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痛不欲生

余杰

<h1><b>我们曾经痛不欲生</b><br><br>上山下乡出发日的故事讲不完。有过这个经历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br>出发日里,有一个场景是共同的:在送行的车站、码头上虽然有红旗在飘扬,锣鼓在喧天,口号在狂喊,但是伴随着这些东西的是哭声。绝大多数的人没有理会红旗、锣鼓、口号,唯有送别孩子、亲人、同学、朋友、伙伴的哭声。<br>从1968年12月21日开始,城市里有了一个特有的场景,不断有人群集聚在车站码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十七八岁的学生。登上列车、长途汽车和轮船的学生们和送行的人们是在眼泪中告别。<br>自愿者说,我没哭!<br>被迫者说,我的眼泪都哭干了,控制不住的!<br>无奈者说,告别的时候,眼泪是难以抑制的!</h1> <h1>我曾经亲眼见过在出发日的前夕,一位母亲来到学校,誓言不准女儿上山下乡。对着工宣队的师傅们,她声泪俱下,扬言要从六层楼高的教学楼阳台上跳下去。<br>我曾亲眼目睹在出发日的当天,一位父亲与女儿相拥告别。当列车启动的一刻,这位父亲嚎啕大哭,拉着已经开动的火车门把手,跑啊,跑啊。终于,他松开手倒在了站台上。他的身影渐渐地远去了,模糊了。<br>出发日的这一幕幕,我们怎么可能忘记?!<br>与阿豪见面是在一家茶室。我们谈起了出发日的事情。我问道:那天你哭了吗?<br>阿豪说:出发日,我哭了,我们哭了。人之常情啊!人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啊!除非!</h1> <h1>阿豪戏言:当时啊有人哭了一路,断断续续不停息;有人忍住了,把离别的心酸埋在心里;有人在哭后沉默寡言,无助的目光注视着窗外。也有人在列车启动以后就恢复了常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有人开始背诵起毛主席语录,对着同伴们发表了一番类似紧跟一类的豪言壮语。<br>我说:出发日啊,何止这些场景。如今都成为昔日往事,都成为我们这代人挥之不去的记忆了。但,有人确确实实忘记了。<br>阿豪是一位从黑龙江农场回沪的知青,退休前曾经是一家大型国企的主要领导。他坦言,今日再次回首往事,我真的没有搞明白,那个出发日何来如此众多的人会号啕大哭?如果说是一场伟大的进军,应该是手捧红宝书,胸带大红花,欢天喜地,意气风发地出发。至少,在我的出发日里看见的是哭声一片。</h1> <h1>上海在那个年代有一百多万学生上山下乡。天涯海角、天南地北,留下了知青们的足迹。从上海出发的日子是各不相同的,有先有后。现如今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出发地,都已经退休养老了。从回城开始,曾经的知青们以各种方式来回忆那个岁月。以出发日为标志的聚会是最多的一个形式。好记、难忘!<br>我们默默无语。<br>阿豪继续说,那个“最高指示”发出,至今有五十多年了。如果说那个日子应该可以成为广义上我们的“出发日”。问题的关键是这样的“出发日”值不值得纪念?该不该纪念?纪念什么?<br>出发日,有广义的,也有确定的。提及这样的话题,涉及到了一个该纪念什么的问题。还是不谈纪不纪念吧,把“出发日”仅仅作为一个集体记忆,想想当年的同甘共苦,想想那个艰难岁月的守望相助,珍惜当下剩下的不多的时间。把共同记忆中的真实留给我们的后人,才是我们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份贡献。告诉我们的后人,那种“出发日”应该绝迹!因为那是苦难!<b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