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下这次出行的理由吧!很多年前,我读过一篇关于大陆形成和漂移的网络文章。可能是作者文笔的缘故,我读起来就好像巨神创世纪的传说一样精彩。更令我着迷的是,很多文字说的是青藏高原,也就是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我当时就有了要去看看的冲动。我的激情刚被点燃,很快就被生活理由充足地浇灭了。渐渐地,这事儿就被我丢在了脑后。那点燃烧起来的激情,也只能用来烘干儿子的尿布了!这毕竟是人类存续繁衍的大事情,我深刻地理解! 这一“忘记”就是很多年!其实并没有忘记,只是被生活挤压到了心里的某个偏僻的角落,不愿意想起而已。生活中的许多事情何尝不是如此呢?不是你忘了,只是你不愿意。不愿意的理由太多了,无奈、疼痛……总之,你不愿意想起!但是,如果时机成熟了,这些事情一定会掀翻一切,在你的心里长出个芽来,让你痒一下,或者让你独自疼痛到落泪…… 喜欢户外的人都知道,一旦有某个地方进到心里,那份日日夜夜的牵挂,比起中了爱情之毒的恋人来一点都不逊色!恋人之间是互相牵挂,而驴永远是单相思!如果这些地方再遥远一些,再高大上一些,比如珠峰,比如北极,比如月球,比如火星……对于驴来说,总有些牵挂属于蛤蟆爱上了天鹅。爱一下就可以了,不必当真!
但海西就不一样了!对于生活在西宁的我而言,我觉得海西就是我家隔壁的美女,我至少可以去看看她,或者表白一下!
说白了,海西对目前的我来说是一个随时能去的地方。于是我决定去海西了! 海西大部分地区荒无人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条完整的旅游路线。虽说有些地方在网上有零星的记录,但也凑不出一个像样点的攻略来。路线、食宿、景点……一切都是问题。
我这个人多少有些二比,越是没把握的事情越觉得兴奋!兴奋归兴奋,若要一个人走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于是我计划找几个兴趣相似的人。
这确实有点难度!谁会愿意跟我去穿越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心里虽然嘀咕,但我还是大着胆子在群里发了一个走海西小环线的消息。 令我没想到的是,消息一发出就有几个朋友回复了,问:去德令哈吗?我也有些奇怪,问:德令哈有好玩的地方吗?他们的回答格外一致:因为海子在德令哈写了一首诗,我想去看看。
这让我更兴奋了!我这次的海西小环线也和海子有些关系。我年轻的时候,写诗是非常时髦的事情。因此,我爱上了诗,也就喜欢上了海子。这次去海西,也想体会一下海子的心境,重温一下我年轻時的轻狂……
这些想法也给朋友说起过。朋友的回答是:你什么时候稳重过?你的轻狂天天都在,不需要重温!
好吧!稳重和我没有关系了,我还是计划我的海西小环线吧! 消息发出去几天后,我终于凑足了六个人,四男两女。我们这六个人相似之处是:都喜欢户外,还都知道海子。
后来我知道,有许多有文艺情结的人都想带着自己深层次的孤独去德令哈看看海子的戈壁和草原……和他们相比,我完全沦落为了一个打酱油的! 好吧,那就让我穿越一片荒原去打一次比较深刻的酱油!在出发前,我为了表示自己不完全是个打酱油的,专门温习了一下海子在德令哈写的诗:
《日记》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 最后的, 抒情。
这是唯一的, 最后的, 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一切准备好了,我们出发。约好了时间、地点,我开车去接他们。他们一看到我的车,脸上的表情就像见了外星人一样:各种不信,各种怀疑,各种夹杂着些许的无奈和恼怒……
大流士第一个说话了:你怎么不开辆拖拉机来呢?
我笑嘻嘻地说:农忙季节到了,拖拉机忙着呢,没空!
碧儿犹豫着说:这车能行吗?
