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马 茹 儿

墨漾心舟

周末去老乡家串门，看见他正在院子里翻土整理花草，他指着一簇带刺的深褐色灌木问我:“你认识这个吗？”我上前仔细端详片刻没认出来。他告诉我:“马茹刺，我从老家移植来的，你看，这花都快谢了”。一句马茹刺，似故人相见，竟无语凝咽，将尘封已久的记忆库悄然开启，那早已被岁月侵蚀的沧桑心灵，开始默默回放着那温馨的画面……

我的家乡麻黄山，一个不是很大的地方，山峦叠嶂，丘陵起伏，沟壑纵横，鸡鸣三省(陕甘宁)相闻，干旱少雨，靠天吃饭。在山坡上、沟壑里的悬崖峭壁上的马茹刺，倒是生长的不少。它栖身于杂草、灌木丛中，饱经风雨沧桑，傲然挺立，结出累累硕果。离开故乡四十余载，时常想起故乡的人和事，特别是童年时打马茹儿的往事涌上了心头。围绕着这溜酸的马茹儿，忍不住口舌生津，想起了小时候的味道，触发了内心深处的记忆，很多难以忘怀而有趣的马茹儿情缘故事，依然历久弥新。

我的童年时光是在马茹花的温情里盛开，记忆的遂道穿越到了我的童年时光。马茹花是家乡俗称，此花带刺，学名刺玫，也称蔷薇，可谓野花中的极品。开在春天，黄色的、雪白的花朵，加之绿叶陪衬，鲜艳夺目，清新怡人。马茹儿味甜可食，观赏更佳。说实话多年来我没有特意关注它的资料，只是单纯地喜欢它带给我的快乐。马茹刺的生命力极强，在家乡的黄土地上，沟沟坎坎、峁峁梁梁随处可见。时至仲夏，是马茹儿成熟的季节，那一枝枝可人的马茹儿，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颗颗色彩鲜艳的红色玛瑙， 晶莹剔透，圆润饱满，镶嵌在挺拔的枝干上。漫步在微风里，目光不经意间就会被漫山遍野随风灼闪的火红点燃，瞬间口舌间便漾起酸酸甜甜的味道。

马茹刺通常生长在背风且向阳处，属于落叶灌木，能长到1米多高，茎多分枝，外皮棕褐色，叶腋有短刺。到了六月底，马茹就开始逐渐成熟，刺丛的枝条上挂满一串串的果实，红的透亮，红的发紫，吃起来酸酸甜甜，色形味俱佳，引得我们这些孩子垂涎三尺。马茹儿果核药用价值比较高，可以清肝明目、安神助眠、增强记忆力、提升肝脏健康、增强抵抗力等。一簇簇，一丛丛马茹刺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山坡的崖畔上，只要脚下有一把黄土，它就能生根发芽、顽强生长。

春回大地，万物生发，百花绽放，马茹刺伸展腰肢，吐出嫩绿。经历了一冬寒风冰雪洗礼的马茹刺悄悄变绿了。麦苗拔节抽穗的时候，马茹刺的花悄悄开放了。它的花，小巧、精致，由五个小花瓣组成，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片小星星。马茹花凋谢后，圆形的马茹儿就出现了，一粒粒地缀在马茹刺枝上。小马茹儿是深绿色的，藏在同样颜色的叶子里很难被发现。风吹、日晒、雨淋，时间长了，马茹儿才呈现出白色，而且一天天变大。麦收季节，马茹儿全身渐渐变成了紫红色，象灯笼似的悬挂在马茹刺枝上，在盛夏的微风里摇头晃脑地展示自己的风姿。

小时候的农村是没有钱买零食的，但是大自然丰富的馈赠，各种野果可以尝鲜，尤其是我们村东面大台下的小井沟壑的峭壁上马茹刺结出的马茹儿更是我们的最爱，生命力旺盛取之不竭。马茹儿因其美味诱人的果实，便成了我们这些娃娃们最喜欢采食的野味。马茹采摘起来极其辛苦，一不注意就会被刺扎到手，但我们仍然会去采摘，因为那种酸甜的味道吃着让人欲罢不能。七月的天骄阳似火，我们顺着山沟走，到处找马茹。大一点的孩子带着小一点的孩子，一个中午能跑遍一条大山沟。以至于哪个位置马茹多，哪棵马茹结的果实好吃，都了如指掌。

每年马茹刺花落结果之时，我天天都盼着它长大，时时想起它那果实清新鲜亮，口感清脆香甜的味道。小马茹儿刚刚长得有点发白，我就迫不及待地摘下尝一尝，那味道真的不咋样，酸溜溜的。一段时间后，发现小马茹儿的颜色变了，变得白中染上了红点，我又摘下来尝尝，感觉不但肉厚了，还有了些许酸甜味道。因此，经常去摘够得着的马茹儿，直到把够得着的都摘光了，而高处够不到的地方的马茹儿，只能眼睁睁看着，而那些恰恰都是又红又大的。

