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老街·老院

🎉锦衣小虱

<h3><font color="#010101">老的街道,如今人影索然,我己成年,却如孩童,在记忆的窗前试着探头探脑。</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年幼体弱,曾经与街口的这家小医院发生过无数次的关联,至今对于青链霉素被强行注入肌肉的痛楚记忆犹新。在这里,我无数次顺从的伏在父亲的膝头,被父亲或细语安抚,或偶尔喝斥,内容不外乎:女儿不哭,女儿坚强,咬牙挺住……也许是父亲重复太多,年幼时噙满泪水却紧咬牙关石化为生活的姿态。成年的自己如父亲所望,佯装坚强,假装不哭。</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石阶上的门面当年繁华,经常因集市或降价物资引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在这里,父母曾精挑细选过绿色小毛绒大衣,也曾咬牙狠心寄售过外公从远方带回的红色风雪衣……彼时我太过年幼,为失去“远方带回”的风雪衣耿耿于怀,如今却为父母年轻时的局促暗暗心酸。</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记忆中的“园艺厂”门店仿佛好大一间,而今看来实在小巧的有些不堪。彼时母亲年轻,在兜售水果的季节里,总见她握着几角零钱犹豫不决,或为价格斤斤斤计较,或为购买数量举棋不定。而身边的一双儿女却早己浸泡在期盼的喜悦之中不能自拔……</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那且长且陡的石坡,如今不过三步两脚。左顾右盼仿佛有儿时玩伴在墙头呼喊,更有小弟脚步奔忙,手忙脚乱的呼朋引伴,三五结队……</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儿时的小院旧旧的银色小门,涩涩的门轴,略开一小缝便可供我和小弟自由进出。院子里有过我们用小板凳围起的“马厩”,“马厩”里还真的用线栓过房东奶奶送的小鼠,就在我们像模象样的为寻觅“草料”悉心“伺养”时,我们的“小马”咬断丝线,逃之夭夭-_-#</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可惜……承载记忆的小院被房东的儿女改建的面目全非,原封不动的唯有这半截窗户。此地角落阴湿,当年并不大敢来,因为总会遇到贪恋湿寒的虫子,或者臆想破败的窗户会扑出什么奇怪又可怕的怪物件。可唯有一件事情特别愿意——破败的窗台总是会有贴着崭新商标的玻璃罐头瓶,我愿意贴着自家玻璃窗美美的、美美的去眺望它们,在心里默默回忆它们甜甜的、甜甜的味道,并热情的期盼着下一瓶……在什么样的美好时机里,经过父亲的宽大的手掌递交到我们面前,想着如何防御小弟的狡黠不被他多吃……猜测下一瓶该是什么样颜色的水果,甚至能想象出最后一口甜甜的汤水被喝干,想象着不得己放下瓶子后小小的遗憾和不甘心……仿佛事隔多年,只要我愿意,轻轻伸出舌尖便可以尝到当年遗落在唇齿之边轻轻浅浅的小甘甜……罐头很美好!哪怕人到中年、到老,一直如此!</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上学时必然要经过的小城门洞……门洞外有田姓玩伴,她的父亲看上去威严寡言,却不干涉我们自由玩乐。她家的院子有深紫色的野葡萄,野葡萄藤上有细细的,卷卷的须。我的田姓伙伴不知因何跛脚,年幼时并不妨碍我们蹦蹦跳跳,却不知姑娘长大,运气可好?</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在这样的小径必会遇到我的伙伴,他(她)们背着斜挂的书包,穿着带补丁的衣衫,呼唤着我的名字……就这样在我的眼前,我们结伴而行,踢着路边的石子,头顶白云亦如今天这般悠悠。</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在这样的院落,我蹑手蹑脚的去找过我的伙伴,在不应该玩闹的时段里。我们只需一笑,便默契的找好借口,相邀出逃……在另一个低矮的墙头便可放肆的荡漾双脚,或尽剥杨柳枝,或看完整幕的蚂蚁搬家。总之一切应景随性尽兴。</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我的读过学堂崭新到令人不安,唯有这匾额和门头稍作保留。一九八五,应该是我刚刚读书的日子,可在我的记忆中,当年的它分明就己老旧。</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我启蒙的“幼儿班”教室早己不见,许是父亲教诲得当,在那间教室,我聪慧出众。约是在老师的力荐保举之下,我被破格“保送”一年级。于是我人生的第一场灾难便这样来临……我不懂他们为什么忽尔站,忽尔坐。当我发现所有人都在起身站立,连忙起身……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坐下了——于是我是独树一帜。<br>我终于搞懂要一起站一起坐!在他们扬手的时候我也伸手了……然后老师叫到了我的名字……接下来还是大家都坐着,我……应该也是要坐着吧——于是我特立独行。<br>我是好孩子,拼命努力向我的集体靠拢,某天,我回到教室,却发现他们,他们突然如潮水一样隐遁不见,我像一颗孤零零的砂砾样被无情抛弃。我的恐惧远远高过一只掉队的黄羊!一间空空荡荡的教室,在一个五岁孩子的眼里,仿佛空掉的是整个人类社会!