……
我开了一辆薄铁皮一样的五菱小面包要带他们去穿越一片无人区。说实话,连我都觉得不靠谱! 我也不解释,只是站在车门口看着他们。友友们也都知道,我开着这辆车走过甘南、川西,翻越过海拔4000米、道路已经翻浆了的雪山,进过盐泽,沙漠……那些山间的泥泞小路更是走过无数。
大脚第一个上了车,接着大家也都上去了。梅雨说:一群逗比!梅雨是笑着说的,我就姑且当作是赞美了! 我们从西宁出发,走青海湖北线到刚察去天峻。出发没多久,大脚就问我了:波波,我们走那条线。我说,走海晏--刚察--天峻这条线。他说,不走其它线吗?我说,时间还是留给海西吧!
大脚知道,从西宁出发,我有多条线路可以走青海湖。这些线路偏僻、车少、风景好,但都是乡道,走起来费时间。
离开西宁的时候天空还密布着厚厚的云层。过了海晏,云层整个开了!草原、蓝天、云朵完美地搭配在一起。大家也开始活跃起来。
我问梅雨,逗比是什么意思?碧儿一下子就笑了,说:你真不知道?我说,真不知道!估计是夸我们呢!这时大流士也乐了,说:逗比青年欢乐多,我们现在就很逗比!
就这样,一车人说笑着赶往天峻。
路况好,路线熟,路上也没有任何耽搁。大约10点左右,我们的车就出现在了天峻草原上。
昨夜的一场大雨后半夜才停。整个天峻草原雾气迷蒙。略远一些的地方,厚重的云层低低的压下来,和草原连成了一线。偏侧一些,远山仿佛凝结了忧愁和思念的美女的眉毛一样,有着淡淡的黛青色的哀伤……微凉的风吹过,云层、远山、草色、花影浅浅地变换着,把我们眼前的路送往天际飘渺的雨云……雁字低回说:这可能就是诗歌里永远藏着的情绪。此刻适合咀嚼思念和孤独……
雁字低回的话也轻轻地触碰了我一下。我也开始觉得昨夜的雨真好,云低、山远、草浓、花艳……人也正好可以把一些心底里压着的情绪释放出来,不必说话,但却完全可以在此刻彻底表达。 离吃午饭的时间还早,我们赶往夏日哈河谷。大约1点左右我们到了夏日哈河谷。这是一片被鲜花覆盖了的草原。排在最前面的那些花海照片就属于夏日哈河谷。我们找了一片草地匆匆吃过午饭,就开始享受大自然丰厚的馈赠了。
夏日哈河谷不是景点,非常偏僻,在我们行走的乡道上几乎没有人和车辆。这无边的花海和无边的寂静带给心灵的震撼是无法言说的。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说了。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以自己喜欢的角度,或站或坐,注视着属于自己的方向。那一刻,所有的方向都是花海的方向……
也就在那一刻,天空放晴了。蓝天、白云、草原、花海再一次搭配在一起,搭配在这海拔3000米的高处……
一旦进入青海腹地,也就没有景点可言了。我们目力所及之处都是大自然最朴素的惊艳!如果要用景点来定义这无边的美,实在是有些太愚蠢了!夏日哈河谷的乡道我们走了多少,大致可以计算一下。但还没有走完的有多少呢? 近百公里的乡道两侧漫山遍野的花海你怎么想象都不过分!
这些花纤弱而细小,在8月的青海到处都是。可正是因为青海的辽阔,让这些细小的生命壮丽而惊艳!
我们知道这片花海走不完,只好掉头返回。这样也好,在我们的心里这片花海一定会铺展到天边。 离开夏日哈河谷,我们又顺路走了附近的几条山谷。无论走进那一条山谷,那些奇美、朴素、壮阔的景色总会时刻震撼你。无奈我们时间有限,只能返回县城了。
青海有72万平方公里人迹罕至的辽阔,有史诗般壮丽的地质历史演变的波澜,无数奇美的景观还在拒绝人类探索的稚嫩。有时我想,余下来的生命里能多走走青海的山川可能就够了!脚下自有风流在,何必抬眼望远方?
