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现实很近,理想很远

陈梦

如果你不能正确帮助抑郁症患者,那么至少不要推他们一把。 现在我可以很勇敢地站出来说,我曾经也是一个抑郁患者。最疼我的外婆,死于抑郁症。 不是博热点博眼球,请大家认真看完今天我所写所写的文字,鼓足勇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不怕大家异样的目光(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歧视的,比如我就从不歧视一个感冒发烧的人,抑郁症也是病理性疾病,本质上也是精神感冒),如果做不到帮助,也尽量不要伤害。 早上越越小心地说,我能说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有隐隐的抑郁吗?她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她说她老公曾经向她描述过这种可怕的感觉。第一个是我邻居,N年前丈夫死于抑郁症。 我听到更多的是“你不可能抑郁,你是一个那么爱搞笑的人。” “别逗了,闲得吧!” “你就作吧!赶时髦呢啊!” “有时间多看看书,去健身,再不行去旅行!省得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自己调节一下,别自己钻牛角尖” “谁没有抑郁过啊!你怎么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 “坚强点,不要自怨自艾,这样太自私了” …… 这些残忍的话,我几乎都跟我最亲爱的外婆说过,甚至在她绝望地躺在地上绝食不语时,我还蹲在她身边说,“比起其他人你够幸福了,啥都不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抑郁了!” 直到我自己处于这个境地时,才知道逼死外婆的人里,也有我。 我是很努力自省的患者,我已经不希望有人能理解我。很多时候我一声不吭,默默忍受,因为我不想听到那些不爱听的话从那些爱我的人嘴里说出来,籍着爱我的出发点做伤害我的事情。 我得过抑郁症,不止一次。至今我也不能说我是痊愈者,希望我以下一字一句打出来的文字,能被大家一字一句地看进去,倘若疾病轮到自己身上,不讳疾忌医。轮到亲友身上,不会说出明明想帮他,却字字割他心的狠心话。 我曾经那么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战胜了睡眠障碍,睡不着那就不睡了!有人会赞赏我,有人会担心我,继续给我各种治睡眠的秘方,但是几乎没有一个人会突然抱抱我。 我微笑着说睡不着就不睡了的时候,其实我只是不想自己是那个喋喋不休的祥林嫂。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似乎已经习惯了睡眠障碍。我在深夜最爱做的事情,是看天涯论坛里的鬼鬼怪怪,有时看的是小说,有时看的是网友的真实体验。是的,我不怕。对于另一个维次空间,一样也有我们一样的爱恨情仇七情六欲。否则那就是一个高于我们这个空间的存在,以我现在的悟性无法理解更无法感触。如果有人跟我说,现在你的身后身边就有一个“好兄弟”正在跟着你,我会下意识地对四周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微笑,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么另一个维度应该也是一样,友好一点,善良一点,不算坏事。毕竟很多个难熬的深夜,这个世界的人们都熟睡的时候,他们也许在我身边,大约会理解。我那么多次几乎就要无限接近那个世界,还有什么可怕的。 最早知道自己有抑郁症是在2008年的夏天。很小事情,小到现在都想不起来,就是想哭,然后哭到控制不住,把自己紧紧贴在墙角。不要说别人,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哭了很久,我给我姑打了一个电话,至今感谢我亲爱的小姑,她一句责备都没有,就只是说,没事没事,我带你去医院。第二天一早,路痴的她带着我勇敢地穿越北京城到北医六院,把我交给一个年纪不算大的一个女医生手里。她和医生是那一阶段听我倾诉时间最长的人,不打断,不否定,不嫌弃,我哭到背过气时,她还会默默地握着我的手。我记得那个医生给我检查完以后,她说,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的大脑生病了,不分泌一种让你高兴起来的激素了,你当然就会情绪低落了。治疗很简单,不过需要你的配合。你要坚持吃药和复查。她还轻松地对我说,“我给你开的药不含让你发胖的激素哦,我懂的,女孩子都要美美的,你很漂亮。”