗与盒是祸根芽（定情之物）。长生殿，恁欢洽，马嵬驿，恁收煞！

那李三郎一口气憋在心里，直行到四川剑阁，方才哭喊出“兀的不惨杀人也么哥，兀的不苦杀人也么哥！”这两句话也成了开元天子悲惨命运的真实写照。

这是线装本“曲苑缀英”（工尺谱版）中“聞铃”的首页，是在下比较喜欢在无人时私下吟唱的一段，否则不免贻笑大方:-)

此文的背景音乐即长生殿中的“聞铃”，由上海昆劇院蔡正仁先生演唱。在下是蔡先生的铁粉，故借机再听一次他的演唱。此背景音乐做成可以手动关闭，如觉干扰，可用标题下的按钮将其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