我告诉自己,这些地方我一定还会来,而且绝不只一次! 大约下午7点我们回到天峻县,安排好了住宿。
天峻的羊肉非常好,我吃过一次,记忆深刻,于是隆重推荐给了大家。结果不是我上次吃的那个味儿。友友们直冲我撇嘴。我给不出解释,只好笑着忽悠说,你们运气不好!上次给我煮肉的那个师傅回家娶媳妇去了。
友友们知道我在忽悠,于是就开始罚我酒喝……
其实天峻草原的羊肉天然口感就非常好。当地人的加工非常简单,有时就一把盐和一些野葱。可惜许多餐馆不了解这些,增加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调料,也增加了许多自以为是的烹调技巧,结果弄巧成拙!
大道至简啊! 早晨6点,天还黑着,我们赶往哈熊沟。哈熊沟属于关角山脉,由于山石奇峻,离县城近,成为了一个比较出名的观景点。其实整个关角山脉高峻挺拔、巨石奇峰林立,像哈熊沟这样的地方,关角山脉还有很多。这些地方大多雪山巍峨、人迹罕至、狼群出没、岩羊跳跃,是熊和豹子巡游的国土。
大约11点,我们离开哈熊沟,翻越关角山,前往乌兰的金子海。
顺便提一下,哈熊沟口藏族帐篷里的奶茶极为香甜,而且还保留了藏族最纯朴的风俗:客人喝奶茶,吃馍馍是不要钱的。我们不好意思,买了些酸奶。
关角山仿佛是一座界山。一边是天峻草原湿地,青海湖的主要水源;另一边是戈壁瀚海,寸草不生,在太阳的暴晒之下,空气都仿佛在燃烧。一边是近乎墨色的绿,一边是闪烁着金属光芒的灰黄!
而我们要去的金子海就在戈壁瀚海深处,是那片闪烁着金属光芒的土地上,一滴被暴晒了亿万年的古海洋的蓝色记忆…… 行程200多公里,穿越了一片戈壁瀚海,我们找到了金子海。
金子海在都兰、乌兰、德令哈三处的中部,怎么走都不方便,怎么走也都能到。我计划把黄昏和早晨的最美时光留给金子海。 黄昏时分我们到达了金子海。
美啊!语言已经完全不能存在了。于是,我又一次发扬了逗比精神,准备写一首诗!
各位别笑!虽然我的语言表达能力有限,连一件事儿都说不清楚,但我还是准备认真地写一首诗。因为只有这样的句子,才能表达我含混不清的情感!
说白了,在这些美妙的时刻,我只想喃喃自语,或者没有目的的喊叫几声! 我猜
金子海一定是亿万年亘古的长风
遗落在瀚海里的泪滴 云的思念风知道
风的思念水知道
水的思念瀚海知道
可究竟是谁思念了谁
才把一滴泪水留在了这浩瀚的荒漠 风走过
水皱眉
云行吟
就这样重复了亿万年
到底是谁爱着谁
谁的矜持留下了这无解的寂寞
把辽阔的古海洋消瘦成了这一滴泪 “为伊消得人憔悴”
憔悴
是你思念的模样
否则
又怎么会从宁静里流出这淡淡的忧伤
把一地的夕阳送给远方 云离开的时候
你是否嘱咐了她去问一下海的消息
风走过的时候
你是否把一些心思又埋在了心底
沧海桑田珠有泪啊
你只能在晨夕光影的变幻里
把自己打扮成初次遇见时的模样 美吗
美啊
只是你不知道你瘦了
把辽阔的海瘦成了这思念的泪滴 我来看你
只是为了曾经的传说
我也想问问
问问我这颗心该如何放置
我把它放在哪儿好
问问你思念的痛
问问你
那些时光里的伤 但此刻
我不问了
以后永远也不问了
我只要静静地看着你就好
我知道总会有一天
我也会枯槁成你的模样
或者成为一粒沙
那时我就是世界啊
承受得起所有的欢愉和思念 早晨9点,金子海的阳光开始暴烈起来。我们各自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驱车前往德令哈。
和海子去德令哈的时间差不多,我也路过了一次德令哈。那时的德令哈几乎没有楼房,只是荒原上的一座小镇。
那时的德令哈和海子写诗的心境非常相合:大漠、戈壁、草原、冷雨、孤独的小镇……还有无助的自我和远方思念着的人。可那时的德令哈还有另外一种意境:低低的天空、大大的月亮,然后才是戈壁、大漠、草原和迎风傲立的小镇,清瘦而倔强……我一直在猜想,如果在后一种意境里,海子会写些什么?
