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芳

幕仕塔格秃鹫

　　那年在厦门鼓浪屿疗养，疗养结束后北上去江西婺源，我们由厦门先到福州与昔日的老首长：刘光华、卢绍延、张文潮等及几位嫂子相约故地重游小帽山。

小帽山位于福建省连江县黄歧半岛安海镇的崇山峻岭中，现将当时拍摄的我们曾经战斗和生活过的那片热土片子发给大家，看能否唤起你的回忆和共鸣？！

　　这是郭婆村至安海，由郭婆村一个叉路口上大、小帽山的路段（这段路对我这个开摩托车通讯员来说有着特殊情感，再熟悉不过了）。

　　这座桥坐落在维系山上山下唯一的战备沙石公路上，也记不清开着摩托车从它上面走过多少趟了。

工作关系队长、教导员、参谋、司务长、炊事班长是我车上的常客。但，更多的还是我独自一人出车执行任务，昼出夜回、风来雨去疾驰在闽北沿海崇山峻岭的盘山公路上。

我曾惬意地在行驶中欣赏大海变化着颜色；也曾疲倦地在瞌睡状态下开出很长一段路，以至于清醒后都回忆不起这段路是怎么开过来的。

福建省从北至南沿海一线我开摩托车几乎全部跑遍。战友眼里我风光无限，在队部首长身边，打字又开车，经常可以下山外出。可这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晓。饿了买根老乡的甘蔗吃，实在困累不行，路边睡一会儿；闽江边上补轮胎到天黑；大雨中修车更是常事……，这中间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这些经历溶入了我的血液，精壮养就了我的筋骨。

1969年夏季的我 ( 我是当年新兵，但新军装没有到位，就给了我一身老兵穿过上交的旧军装，洗干净后穿在身上同样感到神气得很 )。

　　站在小帽山向北望，鉴江、北壁、三都等岛屿和海域。

　　1969年在同一个位置拍的照片，山下是畲族人小村庄，远处大海和岛屿，三都澳海湾。

　　山下以前没有公路，现在有一条公路，但不知通向那里，很想下去走一趟。大家都知道，对面山腰，茂密的树林中座落着一个寺庙，那里生长灵芝。

　　我们都非常熟悉的“满山红”。

春季到来，成片成片的“满山红”将群山打红，远远望去，大、小帽山就象红色海洋中的两个波峰。

我们拿上锄头，砍锄灌木杂草晾干焚烧制成草木灰，用做肥料种菜养猪改善伙食。

　　这下面就是我们工作过的地方及那个十分熟悉的山沟。

那年队里养了几十只山羊用以改善生活，全队轮流换人放羊。一次轮到我放，下午困累就在这条山沟一块大石头上睡着了，醒来后发现羊群中不知什么时侯少了一只怀孕的母羊，这可把我急坏了，第二天找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它带着两个新生小羊羔自己回来啦。

　　队部、篮球场是营区的中心，也是营区最大一块平地。全营区除了房间内是水泥地以外全部是土地，每当大雾下雨天屋里屋外一片泥泞。片中这排平房从左手起依次是:第一间会议室、第二间我住的、第三间教导员接下来是队长、付队长、付教导员、打字室、小会议室等。

就是左手第二间房开启了我离开北京、离开父母军旅生涯的第一夜。

从此与雾相伴与风为邻，睁眼看山看海闭眼与星月、渔火相拥而眠！

看到球场上那付篮球架了吗？1969年夏强台风正面登陆福建黄歧半岛，最强风力达12级以上，我部处在黄歧海边高山上，这次经历了史上最强台风的摧残，亲眼目睹那付篮球架瞬间被吹得不知所踪。

那场台风过后部队营区一片狼藉满目苍痍，损失很大，之后花了不小一笔经费修缮和加固。

　　队部、乒乓球室、技工房、医务室和篮球场遗址。

　　台风来袭那天，部队除了值班的同志坚守岗位外，为了安全其余人员全部撤到山沟下用花岗岩大石条搭建的洗澡间内，大家挤做一团静静地蹲在地上躲避着台风的袭扰。

那天赶上我炊事班帮厨，正在忙乎，强台风来袭。匆匆忙忙做好饭后，二人抬一盆菜，我自己抱着一大木桶米饭给山沟下避风的同志们送饭。

一冲出伙房狂风暴雨就把我们三人吹散，大风吹起的沙粒打在脸上生痛，此时根本无法站立，我只好蹲着慢慢往前蹭，手就更不敢松开，我知道一旦松开，山沟里的那帮战友今天中午就要挨饿了。

