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

桑柔

　　单元楼的楼道，因每天有物业安排打扫，看着倒也干净。但楼道边的墙面却没人清洁，日久蒙尘，灰灰的一片。更有煤气灌送、家政服务的“广告”随意张贴，除了不洁还有零乱。
　　某个周末，我终于忍不住了，拨通了家政公司的电话，问有没有粉刷墙面的服务，那边回应马上派人来。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一位身穿蓝工作衣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外，肩背工具袋，脚边一只装涂料的圆桶。“我是家政公司的，是您家要刷墙吗？”他用带外地口音的不标准的普通话问。“是的。先进来喝杯水吧。”他憨憨一笑：“不了，还是先干活吧。”
　　没进屋，他只让我帮着拿了张凳子到楼道处，便开始用铲子清除墙面上那些“广告”。“这些活应该由小区的物业管理部门来负责，他们收了管理费，有这个义务”，他告诉我。完了，便不再说什么，埋头于手中的活。

　　朴实的外乡人，我想。问及老家在哪，他说是江西的。闲聊中又知，他和妻子出来打工已两年，家中两个孩子，十岁，十四岁。本来接着活都是夫妻俩一起干的，这次只他一人，前些日子老家连日雨，闹水灾，妻子看望家人去了。他们由家政公司按时间计工钱，虽然赚得不多，但比老家呆着强。
　　不容易，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常年奔波在外，而且还得忍受与孩子两地分离。

　　感慨中，我想起昨晚整理衣柜，理出一大包过时不穿的衣物。丢掉吧，都好好的，有的还是八成新，买来穿了没几次。送人吧，实在难，周围没有合适的可送，送不好，还让人感觉不舒服，以为你看不起他。这位打工的，也许真用得上。
　　但我不知如何开口，怕伤了他的自尊。考虑一会，试着问：“你们那有生活比较困难的老乡吗？我这有一包旧衣物，你看是不是回家的时候带去，愿意就让他们拿了去穿，不愿意就扔了吧。”我指点着桌上那包衣物。

　　“这么好的衣物，我怎么好意思拿走啊。”他用握着铲子的手挠了挠头，依旧憨憨地笑。“没关系的，放我这儿等于浪费了。你愿意接受我已经很高兴，至少这些衣物还有用场可派。”我说的是心里话。
　　“那真的……真的……谢谢你了”，他结结巴巴地道谢。看得出他谢意的真诚。而他只知向我道谢，殊不知我也一样怀着感激。同样的东西，送了别人也许对方不以为然，甚至不屑，而这位打工者脸上，我分明看到了一种感恩。

　　待他把这一楼道的墙全部清洁完毕，已近中午，我让他进厨房洗个手再走。“三角阀漏水了呢”，他抬头看着水池上方的热水器说。热水器冷水入口几天前就已“滴滴嗒嗒”，虽然听了烦，但觉得不是很严重，也就一直拖着没修。
　　没等我说话，他已转下那三角阀，在接口处换上皮圈。可还是没用，装上后依然漏水。再细看，发觉是阀门旧损，需要更换新的。

　　“你恐怕也不怎么买这类东西，而且不懂型号。这样吧，我去帮你买个换上。” 真的感激他，因我确实不熟悉这类器材，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买。
　　与这打工者，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工作环境。难能可贵的是，这一刻彼此的善解。

　　待他买来新的三角阀换上，并确定不再漏水，便整理工具袋向我告辞。我把那包衣物装好，让他带上，同时付他粉刷和三角阀的钱。他只收了刷墙的工钱，那是要上交公司的。水阀的钱则无论如何也不收，边急急推却边一个劲地说：“便宜的，便宜的。”
　　再要把钱塞他手中，他已旋风似的逃开了。耳边隐隐传来他不断的：“谢谢你啊……”估计已是在下一层的楼道了。

　　门边站了良久，雪白的墙面让人清新。进屋，一眼便是热水器上那新的三角阀，银亮银亮，纯美而熠耀。 感恩之心悄然而生。感恩，原不专对那些大恩大德，更有平凡日子里，幸福和美丽的一点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