大约中午1点左右,我们到达了德令哈。天空特别晴朗。无边无际的蓝色里,找不到一丝云的足迹。德令哈也没有了从前的模样。道路很宽,现代气质的高楼林立。八音河在水泥河道的包裹下非常清澈地流淌着。而以前她是在草原上蜿蜒曲折地流过,身边站满了披着晚霞的牛羊……
德令哈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模样!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雁字低回背了一句海子的诗说:“这儿怎么可能有荒凉呢?”
可能是对现代化的楼房看多了,大家对德令哈兴趣不大。我说,吃饭吗?
大流士突然幽幽的说,姐姐,此刻我不关心人类,也不想你了,我只关心粮食! 我们在路边的小店里吃了饭,继续按照既定的路线赶路。海子、德令哈、姐姐、人类……这样一些词语在我们心里形成的情绪也开始一点点淡化。就我个人而言,这样的淡化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失落感。
诗歌能够被不断地重复、传唱下去就是最好的,不必把它和特定的土地捆绑在一起。诗人也一样,他们自由的活在土地上就好,没必要把他们和特定的事物粘连在一起。《日记》的价值就在于总有一些时刻,总有一些地方,总有一些人会无端地想起它,并轻声地吟读“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离开德令哈,我们赶往情侣湖。情侣湖由相连的两个湖构成:可鲁克湖和托素湖。有意思的是,可鲁克湖是淡水湖,托素湖是咸水湖。
这两个湖我不再多做描述,大家看看照片。由于时间、线路、食宿的计划都不到位,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最核心的原因是我们没有带露营装备。人虽然在拍照,心里却惦记着晚上的食宿。这样以来,情绪就无法安静地沉浸在景物里,思虑也就荡然无存了!借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是无感了!
晚上8点,我们赶到怀头他拉,安排好了住宿之后,每人吃了一碗面就睡了。
一夜无话。 早晨7点我们离开怀头他拉穿越一片无人区,前往诺木洪的宗家镇。这是一条乡道,据说曾经是马步芳修建的,后来废了。
这条路真难走,颠簸的厉害,根本拿不住方向盘。而且方圆百多公里都是寸草不生的瀚海戈壁,没有村庄。
我的地理知识不够,无法准确描述。应该说我们要经过两种地貌:雅丹地貌和瀚海盐泽。 早晨8点过一些,我们进入了情侣湖一带的雅丹地貌。
我们身后,低低的云层压在可鲁克湖暗蓝色的水面上。晨光从云层的缝隙间照射下来,像千万只利箭一样射向水面。
我们的正前方古怪的大地波浪起伏。浅蓝色的云层低垂着,在目力所极的远方和灰黄色的土地相接。在它们之间,一条黑色的曲线若有若无。这一切在我们的心里上形成了巨大的压力。在并不清晰的青灰色的光线里,我们的车颤抖着,向瀚海戈壁深处的魔界靠近…… 魔界并不是这里的地名。当我的车不断地靠近这片区域的时候,这个词顽固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并一点一点地增加着我内心深处的恐惧。
有时我会怀疑自己在梦里走进了上古时代神魔争锋的战场,到处都是被战火烧灼过的痕迹…… 穿过魔界,我们的目光又被一大片奇异的地貌吸引了。在我看来,那是一大片柴达木丹霞地貌,色彩艳丽,造型奇特。有几处小山丘远远看过去,如同降落在这里的外星飞船。
我和大流士往这片丹霞的深处走了走。偶尔,风吹动枯草的声响犹如悄悄逼近的狼群……我们怕了,不得不返回。 离开丹霞地貌,我们进入了瀚海盐泽。这片被盐碱浸透了的土地翻卷着,消失在天际。我猜,这里应该就是地质历史上的古海洋底吧? 很快这些贝壳就证实了我的想法。在那些瞬间里,我感觉总有大鱼从我的头顶游过……
沧海桑田啊!我见了,我无话可说。 回家的路上,秋天的沙柳已经红了…… 我的微信号:13897664326。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加我。还可以加我的户外群号:4688947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