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花归来马蹄香

大语文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大语文

音乐：一路生花

暮春的风裹着细碎的花瓣掠过原野，我骑着老马行在乡间小路上。它鬃毛里夹着去年秋天的干草屑，在阳光下泛着暖金，我伸手替它拂去，掌心蹭到粗粝的毛茬——这是岁月磨出的温柔触感。

马蹄轻叩青石板，惊起几瓣早樱。它们沾着晨露，跌进棕褐的马蹄纹里，像谁随手点染的胭脂。路畔的蒲公英正举着绒绒的白伞，马蹄经过时，细绒便纷纷扬扬扑上蹄铁，仿佛给苍老的铁器织了层柔软的梦。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追着绒絮跑，银铃般的笑声撞在花瓣上，碎成满地亮晶晶的光，老马放慢脚步，任她踮脚捏走蹄间沾着的蒲公英球，像在守护一枚会飞翔的童话。

最妙是穿过杏林时。粉白的花瓣簌簌落满肩头，老马忽然打了个响鼻，震得枝头残花如雨坠落。有几片调皮地钻进马鬃，随它缓步颠簸，像撒在墨绿丝绒上的碎玉。迎面走来拄拐的老人，颤巍巍伸手接住一片落花，对我笑出没牙的嘴："春深了啊。"他浑浊的眼睛映着花瓣的粉，像盛了半盏融化的夕阳。老马停下来，让老人轻轻摩挲它的鼻梁，一人一马，在花雨中交换着沉默的暖意，仿佛两个被时光温柔相待的老友。

行至溪水边，老马低头饮水。涟漪漫过马蹄，将花瓣的影子揉成碎金。我忽然看见，那些沾在蹄上的残红，正随着水波轻轻摇晃，宛如谁在水面上拓印了一幅流动的画。对岸浣衣的妇人直起腰，用沾着皂角香的手拢了拢鬓角的白发，冲我们喊："累了就来喝碗茶！"竹篱下的陶罐里，野菊泡的茶正腾着热气，几片花瓣浮在水面，像漂泊的小船终于泊进港湾。

归途中，夕阳把老马的影子拉得很长。马蹄踏过田埂，惊起几只蓝蜻蜓。它们绕着马蹄飞舞，仿佛被这满身的花香吸引。低头看时，蹄印里嵌着几星残红，像春天留给人间的最后印章。路过麦田地，弯腰割草的农妇直起腰，往我兜里塞了把新烤的红薯干："带在路上吃。"焦香混着泥土味钻进鼻尖，忽然想起小时候祖母也是这样，把热乎的点心藏在围裙里，等我放学归来。

原来有些美好，不必刻意采撷。当你走过花开的小径，当春风掠过发梢，当马蹄轻吻过每一片花瓣，那些芬芳早已悄悄沉淀在生命里——是陌生人递来的一杯热茶，是老人掌心的温度，是孩子眼中的星光，是岁月里点点滴滴的温柔相待。就像老马踏过落花时，不会懂得自己正为人间酿成一路生香的诗行；我们历经沧桑时，也常常忽略，那些藏在皱纹里的故事，早已在时光深处，酿成了治愈生命的蜜。

风掠过鬓角，带来若有若无的香，不是单一种花的馥郁，而是无数微小的温暖在岁月里发酵的味道。原来真正的春天，从来不在枝头，而在人心经过的每一寸土地上，在真诚相待的目光里，在轻轻相触的掌心里——只要你带着温柔走过，每一步，都会踏碎荒芜，踩出满心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