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恋

琴语弦吟

马上快过生日了。细细想来，半百的人生也是一半对一半，一半是年少懵懂不谙事，一半是老到成熟皆明白；一半是上学求知，一半是成家育子；一半是在农村广阔的天地，一半是在城市拥挤的空间。可能是年纪渐长的缘故，静下心来，总爱回望乡村里曾经生活、成长、快乐的记忆。那山那水，那良田那老院，那洁净的空气，那憨厚的乡音，就像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徐徐闪现，叫我的思念从城里飞向乡间，飞到魂牵梦绕的盂县北庄。 小时候的北庄村，就像是一位与世无争的老实人，两手卷进衣兜，慵懒地靠在高神山脚下，晒着暖暖的太阳。
村边的搭石河清彻见底，自西向东缓缓地流淌。没有汽笛轰鸣，没有高分贝噪音，只有袅袅炊烟升起和不时传过来的鸡鸣狗叫，还有我家老院那一树接一树的瓜果飘香。
现在六间正房的位置，原先是全村出了名的大杏树和小果子树，与大门左手方向原有的耐子树（俗语，樱桃形状，味酸甜）和右侧至今繁茂的梨树一起，每到开花结果的季节，杏花白、梨花艳，玉树琼花，浓香四溅，果花红、梨青脆，枝沉果重，体相盈人。惹的满树枝的蜜蜂留恋忘返，馋的全村子的小孩儿滴溜乱转。我的童年也因为有这独一份儿的存在而得以在小伙伴们中间趾高气扬。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把心头盘算了多年的盖几间宽敞正房的愿望实现了，那高的树、甜的果、香的花，也随着眼前青砖红瓦新房的出现而永远消失在流逝的岁月中，只是在梦里，还会时常忆起大树底下的避暑乘凉、枝杈上的穿揣摘果，还有妈妈高呼“小心掉下来”时提心吊胆的慈祥。
如今，村庄早己大变了模样，临近阳泉北站的优势，使得村边高楼林立，村里不少人都买了小汽车代步，耳闻眼见的不仅有汽笛声，还有高铁穿村而过飞驰的身影。许是多年采煤的回应，搭石河也已成为过往，干涸的河床吸干了那么充沛的能养育好全村人的水份和营养，只剩下零乱的碎石和无奈的叹息。父母亲回村住下后，老爱望着村口庙坡和搭石河方向发呆，我想，一定是心底一辈子的不舍又把他们拉回到了曾记温暖的记忆里了。
老院的玉茭窜到一人半高，眉豆蜿缠绕着玉茭使劲儿生长，瓜苗舒展的像一架琴谱，绽放的金黄果蕊如同跳舞的音符，那棵梨树依然壮茁地与时间和岁月同行，花开花落，年复一年。尽管时代变了，大环境变了，老院里依然保留着悠扬岁月的旋律和纯真年代的印痕，它是一门儿女经风沬雨的根脉，是一对老人安顿身心的坚守，更是所有人萦绕心头永远也不想挥去的情怀。 与繁华阔绰的城市生活相比，乡村的纯朴宁静、清新淡雅、滋润简约，像一幅徐徐张开的画卷，如一缕款款而来的春风。
茂密的梨园枣圃，蓬勃的葱苗玉树，剔透的蓝天白云，憨厚的旧件摆物；随日出而起，炊烟袅绕，伴日落而歇，云蒸霞蔚；砌一壶暧茶，约二三老友，由天说到地，从南扯到北；炒一盘青菜，品二两小酒，由里醉到外，从早喝到黑。
不是因为清贫而清高，而是因为自在而自由；不是因为无欲而无求，而是因为看开而看透。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时候，给自己的心灵松开枷锁，回归到原始的大自然面前，深深地呼吸一口，满满地大声一吼，你会觉得，人生，原来也能这样抖擞。 利用周休回乡看望二老之际，挥锄洒汗开垦出老院一块闲田。谷雨前夕，安瓜点豆，期待成熟后无公害的杂粮和时蔬怡养健康。耄耋老父，不惧疲惫，培土修边，忙前跑后，不亦乐乎。感动着老人对故乡泥土的尊重与热爱。土地是他们这辈人的生命，里面有他们火红的青春岁月，有他们平凡的努力与守成，有他们一辈子本份做人的忠诚信念。
经过滋养孕育，脱种蜕变，破土而出，再结合日月光华，风雨冲刷，天地润泽，如今，果挂枝丫田头，香飘门圃院周，绿染房前屋后，一派葱郁丰收。真可谓，醉美不过乡村老院，欣喜莫如春种秋收。 饱受老年健忘困扰的父亲深居寡言，可一提到回老家老院，就眉眼如电，兴致盎然。午后阳光正烈，滚烫的汗珠滴到干焦的土地上，老人挥锄劳作，不喊苦累，一株株锄剪，一行行平整，干得极其庄重认真，象极了剧场里登台前还在反复念叨那些早已烂熟于心台词的角儿。眼前的这抹绿色，是父亲一辈子不忍丢弃的手艺和心血，如同作家手里珍爱的作品，不允许有半点遗憾和瑕疵。舒目远眺，云淡天高，天底下有多少像父亲一样的普通人，平凡一生，老实本份，只知道深爱着脚下这片熟悉的土地，天荒地老，却永不变心。 心静时，总爱回味素淡而温暖的过往。制作粗糙泛着邮印墨香的书本，城里小朋友戴着红领巾过马路的图挂，老师手把手教会的眼保健操的动作，帮妈妈搓冼衣服时的用心，与父亲姐姐在田间干活时的汗水。回忆既像一幅无声的画卷，也是一出有声的电影。那琅琅读书声、齐齐跑步声、嘶嘶高吼声、爽爽玩笑声、酣酣睡眠声，是天下最纯最美的旋律，抑扬着儿时的童真快乐，弹奏着少年的五彩斑斓。
