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渐行渐远的乡愁

芥子

　　年年岁岁年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关将至，近日看到很多关于过年的长微博，甚好。好久没有爬文字，手甚是痒痒，于是兴起，在这里信手涂鸭一把。
很早以前在农村，大人盼种田，小孩盼过年。在我童年的斑驳记忆里，过年就是可以少挨骂，少挨打，有好吃的，好玩的，堂表兄弟姐妹可以一起齐聚玩闹。那时农村生活普遍清苦，过年能吃上大鱼大肉和各种腊味，穿上新衣新裤新鞋子，真是莫大的高兴。对于我来说，小时候或许灌输太多超越年龄承载的东西，过年除了吃，玩，没有太多能带来惊喜和记忆深刻的东西。
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增加，阅历和视野的扩展，对于过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番滋味。

　　2001年离过年约摸不到三个月的时间，18岁的我披红挂绿参军登上了大巴运兵车，满车的同龄年轻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怀揣着梦想挤进了通往北上的汽车。车开不久，我认识的同学哭了起来，他家庭富硕，是家里的独子。我看到他哭，眼泪也哇哇的往外涌，后来分到一个班，最好的战友站在司机边看车前风景，发现，诧异的看着我。我知道同学是对家的眷恋而哭，而我是看到他哭才哭。
可能源于"四面楚歌"楚军被围，听楚歌思乡，一人哭万人尽哭，豪情壮志战斗力殆失，项王败于垓下，乌江自刎，"哭"成为真正军人最忌讳最懦弱的行为。从当兵入伍到部队后，再也没哭过，也没看到咱部队的兵哭过。新兵连的除夕夜，军营大院到处张灯结彩，吃完年夜饭连长把我们新兵安排和老兵一块在俱乐部联欢，老兵们跳舞，唱歌，互相拉歌，表演武之舞，前空翻，后空翻，前后倒和各种绝招，让我们新兵蛋子瞪目结舌，一饱眼福。疯狂到深夜，倦怠，睡去。那夜全连新兵娃娃真没有一人哭。那是我离家在外过的第一个年。

　　2002年12月，深夜，高墙下，铁丝网前，游动哨。京广中心高楼上霓红灯飘落下来华晕，街前缠满小彩灯的树映衬着皑皑白雪，还有带着圣诞帽装嫩，快要跻身到马路中心拦车的妓女。这里是年关将至的三里屯使馆区。在外交压力，安全隐患增加，冰天雪地的时候借调到使馆区，一个哨位两个人，教会新兵上哨，注意各种警戒、识别。在过年时候哨位上偷偷私下各种侃，掩盖新兵对家的浓烈思念，也打消自己那一抹淡淡的乡愁。除夕夜，从巡逻车上下来穿便装貌似大首长的人，捧着餐盒饺子到每个哨位挨个喂吃。张开冻得下巴颌快掉下来的嘴巴，嚼着一口，吞下去，猪肉大葱馅，沁人心脾。那可能是那几年吃过最香的饺子，最好吃的美食了。每每回忆那段使馆卫士的时光真是苦中最舒坦最快乐的日子。更甚，和厦门胡总打电话说起他在使馆区的丑事来，记忆犹新，都会在电话里笑得前仰后合。
退伍，卸下军衔，警徽。军人，特警，雪狼，雪豹，最可爱的人…….一切光环虚荣随风一夜褪去。迷茫，何去何从；刚刚工作，接受着兜比脸干净的现实。当父母因为我没有钱，要不要回家过年分歧时，父亲果断拿起电话：有钱没有钱，回家过年。对于一个参军到部队，没有遇到战争，上战场当炮灰的人来说，回家过年团聚真是件幸福的事。2004那年回家过年继续吃，喝，玩，任务式的走亲戚串门。饭桌上一样吃喝笑，抿过一杯家乡的酒，辛辣，心中泛起一份惆怅。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不好思想向农村日益渗透，农村的朴素和憨实越来越稀有，年味也一年一年的变。结婚后和媳妇每年回家，在家过年闲暇时认识不认识的拉家常，无非是经济收入，要不要二胎，买没买房子…….要是没有对象，没结婚的更惨了，在一起聚，三句话就得说到那人头上，尴尬至极。更八卦一点的还窥探一下隐私，张家长李家短的，稍有风声，就被长舌之人传开，最后还能说出好几个版本，成为小村里一年茶余饭后的谈资。曲士言道，夏虫语冰，井蛙拘于虚，曲士束于教。天气晴好时，我更愿意带着孩子，田间散步，呼吸清鲜罕有的空气，看看青山绿水，听听鸟叫虫鸣。天气晴好时我跟媳妇，到各姑父姑妈家探望。饮水思源，对于上一辈没有更好的维系关系办法，只能用这种俗套挨家串门的方式，来感恩过去在艰苦岁月中的扶持和人生转折点上给予的帮助。
如果想要清晰地思考，就必须远离人群。但是走得越远，处境就会越困难，受到的阻力也会越大，因为你没有迎合社会习俗，而是一步步地与它背道而驰。小时候，每个人都会鼓励你继续成长，变成一个心智成熟、不再耍小孩子脾气的人。但是很少有人鼓励你继续成长，变成一个怀疑和抵制社会错误潮流的人。在没有新的维系我们年轻一代亲戚关系与正常交往关系方式时，真不应该再落入任务式，审问式，质问式，牌桌式，K歌式，吃完饭拍屁股走人式的年味俗套之中。
童年是用来回忆的，故乡是用来怀念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千障里，浊酒一杯家万里，人未寐，少年白发游子泪，桑梓地，故乡情，心有栖地，哪里都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