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 木 屋 》
金秋十月的一天早上,我随摄影家协会老师们从遥远的南国,长途跋涉到梦寐以求宜春市,下了火车我们入住事先预订的宾馆,将携带的大部分物品放在房间,只带上相关的摄影器材脸没洗就匆匆下楼了,在领队赵老师带领下,我们一行13人走进了盼望已久的小兴安岭。
正值深秋季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美丽的白桦林,桦树泛白树皮上裂出形状各异树皮纹,就像画家在宣纸上勾勒的墨迹。树上金黄的叶子迎着微风哗哗直响,落叶则给大地覆盖上了一层金色。我们走在松软的土地上踩着这些软黄金,其中干叶子被踩烂时发出沙沙声响,像是幽灵的脚步踏入了这童话般的世界。
正在爬升的太阳将阳光透过树林照射在金色大地上,晨雾中映射出道道斑斓的光彩,影友们看到这般美景纷纷拿起相机,咔嚓咔嚓的快门声连成一片。当我们途经一块人参地时,发现偌大的一块参地像荒废了一样,很久没有人打理过,地头倒是矗立着一间漂亮的小木屋,估计是看参人住的地方,大家不约而同停下来,有人提出想进去休息一会儿。
赵老师上前刚要叫门,却发现木屋的门被两块板子交叉封住了,透过门缝看见屋里物品一应俱全,一张大床上还卷曲着一床被子,但是一片狼藉,显然很久没有人住过。正当大家疑惑不解时,迎面走来一个挖药的老汉,只见他肩挎着荆条筐子,里面装了不少叫不上来名字的草药。 “大爷,挖药呐?” 赵老师上前打着招呼,“是啊,不挖药吃啥,山里人想买点啥,就靠这点收入呢,”老汉边走边应道。赵老师又问:“老大爷,这是谁家的木屋,门还钉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赵老师这么一问,老汉一猫腰把筐子放在地上,找个稍高的地儿一屁股坐了下来,顺手摘下头上的狗皮帽子,满头的白发上还冒着一点热气。只见他右手从衣兜里摸出点烟丝来,把烟丝放在鼻子底下嗅起来,大家伙看到这场景都忍不住笑了,刚毕业的大学生小李忙递上打火机,被赵老师瞪他一眼制止了。只听老汉说到:“唉,我就喜爱抽上几口关东烟,可我是山林防火员,所以上瘾的时候也只好拿出烟丝闻闻,我这也解了馋啦,下面让我来给你们讲一讲这个小木屋的故事吧。”接下来我们听到老汉满口东北玉米茬子口音的讲述,嗨,这东北人有几个不会说呐。
原来眼前这块人参地是山下屯子里张寡妇家的,自从三年前男人病死后,她一个女人把家担了起来,又带孩子又伺候瞎眼的婆婆,性格越磨越坚强,一家人全靠她种这几亩参过日子。这间小木屋是她和新近相好的男人搭起来的,别看张寡妇本人长得五大三粗,不像个女人,可把木屋收拾的那才叫人稀罕。赶山回来的人们爱在这里歇个脚,喝口水啥的,张寡妇到了该收参时就住在这里了看参了,反正她胆子比男人还大。
去年大概比现在这季节还晚一点, 那天下午还不到5点眼看着天要黑了,我们东北这旮天黑的早,张寡妇把挖了一天的参洗洗收拾好,就等明天收参人开车来地里收购。因为相好的说晚上要来,张寡妇做饭专门做了一锅红烧肉,然后把炖肉的砂锅放到了桌上,用锅盖给捂严实了,防止她家的大黄小黄(狗)打注意。可能是挖参太累了,也没洗躺倒床上就睡着了,30多岁的胖女人呼噜打得贼响,乡亲们都说她是男人托生的。木屋的门也没上横杠子,大黄小黄两只狗趁着下午那个乏劲儿也窝在床上,陪着张寡妇打呼,那相好的男人一直没上来。
天黑了门没上杠子,桌上还放着一锅煮好的肉,加上她呼噜山响,自家狗不敢动那锅肉的心思,可山里的动物哪个能抵住这种诱惑。这不,半夜真的来了一只老虎,一只拼命奔跑的老虎,老虎是被偷猎的人打中一枪,一条后腿受了伤,在木屋门前流了不少血滞。这只虎轻松把门顶开,它没有奔着那锅红烧肉,而是使劲最后一点力气扑到床上,口中直喘粗气,可能伤的不轻。张寡妇正趴在床上酣睡突然就被老虎压在下面,半个身子动不了啦,疼醒的张寡妇被压的透不过气来,想喊也喊不出声,当她她勉强测过头来发现是老虎骑在自己身上,当即被吓的昏死了过去。
由于左侧肋骨被压骨折,剧烈的疼痛让张寡妇很快醒来,疼痛令她满头大汗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这时,脚头大黄好像在哼哼唧唧扭动,突然看到老虎立刻张开大嘴,露出那凶狠吃人的獠牙,只是把头往后一甩“咔嚓”一声,紧接着听到大黄断气的声音,小黄没有一点声音,估计已经被老虎压死了。老虎回过头把满嘴血腥喷到张寡妇的脸上,还用大长舌头在她脸上舔了几下,张寡妇吓得魂飞魄散,心里不停地祷告:虎大爷呀不要吃我,我山下家里有未成年的孩子,一个瞎眼婆婆需要我照顾,您要是吃了我,孩子没了娘婆婆没人管,那我不就家破人亡了吗。