而抵御这巨大恐惧的方法唯有——号啕!<br>屡次掉队的紧张,被井喷式点燃。恐惧彻底撕垮了信念,我辉煌的“保送”生涯彻底断送在了期期艾艾的眼泪中……<br>面对作业痛哭流涕,放学路上抽噎不止,依偎在母亲的手掌默默啜泣,在睡梦中,在呼吸间……眼泪是五岁小女孩的全部。<br>我庆幸那个年代教育尚未抓狂,父母也还随性,我被爹娘领回了家,彻底——辍学(^_^)<br>于是高老师顺利活了下来,长大成人,绵延子嗣(^_^)<br><br><br><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高老师幸运的活下来,但有一件人生大事,至今仍觉得愧对恩师。<br>就在这新建前的教室里,恩师和一群孩子讨论——“理想”。孩子们叽叽喳喳众说纷芸。恩师特别问到我,我幼稚而又真诚的想去做老师!恩师大胆否决了我的理想,并且语重心长地强调,“做老师没出息,你这么聪明应该去做科学家”。老师一席话,以至于我在许多年的作文结尾中,都拼命地强调“好好学习,努力成为科学家,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做出自己的贡献。”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为四个现代化做出过贡献,但是我确实没有成为科学家。倒是一语成谶做了老师。我确实现了自己年幼的理想,或许也为实现恩师的理想有过些许努力——我努力把自己从小学老师变为了中学老师。不知道在恩师的眼里,从小学到中学,算不算是向科学家的神圣理想迈进了一大步?</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父亲工作的地方,当年高墙大院,门庭富丽,在通讯并不发达的年代很是有几分神秘感。有时会有小伙伴跟来却畏手畏脚,不敢入内,而我自由进出,骄傲的如同一枚公主。</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门口的石鼓还算坚挺,它比那些铺红盖绿的油彩更能打熬得了岁月。很想触摸那些黝黑光亮的痕迹,相信指尖可以戳破光阴,再次感受童年的温度。相信我的父亲尚且年轻,正在某间办公室,用蓝色的复写纸抄录自己的文章,它们会被分投各处。相信用不了几日,使会有绿色的邮差送来汇款单……在小的时候“稿费”是油香油香炸酱面的代名词。在那个尊重文字的年代,“稿费”是让生活偶尔奢侈的唯一期望。每次我和弟弟都是在放下碗筷,余味尚未咽尽的当口,便急巴巴的追着父亲询问下一笔稿费……那时的父亲更多的是温厚慈爱,只是笑盈盈的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一脸的幸福满足。父亲的稿酬历来家庭共有,所以童年的炸酱面才如此幸福美好。<br>如今我为人妻,我的男人亦为人父,我们有了更好的时代,更多的收入……可我的男人却视分享如分割,但凡是我关于分享的期盼,在他眼里都不过赤裸裸的财产分割。我的父亲为满足期盼而幸福;我的男人因为惧怕分割而紧张。在我的眼里亲情是浓得化不开的炸酱面,而他的眼里亲情仿佛白纸黑字的分期帐单,帐单结了,大约亲情便也了了。<br>过去的,总是美好的;熟悉的总是期待被重演。<br>我的记忆中总有暖暖的炸酱面,他的记忆中大约有一只十指紧扣的荷包。<br>不同的关爱,给我们的生命烙入完全相背的纹理。<br>我在此岸,他在彼岸。我们,隔岸观火。<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我想返身,可门口的小女孩却让我再度流连。仿佛时光倒置,光影剪辑再度重合。我亦如她,在光阴里散散漫漫……可是成长如渊,一脚迈进,万劫不复。</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我多想时光回头,想父亲年轻,光华正好,想一切一如当年有所倚仗。想回头看手摇的线圈电话,想在会议室里再看一眼只有八个频道的大彩电,想再去贪恋电视里的红红绿绿,想再一次被爹娘像梦游一样挽回家,塞进温热的被窝。想再一次摸进播音室,听老式的大盘磁带慢吞吞打转,想再次央求播音的叔叔阿姨留下我,我保证安静乖巧,只看“直播”,不问任何问题……</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可是时光冷酷,它不徇私不枉法,不慈悲不怜悯众生。回头光影绰绰,转瞬一切乌有。</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房东奶奶有只看门大猫,健硕敏捷。每次进门,奶奶会热情招呼,我和弟弟却总要警惕,害怕这只大猫突出其来的暗袭……</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隔壁邻居家仿佛富足,夏日午后总能在院子里搬出电视招待邻里。我与邻居不熟,偶尔在其他孩子的撺掇下混一小会儿,也极其不安。每每走出院门方才心安,去不熟悉的人家享受礼遇,如同一次不太道德的偷窃。</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小时总觉巷道曲曲曼曼,如今抬脚便走,几步便完……母亲笑我,说怀旧便是老了。母亲两鬓白了,这两年腿疾愈发加重,步履都有些蹒跚了。即便我是女儿,又如何能不老?<br>我要回去了。用120迈的速度,在我40岁的年华里,看孩子成长,看父母老迈,再看无常的岁月里,我们的人生还能有几多颠簸。<br>我,回去了。</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