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她坐在我的对面,那张方形塑料凳比我坐的竹椅高了好些。于是,我仰视,她俯视。她把玩着手机,时不时地按一阵,发不很复杂的短信。<br>“姐,我是个正经人”她一坐下就这样对着我说。我笑了笑,她做我的新邻近一个月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我大多时候都装作视而不见。她摆正了一下身子,又说:“你别误会,刚才进来的是蔷宝的男人,我就和他吃了顿饭而已。”说完,她打了个呃,嘴上还沾着油渍,口红的颜色一坨一坨地不匀称,看起来有点残花败柳的味道。<br><br>“姐呀,你别用这眼神盯着我,听我说说好吗?”我两眼昏昏欲合,想睡。她却像吃饱喝足涨得不知道怎么消化似的,卯足了劲想说话。毕竟不是很熟,我不好意思下逐客令,于是说:“好的,你说,我听。”<br><br>她的声音本来就大,在这安静得赶得鬼出的中午像装了高音喇叭似的,扬出了店外。我朋友应声而来,跨了进店。她是个“见人熟”,眉一挑嘴一扬就都搭上我朋友的话了。我以为她们会把我晾在一边,侃他们的去,一般情况下我都受这待遇!没想到,两人只是说了几句生意不好的粗话就没了声息。朋友走了,她又接着说:“我家住在道谷岭,你晓得那地方不?哦,你不晓得!我男人八年前就去了广洲包工程,女儿也去了,我男人和女儿都很胖的。”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她很苗条,也确实凹凸有致,但谈不上苗条。说到这,又有短信的声音,她勾下头按手机键盘了。<br>“昨天来的那个男人和刚才吃饭的男人是相互认识的,只是昨天那个和是要和华宝好的,华宝和青宝原本是对油盐罐子,同吃一锅,同睡一屋,可两月前就为男人的事闹翻了脸。姐,你别皱眉,我知道不愿意听这些事,你成天把头埋在小说里,不关店外事,我早就听说了的,但是我和你有缘呀,我感觉憋得慌,想对你吐吐话!”听她这么一说,我还真不好意思捧着本《骆驮祥子》了,赶紧把飘着油墨香味的书放在了一边,正经八儿地打起精神听她说话。<br>她看到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有些得意了,但还是不停地玩着手机,时不时地按来按去的:“还是不扯远了,就说我自己吧,结婚十二年,男人走了后,我就没再做事,道谷岭那山旮旯也确实没什么好事做。但我很正经,不与男人搭腔的。就打麻将过日子。打麻将也不好,老是输,我那远房姑父就常在我屁股口袋里塞钱,说去玩去玩吧,钱不是问题。姑妈就不乐意了,骂姑父闷骚。嘻嘻……姑父到如今还达我电话呢,问我生意好不好,缺不缺钱。又扯远了,还是说从道谷岭出来吧,也就是去年,去年在你们商场前面那排租了个铺子,就那边,你知道吧,是的,就那边。那边的人可坏了,踩我呢!”<br>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想必是真排挤她了。“每进一次货,她们都肆无忌惮地盯着看,不但看,还指手画脚地品货,哪个好,就跟进哪个,还故意贱卖,你,你说是踩不?还有更过分的是,说我长得副猴相,还风扯,我长什么样怎么了,我有人要!关她们的事了?我风扯,风扯又没要她们的男人。就这样,一年期限都没到,我就转租了出去,不做了,歇气!但是这次再没回道谷岭了。你们这不是有句话说:‘渌江河里的水喝不得,喝了草绳都会变成蛇么’我清楚自己的需要了,吃得好穿得好才是证明女人命好!我也不愿意到自家男人那里去,都快要离婚了,你问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真的说不清。”她要离婚了?我惊异,但什么也没问,不知道说什么才恰当,何况她也不需要安慰。<br>“你看到每天来接的那个,是我最爱的,搞这店的几万块钱,是他借高利贷来的呢!说起这店真是彩头不好。定合同那天他手气特背,两小时输了十八万,背时不?这边又急着付款,于是他就去了借高利贷。我说彩头不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不是看我来租铺面的那天脖子上挂着项链的吗?二十五克,纯黄金,第二天去做店铺招牌时,不知道怎的掉了!伤心咧,那是他送我的见面礼。”她的脸上有了瞬息懊恼,。她的不舍,让我想起了我存攒了十多年的首饰,去年的12。28日,被我卖了,也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加工,挂在了谁的脖子上?<b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你问我是怎么认识那个他的,那好,我也说说吧,湖北佬,就是商场后面做电器的,你认识吧?哦,不认识呀。湖北佬是玩大牌的,和他是牌友,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了那个他,他就每天早上在我租的房子附近等我,接我来店里。晚上,等在广场上,送我回家。这么接接送送,就有了感情了。今年的明天我们在一起一年了,我们都在用心对待呢!对了,我还没说他的情况,他是长沙人,两夫妻拼了力开了个公司,近年来,他专在醴陵搞业务,很少回去……。”这时候电话响了:哎,好的,二十一世纪,我就来。”随即站了起来,扯了扯裙子。三彩的,这个。蔷宝她们在等,那儿。她指了指裙子,又指了指店外。“去吧,我帮你看店。”我就这么傻不拉唧地入了套,话音刚落,她已跨上了包,双手反在脑后摇两摇:“姐,知道二十一世纪干什么的不?拜拜!”</div></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