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的仲春,几位笔友相约来到了承载沧桑的屯溪镇海桥下,看皎洁月光荡漾在三江口的水面上,微风起处碎月涟漪,勾起了我的遐想。也许,当年的诗人郁达夫就这样就着乌篷船里微弱的洋油灯,在残灯无焰的船舱内写下那首脍炙人口的七言绝句“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何等的情意绵绵,何等的愁肠寸断?
我想,那烟雨笼罩着孤舟冷影意境,包裹着不一般缠绵悱恻故事。满眼瞻望,屯溪老街尽头的江岸码头,人烟稀疏,烟波浩瀚江面更是朦朦胧胧,只有月辉洒下一片莹白。只是没了春雨,想那当年箬叶竹签编就的乌篷船檐下,滴答雨韵愁思,郁达夫应该是“风声雨声愁煞人”心绪。但谁能拨动这风流才子心中那根久违的情弦,惹出这段岁月经久不衰绵绵诗篇呢?我想,断肠春色里肯定有着不一般的故事,不然,大才子字里行间不可能流淌出些许惆怅些许迷茫。 读过郁达夫的《屯溪夜泊记》游记中我才知道,夜泊镇海桥下却是大文豪,那个醉心于福建闽南语的林语堂的主张。也许,春雨潇潇里夜泊这镇海桥下的新安江畔,诗情画意中几位文人骚客寻寻觅觅中能感受出唐代大诗人张继那种“江枫渔火不眠人”的意境吧? 不过,千年风雨飘摇中的镇海桥确实有着几经沧桑的历史。镇海桥始建于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相传是隆阜财主戴时亮为嫁女儿独资建造。清康熙初年水毁,由程于谦捐资670万贯,费时两年建成,通行17年又被水毁、程子谦说:“桥之不固,是我之过也。”遂以独资复建,桥未成就去世了。他的儿子程岳,时任广西清吏司、员外郎,为继承父志,终于把桥建成。故而,镇海桥边旧有“屯浦”之称。桥东的华山脚和八家栈子,是屯溪街市的发祥地,也是垂杨夹岸、几处楼台的繁华水口。 可是,在郁达夫的眼里这里却成了“雨里的屯溪,市面也着实萧条”镜像。“路上遇着的行人,数目并不很多,比到大上海的中心城市,先施、永安下那块地方的人山人海,这小上海简直是乡村角落里了”,想必文豪当时在满目雨帘中并无好的心绪。确实,一派荒凉绝无“清明上河图”那种繁华热闹的感受,自然也就“两岸人家散若舟”。既然如此,为何又能在春雨潇潇中,就着碧波荡漾,灯火幽幽,夜听春雨,春梦连连呢? 在《屯溪夜泊记》我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郁达夫在屯溪老街遇见几位颇为洋气的窈窕淑女,经老乡介绍却知道是“上海来游艺场献技的坤角,后来各自有了主顾,唱戏就不唱了。不到一年,各主顾忽又有了新恋,她们便这样的一变,变作了街头的神女”,才子佳人,风流倜傥。老街艳遇勾起了这位风流才子绵绵情思,于是,想到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西湖女子,又想起了咏叹出千古绝唱的“江州司马”。这样,他乡故知,一位青衫憔悴的才子,几个红粉飘零的美人,虽然没有后花园赠金,妓堂前碰壁的两幕,可也由感而发,引出诗人翩翩遐思,“断肠春色似扬州”万千感慨也就自然了。 新安碧波水长流,几载风雨几载春秋,又到了荷香满江的季节,镇海桥下,隔江两岸的万家灯火,早已不见当年的乌篷船。然而,景色还是那般绮丽,月光还是那样皎洁,只不过当年才子佳人望江听雨,乌篷船藏酿出几多悲欢离合的绝唱,只是故人不见,谁再来守候那皎白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