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趣》

青衫老冯

喜欢喝茶，由茶及壶，自然而然就喜欢上紫砂壶了。虽皆属喜欢，然初衷不同。喝茶属生活习惯，玩壶乃兴趣爱好，习惯很难改，兴趣不想改，所以就只能之前、眼下加将来，循序渐进在一条道上了。

传古人喝茶多用陶器瓷器。有记载说，明万历中期，被誉为“附《茶经》于不朽”的许次纾在《茶疏》中曰:“……今日阳羡时彬所制，大为时人宝惜。盖皆以粗砂制之，正取砂无土气耳。随手造作，颇极精工，故烧时必须火力极足，方可出窑……”这是最早提到宜兴紫砂壶的文字记录。随着就壶泡茶的普及，最终“砂者为上”成为共识。这个“砂者”即宜兴紫砂壶。紫砂壶后来居上，执茶具牛耳五百余载。

说起玩紫砂壶，那故事多了去了。家藏紫砂壶七、八十把（很少，寒碜的很），这些壶收纳时间最长有三、四十年，最短只一、二年。有代人捉笔类似稿费赚的，有朋友送的，有参加一些七七八八的活动发的，也有自己相中破点小财买的，还有些实在想不起怎么得来的，姑且算“来路不明”吧。

或此道太过深邃，三、四十年均未着意考究。赋闲后小隐在家，闲极无聊、搜书巡网，发现自家这些一直以为除泡茶之外一无用处的五颜六色的壶，居然都是有名有姓有说道的。比如“仿古”、“秦权”、“汉方”、“合欢”、“如意”、“报春”、“荷叶”、“竹段”、“周盘”、“四方”、“六方”和“鱼化龙”等等，当然也有几个“按图索骥”也没找出点名堂来。

我之藏壶，惟两大宗旨。一是自己喜欢，二是名家之作。第一项该无任何问题，自己说了算，谁也管不了。但第二项动静就大了。我素好交友，自然也识得几位壶友。这壶友有点像文友，惺惺相惜者有之，文人相轻者有之。

紫砂壶一般都有制作者印记，多用篆文。我好歹也算是识得几个篆体字的人，壶上明明白白有“徐秀棠”、“蒋蓉”等大师名字的印记，可偏偏就有那么几个“壶友”成天冷嘲热讽的。说什么：“徐秀棠的？蒋蓉的？隔夜茶喝多了吧？做梦也想发财啊？”他们之说不无道理，这些大师之作确实传世不多，价格不菲，且给那些个无良奸商弄得漫天假货，良莠难辨。但你至于这么说吗？其它不说，其中有一把是我十年前造访宜兴丁蜀徐秀棠工作室“长乐陶庄”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这个难道也假了不成？再说真的假的都是我的，关你屁事？于是乎统统锁进玻璃橱柜，让你看得见摸不着，馋死你，气死你。

人与壶讲缘分的，该你的跑不了，不该你的即便煮熟的鸭子也会飞掉。曾有过一把叫“西施”的壶，此壶器型酷似西施之乳而取名“西施乳”，简称“西施"。但我总觉不雅，籍此壶吃茶就像嘬奶一样，老朽不好这口，更不想品茶或把玩时想入非非、亵渎心情，于是就送人了，没了，这叫做没缘分。不过后来还是找了把“西施”回来，但理由绝不是因为西施之乳。

有一把壶，放在家里多少年都不曾在意过，有次内人去朋友家聊天喝茶，发现主人家缺壶，就将此壶送了过去。后见我整天都在琢磨着壶，复索了回来。哇塞！一把要型有型、泥料纯正的“报春”啊。从此这把壶就再也别想跨出家门一步了。失而复得，这叫做有缘分。

还有一把壶，其觅得过程也挺有意思的。时逢手术住院，术后百无聊赖，便去不远处一家红木旧家具店闲逛，只为分散注意力减少痛感。见一镂空雕花老壶，煞是喜欢，便与小老板侃价，半天未果。正欲罢手，却见旁边还有两把不错的古式古香的壶，就花几百元买了下来，付钱时指着先前看中的那把对小老板说“买你两把能不能送一把啊？”没想他居然就OK了。哈，原来是买二送一啊！不知他是否为卖出两把存壶而乐晕了？但我肯定是乐坏了。颠儿颠儿跑回医院，躺在病床上捧着那把壶，刀口也不疼了。

玩壶就是玩心情。真正名家之作固然最好，不是名家之作只要料纯工正、自己喜欢也好。郑板桥告诫吾等，做人做事须“难得糊涂”，凡事心里明白即可，说破就没意思了。所以本人于朋友处赏壶从不说三道四。而且我从不搭理那些成天挑唆蛊惑别人将家藏之壶送去鉴定的好事之徒，原本闲心玩耍之事，万一鉴出个“假”字来岂不坏了自己心情？况且那些个鉴定师到底是真李逵抑或假李逵还两说着呢。

说来说去玩壶就是图个闲趣。闲来无事，握个烟斗，沏壶好茶，看着这些壶渐渐生出“包浆”来，慢慢成为一把老壶，实乃非常惬意之事。想想人生也就这么个道理，随着年龄增长，积淀自然多了，但亦会慢慢老去，惟愿自己身上那层“包浆”，不要让人看着不舒服就心满意足了。

一壶在手贯神通，尽揽三江四海风；抛却凌乱杂碎事，万般闲趣尽壶中。玩壶真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