一会老天爷呀、上帝呀,接着又是玉皇大帝救救她吧,各位神仙让她请了个遍,竟说虎大爷呀你别吃我,我干了一天农活没洗澡,你不嫌我不干净吗?门边桌上有一锅刚煮好的红烧肉,香喷喷的给你吃吧。哪知这只老虎不领情,加之受伤后躲避偷猎人追杀奔跑累坏了,突然头一歪呼呼的睡着了。这可把张寡妇弄迷糊了,心想这老虎咋不吃人呢?考虑到自己被压的动不了也逃不掉,不知道啥时候老虎醒来会把她吃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就这样哭着哭着她竟也睡着了。
直到半夜老虎醒了,它一挪身子惊醒张寡妇, 没有老虎压在身上喘气舒服多了,但是张寡妇的恐惧再次达到极度,吓得喘气都不敢使劲,感到自己的末日来了。谁能料到那只老虎却下了床,也许是张寡妇的祷告起作用了吧,只听那老虎顶翻桌子和那砂锅摔碎的声音。张寡妇大着胆子偷看一眼,只见老虎低下头哧溜哧溜几口吃完了那锅红烧肉,站起身子比床还高庞大的身子,张寡妇此刻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老虎就没有看她,把身子在门框上蹭了几下,然后慢腾腾地踮着受伤的后腿走了。
过了好长时间,张寡妇才相信这时事实,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嚎啕起来,拖着尿湿几遍的裤子爬到门边,用颤巍巍的手拼尽全身之力把门推上,再艰难地举起门杠,女人的哭声飘荡在山林的夜空。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普通的夜晚小木屋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遭遇了什么,怎么个九死一生,几个下夹套狍子(偷猎)的人以为是鬼哭,吓得跑回家了。第二天天亮任凭谁敲门她都不敢开,直到她相好的来了才把门杠顶掉,一开门,那男人看到屋里的景象扑通就跪在地上,紧紧搂住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哭着说:“都怪我呀,我拉活没赶回来,我来迟了呀。”小黄狗被人从床上拽了下来,果然是给老虎压死的,肛门那里挤出来一滩屎。
自打张寡妇下山这一年再没有出过门,男人不再出去拉活了,张寡妇整天一阵清楚一阵糊涂,一刻也不让那男人离开她。小木屋里的东西他一件不敢往家拿,生怕引起女人恐惧的记忆。乡亲们背后说张寡妇平时心眼好,所以福大造化大,这才拣了一条命回来;也有人说那老虎通人性,张寡妇又没拿枪打它,老虎干嘛要吃张寡妇。
“老虎通人性,”这句话深深触动了我,是啊,老虎尚知人性恩仇,那些偷猎人不懂这个道理吗。
听老汉讲完这个故事,大家都变得默不作声,也没有人再提出进木屋的事了。当知道我们计划要去老林子深处,老汉忙阻止道:“ 这些年小兴安岭禁止砍伐树木,积极种植和恢复自然生态,一些稀有的像珍贵的东北虎这种大型动物时有出现,你们再走进老林子恐怕会有意外发生,千万不能再出现小木屋里的惨剧了。”这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在赵老师的提议下,我们取消了进入小兴安岭腹地拍摄的计划,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风光如画的山林,而我们心情却久久难以平静 。
小木屋的故事引发我们很多思考,我想,在现今社会讲究的是和谐共处,我们人类与自然界动物的和谐共处,是发展和保护大自然的需要,维护自然生态,保护濒危动物,鄙视和打击偷猎行为,是我们人类义不容辞任重道远的责任。
当我们下山路过市人民医院时,突然两辆救护车警笛揪心的嗷嗷有远而近,鱼贯而入停在院内,一群白衣天使慌忙打开车门进行抢救,我急忙问询其中一个医护人员怎么回事,她回答道:“凌晨两个偷猎的人被老虎咬伤了,是一只瘸腿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