又一阵强风吹来，我抱着木桶在地上打滚，虽然撒了些米饭但大部份还在。

事情己过去半个世纪，回想起来就象昨天。

　　那时队里夜间站岗，除了队首长外，是全队大轮班，一个一个向下排谁也不例外。

到中队工作后，就在这排平房的廊下，每当轮到我上岗，冬天从热乎乎被窝里爬起来那个难受劲，现在想起来头皮都麻。

那年年初珍宝岛事件刚发生不久，中苏交恶，对面之敌蠢蠢欲动，我们又处在福建前线的“前线”，“准备打仗”是每堂课的主题，战备观念早己在心中树立。

每次上岗我先把弹夹上上，打开保险，枪套打开，但子弹不上膛，确保能先敌开火，待观察周围安全无事后便倚在墙角看天上的星星、看海上的渔火、看敌占岛上的灯光、看眼前的浓雾、听池塘里的蛙鸣，脑子开小差，遐想联翩，有时想到远在北京的妈妈也会悄悄抹泪。

　　小帽山地处深山，人烟稀少，山那边有二处畲族人的小村落，平时很少见到他们，唯一能见到是他们放牛和砍柴时的身影。

那些女孩子赤着脚扛着与她们身高极不相符的大捆柴草在满是荆棘的山间小路上从你旁边一过，冲你嫣然一笑，是那样妩媚。此时，我听到了她们吁吁的气喘声，看到了她们满是汗水额头上粘着的草叶。

他们吃苦耐劳，淳朴友善从没有与部队发生过任何矛盾。

我曾在沟下的溪潭里洗被子，洗好后就铺在大石头上凉晒，结果被子与变成红色的小虾一同晒干，晚上睡在床上还能闻到被子里淡淡的虾味。

一次与个江西籍战友在这些跌水潭里抓了近十多只“岩鸡”(蛙类，也称石蛙属保护类)，高高兴兴拿回伙房，惊得司务长、炊事班长大呼小叫，高兴坏了。他们南方人知道，这东西是纯天然极其难得上好的山珍，大补啊！

那味道大概是这辈子仅有！j

　　从这个方向望过去，营区全貌及大帽山尽收眼底。

　　过去的中队遗址。

　　战地红花别样红。

　　与大帽山上的海军战友合影留念，伴个世纪过去此情此景恍若昨日仍历历在目。

队部遗址。

小帽山地处闽北沿海高山上，与敌占岛隔海相望，属于沿海季风性气候，多风潮湿，夏季凉爽，冬季湿冷，春秋多浓雾，一年中大雾天占三分之一。

那时部队条件差，自己限时发电，用水只靠两处自然水源(没有自来水)。一处在营区凹地，一处在伙房旁的沟里。

战友们在营区凹地挖了一个三、四立方米大坑，四周用大块青石垒砌(但不用水泥勾缝，便于渗水)，坑外用水泥，石块抹平形成一个略高于地面的长方形水池。

南方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水很快从石缝渗出蓄满一池清水。这池水很神奇，天越旱它越甘甜并且冬暖夏凉，无论你怎么用，半个时辰后又是满满一池清水，永不枯竭。

全队上下早晚洗漱，打完球或劳动后大家光着身子聚在池边泼水冲凉不用任何避讳，这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

　　工作训练之余，我们开荒种地，山坡地开垦出来后大量种植地瓜(红薯)，有水源的低洼处种各类蔬菜。

同志们积极性很高，为了让蔬菜生长好，烧草木灰、掏厕所，尽可能多地给蔬菜施肥。

有水、有肥气候适宜，小帽山产出的几样蔬菜其品质和口感在当地可是一绝。如白萝卜水份充足，又大又脆又甜，口感方圆百里以它为最，我们吃不了凉晒后做成咸萝卜干慢慢享用。再如小帽山的地瓜更是叫绝，白、黄、红几个品种都有，产量太大又不宜存放除了少量食用外，大部分把它擦成丝，用水洗而后晒成地瓜粉和地瓜米。地瓜米用来当饲料喂猪，而地瓜粉可是深加工后的好东西了。