湛蓝的天空，显得更加高远，也更加辽阔。我和我的小伙伴斜挎着书包，每人手里一柄长杆，在羊肠小道上疯跑嬉闹，猛然看到崖畔上几树马茹剌，都扑了过去，我刚跑几步，身后却传来香梅嘤嘤的啼哭声，原来香梅一着急崴了脚，我转头眼馋地望着远处小伙伴们挥舞着长杆子打着悬崖上的马茹儿，啪啪的回声在山涧里荡来荡去，马茹纷纷落地，溅起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打马茹是有讲究的，若下面是平整的硬泥地，则尽可以放心用棒子打；若是新耕种的松软地面、或是碎石嶙峋的河岸水面，那就只能攀到崖畔，用手一颗一颗地摘，这只能男孩子做，既要防止高空坠落，又要小心马茹枝上的尖刺，经常是血迹未干又被扎得龇牙咧嘴。要是还不行，那就只好用长弯钩，勾住马茹枝拧断，拉到安全的地方再一颗一颗摘。

等小伙伴们口袋装满了往回走时，我还在几棵稀疏的马茹枝上采摘，香梅坐在草丛里眼泪花花地揉着肿胀的脚踝，“哎呦”我又被刺扎了一下，疼地甩着手。香梅立即起身，单脚蹦跳着过来：“让你小心点！”香梅见我指头上鲜血直流，下意识地低头噙住我受伤的指头，我的手上旋即暖暖地，又似乎有无数只蚂蚁在爬，马上感觉不到疼痛了。

“你们…干…嘛呢？”从硷下经过的伙伴们笑得前俯后仰，香梅蹦蹦跳跳返回去，坐到草丛里脸色通红地揉着脚踝，“我们回去了，你把你的小媳妇照顾好呦，哈哈哈……”伙伴们打着口哨走远了，香梅眼睛盯着地面，白净的脸颊透着可爱的粉红，在落日的余晖下愈发显得妩媚动人，那一刻，我几乎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我急忙掩饰地捡起土疙瘩朝着伙伴们的影子掷去……

成熟的马茹儿也是一道风景，紫红色果实缀满山，宛若珍珠玛瑙枝头炫耀，仅从色泽上足以让人垂涎三尺。如果实在嘴馋难耐，可以尝试，它是无毒的天然果实，味道甜滋滋的。最让人割舍不下的还是它的外形，又红又圆，璀璨夺目。马茹刺上挂满了一个个像小红灯笼、似玛瑙的马茹儿，均匀有致地点缀在一个个小小的枝杈上，绿中透红，煞是好看，特别招人喜欢，也成了沟里一道道靓丽的风景。此时的马茹儿不但果实清新鲜亮，而且口感清脆香甜，还带有酸中带甜、甜里透酸的味道，且营养丰富，让人尽情享受马茹儿的野味。这期间，我的裤脚都被它尖利的针刺挂破，小腿上划出很多细长的口子，那种针扎一样的刺痛，至今深深印在脑海里。

二十年后的一天，我和“竹马”不期而遇。童年往事在两人的脑海里如电影胶片一一浮现，历历在目，温馨如初。在一个春天的日子里，她突然发来一张马茹儿的图片，说是特意为我照的，附上“哥哥，还记得它吗？”，我一时无语，只觉心生暖意，忘了春寒料峭。但和她曾经过家家的“小男人”如今成了别人的归宿。而马茹花依旧开在当年孩提时的春风里，美好的时光一直停留在静美的花丛中。

马茹儿，做为童年时不可多得的零食，给了我甜酸交融的口感，更让我的青春充满了乐趣。远离了记载我欢乐的故乡，当我疲惫的时候，遇到困惑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温馨的故乡和精美的片段。那些曾经过往和纯真岁月，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并带领我冲过一个个险滩，风雨兼程，勇往直前。昔日的生活虽然清苦，但是我拥有亲情温情乡情。简单又知足的年代，打马茹儿成为我刻骨铭心的记忆。幸福和快乐，热情和善良，希望与憧憬，就像一颗颗甜蜜的种子，在我心中生根、发芽、生长，永不凋落。

童年打马茹儿的趣事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这也是一段乡愁，小小马茹儿寄托着我的无限情思，马茹儿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一直停留在舌尖，不时地让我回味一番。这小小的马茹儿情让我沉思，让我凝结，让我回味，让我失眠，永远地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