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细福 原创:楚楚

楚楚

自己大抵算是个多情的人吧。所谓的多情,倒不是情意多么厚重,而是绵长,非得经过了时间的丈量,才认了情意的账。 时光如一颗青豆,你剥开它,它是如此的清新喜人。 懂得精打细算的人,将时光以自己的方式保存起来,几年、几十年后的某一天,一场回忆的小雨暮然而至,那颗青豆,便会发芽生根,活出新的生命来。 岁月依然水灵,依然青葱,浑圆如昨,清晰如羽。 我是如此幸运,还在春风少年的时候,就多长了个心眼,每与万物交集,有喜悲悦痛,都被自己以物语的方式加以挽留。 几十年的风雨际会,我的小院积累得颇具规模,俨然是一个万紫千红的桃花源了。 不吃巧克力,也不爱甜食,遇上友人送巧克力,便常常让我犯难。 每每转手送人,或者过期扔掉,总觉得造孽,尤其是喜糖,喜气逼人,白白糟蹋简直不能原谅。不知从何时起,每一份喜糖或巧克力礼物,我不一定吃,但必留下一片糖纸屑。 几年以后,这个玻璃瓶内已是一派缤纷世间,轻摇一下,悉悉索索的喜悦还未散去,瓶里的甜蜜,自有它的存在逻辑。 糖纸头不舍得扔,喜糖瓶子自然也得留下的。 在软木塞上挖个小孔,水栽绿植就能安家了。 四个月后……这棵在桌上直立期盼的生命,有了自己的家。 它的根须雪白如银,一丝不乱的从容生长。 什么瓶子都可以,什么小花都可以。 它们或长或短的陪伴,都让我心生一种力量,爱万物的力量。放在我的茶几上,就是我的茶宠 ,搁在我的案头,就是我的绿笔。 保留一些物件,说得文艺一点,是留住回忆的印记,说得直白点,就是捡破烂的心情。 一件物品投射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残留着自己的气息,某一天损破了,废弛了,舍不得在自己手里消灭,这就是一个老人的藏旧情怀。 而我,未老透,却已有了一颗老心,一直带着一些记忆的碎片奔向未来。 一串珍珠项链,大概是我第一件首饰吧!线链早断了,就留了三颗。有一天见了,被自己设置的密码难住了,为何留三颗呢?当时必然是有数理联想的,是93年?是戴了三年?望着它,我唯有空白。老东西除了让人思潮翻涌,也容易让人清空! 哦,对了,看到珍珠堆里混了一颗剩核了吗? 那时社会上还没有流行男闺密一词,其实我已经拥有这样纯真情意了。那天他巴巴地跑来,送我一盒蜜饯,幸福地说卫零路口开了家零食专买店,品质上乘,强烈推荐我一试。 这个随时翻他口袋都有几样零食的大男人 ,有时真比姐妹还贴心。我吃光了他的蜜饯,却留下了一枚细核! 今天,它尖尖硬硬地躺在那儿……一如我们坚贞定型的友谊。 凉薄世间得一聚散,我心瞬间温情脉脉。 第一支钢笔,严格意义上是我拿自己工资买的第一支钢笔。 写交接班记录,画流程图 ,抄文学警句,十分宝贝,只给它吸纯蓝墨水,就像现在加96号汽油一样。 直到有一天它突然漏水了,外面包了张纸,还染的我手上全是,工段长笑我,随手又送了我一支半新的。 真想再试用一次,还吸纯蓝墨水,看看三十年过去了,它漏水的毛病改没改。呵呵! 出门旅行的时候,带回来最多的就是草木标本了。 各式各样的草木残骸,让人记不得在那里采摘的啦! 枫叶就有十几片,但我知道必有一片是香山的,那是我托人代採的。 还有这片缺口的银杏叶,天平山没找到枫叶,却被这棵古银杏震住了。晨曦穿过薄雾,斜射在古树一角,那一树的金黄近乎于魔邪,满身的祥瑞,让人不敢靠近。 我俯身拾起了这枚叶子,居然是残缺的,有点小恼,刚想扔掉重捡,心念一转,便罢,这是禅意所授,许我收藏慢悟,便是正觉。 这棵枝桠是老父阿克苏家院里折的,带回来做了我的书签,又嫌弃它太昏枯的寓意,硬配了个水晶吊坠给它。 记忆的梗上,谁没有二三枝开过放过娉婷的花呢? 天向来不眷人,给一个五短身材按一颗高挑炫美的心,然后躲在一边偷笑,看这个女人如何倒腾。 骨子里爱旗袍,却是个吃啥都胖的体质,所以,对我而言,旗袍的梦很美,却最短。一般一件旗袍最多穿二次,第三次就是嘉兴小肉粽了。 这枚盘扣是第一件旗袍上拆下的,那件红色真丝旗袍,早已不知去处,这枚盘扣,却如绚丽的烟花,照亮了我整个天空。 还喜欢记录一些瞬间的记忆,一滴水…… 一朵残花叶,或者一只小虫…… 有时是一缕光,瞬间在大地上画出的意境 。真心地感谢手机随拍的功能。 这一切,都让我有与万物同在的幸福,与时间同在的幸福。 当然,纸短情长,这么多林林总总 ,如何能说得完呢? 村上春树把一些小小的确定的幸福,命名为:小确幸。我看着与我一起成长的物件 把它们唤作:细福。 这是时间送给我最大的礼物,是爱和温暖,是人世间带着温度的岁月。 有些物件也是痛苦的记录,但我今天看来,不知要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在浩瀚无边的宇宙间,每个人的视野和生命都是有限的,在狭隘的空间里,短暂的阅历中,挣出自己的天宽地阔。这是我一生的功课作业。 我,一直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孩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