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

凉生可不可以不悲凉

母亲

成家

无数

永远

化为灰烬

二伯

斑驳

风湿

纸钱

来世

香消、烛灭、纸钱也渐渐化为灰烬。
　　偌大一帮亲友早在鞭炮声未落时便摩肩接踵的去了，去嬉戏，去牌局，去推杯交盏。

　　周年祭，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晚秋时节的一次小憩、一场忙里偷闲的聚会，笑语欢颜里无一丝丝的伤感与悲凉。

　　独我，在这老家荒芜的山坳里，于母亲坟前，肃穆伤感、孑然肃立。

一年前，老妈鹤发康健。
一年后，坟碑字迹斑驳、坟顶青草萋萋。
　　母亲，在这个冰凉的地方已躺了365天了。

　　倚墓碑，盘腿坐下。人前不能流的热泪，此刻终于可以恣意地恣意地落下来。

　　母亲，三四年冬月呱呱落地，十五岁嫁与父亲。彼时家境贫寒，父亲常年在外，加之二伯小姑年纪尚幼，公婆闲散。母亲便长嫂当母，小小年纪硬撑起了一个家。

　　多年的辛劳操持，二伯立业成家，姑母风光出嫁。家境渐次殷实，兄弟姐妹也相继出世，生活本该自此慢慢幸福。

　　不曾想，大哥早夭、三姐病逝、父亲也因肾癌猝然离世。那时的农村穷乡僻壤、蝇营狗苟。一位拉扯着两个孩子的农村妇女，生太难、活不易。

　　只有早生的华发、佝偻的背、风湿变形的腿骨真实记录着那些年数不尽的艰辛和苦难。

　　然后，姐婚嫁，务工遥远难回。然后，我成家，丹儿调皮顽劣。然后，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带孙子等等所有家务活又再次一古脑落在母亲身上。

　　经年劳累，母亲日渐赢弱。晚年更是疾病缠身，满布沉疴: 风湿、胃溃疡、骨刺增生、脑动脉硬化，疼痛和心悸以至于常常夜不成眠。可母亲依然不掇劳作: 家永远窗明几净，菜永远可口新鲜，而她自己也永远利爽整洁。

　　八十岁那年一次意外摔倒，髌骨严重骨裂，这对于暮年的母亲无异雪上加霜。可坚强的母亲没有一蹶不振，仅仅卧床两月，扶着拐杖又一如既往地忙里忙外。

　　只恨那时的自己，却依然有着孩童般的不懂事: 失意了板脸、失落了无名火，对饭菜偶尔少盐没味矫情的抱怨。

　　如今，日日里舟车颠簸上下班，还得拖了疲惫身子在烟火缭绕里洗衣做饭接孩子遛狗。事无巨细都经手，钱无分厘皆打理。才知道曾经的日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便悔恨当初那些没完没了的工作、一份又一份的兼职、各种各种为了高房为了存款的精打细算。
　　而忽略了母亲年复一年的孤单: 陌生的城池，早出晚归的我们，空荡荡的房间，唯有一只小小狗左右相伴。
　　

　　真应该陪母亲到处走走的: 逛逛街、串串亲戚、甚至唠唠家常。
　　母亲虽然一字不识、爱好廖廖。但也有兄弟姐妹要团聚，也有苦闷要倾诉，也有心事要排解。
　　如今，只有任无数无数的愧疚在无数无数的深夜啃噬撕扯。

　　更悔恨那些年虚荣攀比，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因此而战战兢兢。
　　总听到暗夜里，母亲在房间叨叨絮絮说自己是负担，是拖累。

　　看了无数遍《我是演说家》北大才女的演讲，每一遍我抵制不住的泪都从头至尾。
　　母亲一直在陪我长大成家，而我却并没有好好地陪母亲变老。

　　如今，小次卧死寂般的空着；小狗狗整天孤单的晃悠；回家饭桌上再不见热腾腾的饭菜；清晨出门不经意回头，阳台上也再没有母亲慈祥的面容、苍老的身影，以及花白头发在风中飘拂。
　　才明白，人世间，有些人永远不能再相见。

　　香消、烛灭、纸钱全都化为灰烬，随了轻风袅袅飘散。

　　母亲，此离已经年，以后会越望越远。下次再来，墓碑字会更斑驳、坟上草更萋萋。甚至以后的以后，儿来时也会两鬓斑白、行路蹒跚。

　　即便如此，两个世界，一种情感。来世，重续母子缘。
　　愿母亲在天堂里一切安好，儿在这个世界也会更勤勉。

一年的时间未曾动笔，怕粗俗的文字写不尽深深的怀念；怕苍白的语言表达不出我深深的亏欠。
故:
借重阳，遥悼老母亲。
　　求来世，再续母子情。
　　劝世人，父母在不远游。
　　惜现在，莫待子欲孝而亲不在。
　　枉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