如今的年龄，理性替代了理想，烦恼并行着忧伤，多想再回到那样幸福的从前啊，心有多大，天就能有多宽。可是，自己的孩子也都大了，岁月已开始无情地摧残着中年人仅有的呆萌的念想。于是，𢤦了，懂得了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是一曲多么动情的颂歌，于是，认了，开始做足准备讲一些过去的故事给自己的下一辈听。 感受到了立秋之后的第一缕清风，吹的树叶瓜苗悠悠摆动，象山涧的河流一样清脆，象巅峰的舞姿一样婀娜。再过一段时节，瓜熟蒂落、枝沉果肥，陪伴了一个夏天的绿色就会披上金黄的外衣，那美好的场景和满眼的成果，将使春种夏养后的劳动者抹去额头的汗滴，醉享丰收的快活。
父亲就是这样一位在大部分时光里从土地和庄稼中寻找希望与快乐的人，即便如今已经86岁了，依然放不下这份痴痴的情怀。他指着院里的一垅田园，自信地想像着秋收时的样子，蹒跚的脚步和勾削般的面庞，挡不住老人执着的笑容，那份灿烂和朴实，连同丰盛饱满的园禾，构成了一幅生命蓬勃的剪影，看得我热泪盈眶，一时难以释怀。 又到中秋小长假，明天就能回到熟悉的盂县老家和北庄老院了，说不出的兴奋与开心。阳泉离盂县不过百里，按理说实在谈不上什么游子归来，但无论走的近还是远，家总是一个人无法割舍的牵挂。走在路上听到一句盂县话，打开电视看到一则盂县新闻，接到请贴邀约一顿盂县婚宴，心就由不得暖暖的，觉得一瞬间又和老家建立起直通车式的亲切联系，更不用说毎天早上给妈妈打电话问安了。只要一听见妈妈亲和有力的声音，惦记着的心就会平复下来，如若妈妈生病了，声音变得纤细低弱，或者听筒没放好怎么也打不进去，自己就会心急如焚，恨怨离家还是太远太远了。
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区区百里也不是说回就能回的里程。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要工作生活、要奋斗拼搏，忠孝古难全。毎次回到老家，总要东瞅瞅西看看，总想与街坊邻居唠唠家常，那些成长中忘不掉的记忆立码就能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自己也近五十了，小的时候从没想过老的样子，现在不年轻了，却常常回想着小的时候。那年月，城里的样子、村里的样子、院里的样子、家里的样子、父母的样子、姐姐的样子、自己的样子，一幅幅、一幕幕，清清楚楚，仿仿佛佛。如今，自己的孩子都生活在城市，将来，自己这片落叶是随风而去还是叶落归根，还真不好说准，不过，无论结果怎样，故乡、家乡，早已深深驻扎在我心中最体贴的地方，不管走到那里，永远带在身旁。 一大早赶回老家，早已守候在院门口的老人格外高兴。妻子孩子一齐动手，忙前忙后，奏响锅碗瓢盆交响曲。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笑盈盈的话语飘满院，八十五六的长辈、八九岁的孩孙，男女老少阖家团聚、幸福团圆的场景动心动容。一个特别的节庆，一腔温馨的感动，一处朴实的人家，一种美好的记忆。丙申中秋日，苍穹月圆时。欢聚的主题，幸福的时光。年年相似，岁岁如期，今朝将去，已待来时。
虽然生活在繁华喧嚣便利体面的城市，但我的心依然时常索绕在洁净安逸飘散着泥土芳香的故园村落。我希望成长中的00后的女儿，也一定要有这份幸福的感知与温暖的情怀。
因为，乡恋，是人生最动听的旋律，是世间最养心的回味！

初冬物已蓄精华，落叶残枝怎吝奢。

老院闲田尽烧草，新春纷雨待生芽。

荣枯自古时随节，成败由来好论差。

仓廪丰盈天赐运，劬劳每有福相加。

三分烟火七分财，初五寻根北径来。

梦里儿时相笑在，村中篱院为谁开。

冬霜有色侵寒石，春雨无声湿绿苔。

一岁光阴今又始，何人离绪不愁猜。

荒园素院壁灰尘，野雀空枝角废薪。

蒹草霜风轻伏摆，锄镰扁担静存珍。

孩啼犬吠曾充耳，物少人稀不驻屯。

城镇高楼千百万，独留一己暗伤神。

我爱我家，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