独特的气候、独特的地理环境，产出了上好的绿色食品，上天用它眷顾我们这些“前线”军人。

与老领导合影。

　　我们队长是解放战争时期入伍，教导员是抗美援朝时期入伍，还有几个中队长曾参加过58年炮击金门作战，在我眼里他们是“军神”，能与他们共渡军旅我无尚光荣。

那时小帽山党员、干部危、难、险、重的任务总是冲在最前，享受在后，没见过与战士有一分一毫的特殊；没见过他们请客送礼；没见过他们跑官要官；没见过他们拉关系找门子；没见过他们因调职或转业与组织讨价还价……。反而，时时处处严以律己、以身做则、尊守纪律、听从指挥、尊重上级、努力工作、团结同志，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看我想家了，党员、干部晚上找我谈心，鼓励我写入党申请书，积极向组织靠拢。时常询问有什么困难？是否需要帮助？时常帮助我换洗被褥。

那年冬天，雨雾中去闽浙交界霞浦执行长途出车任务，路上车坏了。大雨中修车手冻僵不听使唤，干部二话不说把我手放进他怀里为我暖手，有了知觉再修，一会儿手又僵了，再抓到他怀里暖，就这样不知反复了多少次直至车修好。

这种干、战亲密无间的情况在当时并不是个例，试问:这样的部队战斗力能弱了吗？！这样的部队风气能差了吗？！这样的部队士气能不高吗？！这样的干部队伍能不值得信赖吗？！

当兵离家前，父亲只交待了我一句:“你就努力工作，其他交给组织”。

到了小帽山后我认认真真用行动践行了父亲的教诲。经历了酸、甜、苦、辣，初尝人生，在战友们的帮助、在领导和组织的教育培养下，迈出了军旅生涯第一步，在小帽山上我入团、入党、提干成为一名年青的军官。

实现了“凤凰涅槃”。

小帽山之雾

我能向你述说小帽山无数个故事，但，如果不讲小帽山的雾，那一切与之相比都会索然无味，黯然失色。

从我到小帽山的第一天起至离开，小帽山之雾就始终伴随着我。

牛毛细雨和浓雾一连几个星期始终萦绕你周围，我们一天天的工作和生活从早到晚就在浓雾中渡过。

被褥整天湿潮，睡在上面感觉就象刚洗过一样，几乎所有衣服都有霉点，此时再好的心情也叫浓雾破坏殆尽，再高的兴致也叫大雾消磨的无影无踪。

享受蓝天、阳光是我在小帽山上最大的奢望。小帽山连同小帽山之雾溶入我的生命。

经受过小帽山之雾洗礼的战友们结下了生死之交。

　　要离开福州北上，老首长刘光华、卢绍延等做东张罗，把在福州的部份战友约来在梅峰宾馆相聚，把酒言欢、共叙友情。

餐后合影留念。

　　刘光华老领导身体健康，每年还要自己酿制百多斤大米做酒，每天适量饮用，足见生活品质很高。

　　人当了一回兵，就像土烧成了陶，永远不会回到那土的状态。既便后来破成了碎片，但永远区别于土，每一个颗粒依然坚硬，依然散发着特殊的光彩！而土，就算是捏成了形，涂上了炫丽的色彩，一旦受压，又回归松散，其间的差距，就是一场火的历炼。

　　年轻，并非人生旅程的一段时光，也并非粉颊红唇和体魄的矫健。

它是心灵中的一种状态，是头脑中的一个意念，是理性思维中的创造潜力，是情感活动中的一股勃勃的朝气，是人生春色深处的一缕东风。

年轻，意味着甘愿放弃温馨浪漫的爱情去闯荡生活，意味着超越羞涩、怯懦和欲望的胆识与气质。

而60岁的男人可能比20岁的小伙子，更多地拥有这种胆识与气质。

没有人仅仅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衰老，只是随着理想的毁灭，人类才出现了老人。

岁月可以在皮肤上留下皱纹，却无法为灵魂刻上一丝痕迹。忧虑、恐惧、缺乏自信才使人佝偻于时间尘埃之中。

无论是60岁还是16岁，每个人都会被未来所吸引，都会对人生竞争中的欢乐怀着孩子般无穷无尽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