那一次,按医嘱疗程用药用完。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还出现过幻听。我的时间里,没有2012年10月30日这一天。从29日直接跳到了31日,那个普通的夜晚,一件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的事情,突然让我觉得非常疲倦。有一个声音就轻轻地告诉我,管他呢,先睡一觉。于是我吃了一片安眠药。十五分钟后,那个声音又说,你是不是刚才压根没吃啊,再补一点吧,于是我补了两片。再一会儿后,那个声音还说,你确定刚才吃了吗?好像掉地上了吧?于是又补了两粒。再后来,我不记得了,机械性地补了很多次。我在医院悠悠醒来,已经是第三天。大家用痛心疾首的目光看着我,我解释不明白,其实我不是想死,我只是想睡而已。 我想不开的时候,会有个声音在说,哪里有药,你吃完整版可以好好睡一觉,或者是你从哪个窗户哪个角度跳下去,落点在哪里对其他人的生活影响最小。有时还会想,跳下去了,有些人也不会醒,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悲伤过后,我也会成为他的一个梦境而已。为了控制这个声音我需要花非常大的力气,过后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多么努力才能又回到现实中,我只能用突然决堤的泪水庆祝自己的回归,脑海里会有另一个自己飘出来抱抱无声流泪的自己。 无声流泪是后来练出来的本领,之前会嚎啕大哭,这种感觉不可描述,因为连最亲的人都觉得你是矫情,作。我不想让人嫌弃,所以练成了无声的功力。这非常耗死我们的脑细胞,让我反应迟钝,健忘,无法集中精力,甚至无法一次听清楚别人说的话。 这对于我是极其重大的打击,要知道,在不生病的时候,我的瞬间记忆力是几乎达到过目不忘的,四本厚厚的历史书,我只用一个通宵就能看完,第二天考一个不错的分数后再瞬间忘掉。我还擅长短时记数字,想记住的可以过目不忘。我还是数独高手,4-7段的,有资格参加世界数独大赛的。 此时我被家人嫌弃过,不耐烦过,不愿意再次重复我没听清楚的话,当时脑海里那个小人就跳出来冷笑,嘿嘿,你看你招人烦了吧,你现在已经一无是处,活着干嘛呢?给别人增加负担。然后我就又开始和这个小人搏斗,再次精疲力竭地回到现实世界。清醒回来的第一件事情是,找医生解决。我不再寄希望别人,甚至都不用告诉老公,我自己去,轻车熟路地把药开回来,按要求吃,即使自己觉得恢复正常了也吃到医生规定的时间段,这个时间段一般是2-3个月。不要私自停药,医生永远比你自己值这一方面更有经验。 多年前我还有过幻影,常常有黑影在墙根或者窗边掠过,是我最怕的动物的样子,惊到我大声尖叫,双脚不敢着地,狼狈地蹲在椅子上,抱着发抖的自己,全身汗透。不过这些近年来没有出现了。 抑郁症还带来身体的疼痛,不明原因的诡异疼痛是以前没有的。去年10月犯病的那次,我表现为背痛,任何措施都无法缓解的背痛。痛得我无法躺下,一分钟都无法入睡,三粒司诺思都毫无效果,当然朋友们,粉丝们惊闻我需要靠安眠药物入睡时,又不约而同无一例外地劝说我不要用药,副作用太大。于是在洗脑式的轰炸下,我开始自行减药量,这就导致了身体的全面决堤。直到我见医生时,医生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就是,谁让你自行减药!在急性期必须先把症状控制住,正作用都没有还谈什么副作用! 请众多有睡眠障碍的朋友们注意:无论是增加药量还是减少药量,千万千万要遵医嘱!尤其是减少药量,脱离药物依赖是有过程的,脱离医嘱按自己的意愿执行会让事情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 也请没有体验过睡眠障碍的朋友们,不要给出类似“把安眠药停了吧!”这类的非专业意见,你的意见真的很可能是推患者一把的凶手。很多时候,并不是去旅行、去运动、去看书、去聚会这类你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可以解决的。如果不知道怎么劝,带患者去看医生,他倾诉时握握他的手,这样的陪伴远比你认为的劝说要有效的多。 对于感觉自己有抑郁倾向的朋友们,你们要做的是: 立即就医、区分抑郁情绪还是抑郁症,寻求有效帮助。 对于抑郁患者的亲友家属,有条件应该学习一些相关知识,去买正规书来看,不要迷信网上的鸡汤文。如果没有精力做这些,那么至少要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话不能说。

抑郁症

抑郁

自己

一个

医生

药量

无法

睡眠

不要

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