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长篇小说《汉口老通城曾家》三部曲.第二部《救亡》曾宪德/著 本期美篇责任编辑:张建 题图:赵晓斌/摄</b></p> <p class="ql-block">许老师演播音频1</p> <p class="ql-block">许蓓蒂老师演播音频2</p> <p class="ql-block"> 上回说到,岸边的柳树翠绿的嫩叶低垂到水面,依依送着小船摇出了湖汊,驶进东湖宽阔的湖面。湖水清澈见底,水中的水草密密地向上伸头指向湖面,好像有话要对船上的人诉说似的。已经接近夕阳时的波光艳丽而神秘。几乎漫到天边的湖水在天际被墨绿色的湖岸阻断。在慢悠悠的小船上,两个青年完全陶醉在了这和平而美丽的景色中。那么,这回我接着说:</p><p class="ql-block"><b> 十三、清明回乡</b></p><p class="ql-block"> 葛店之行后,武汉天气突变,连日阴雨笼罩,很有些阴冷。不过武汉人清明前后祭祖、上坟的习俗是雷打不动的。曾广诚提前一天就和蒲静娴一起叫上子女,并且带上隆重预备的祭品和烧往阴界的“包裹”回乡。因田贵义也要返乡扫墓,“通成”的事就暂时交给杜季卿代管。</p><p class="ql-block"> 在乡下的曾广智提前几天午前就站在村口,等候着弟弟广诚一家的归来。尽管“通成”先回乡的伙计已经告诉了他广诚回乡的准确日期,他还是要固执地走上几里地,到西龙王山口站上大半个“时辰”。广智坚守着古老的计时传统,虽说广诚在父亲去世前就给了钱,叫他给家里买个钟(据说钟只能由自己买,不能由别人送,否则谐音“送终”,是犯忌讳的),他还是觉得既然天上有那么大个日头,要那“不能吃不能穿”的玩意儿有什么用,硬是把钱省下了。</p><p class="ql-block">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从松林嘴过来的人一拨又一拨地从山下上来,但没有见到兄弟一家人的踪影。等到差不多“申”时,他终于放弃,慢慢下山。不过他并无失望和遗憾,在顺路欣赏一阵自己田地里绿油油的庄稼后,才回到家。</p> <p class="ql-block"> 老婆照例会责备他几句,他充耳不闻。他这个人,自己任何观点都很难被其他人改变的。就说从汉口撤回乡里这件事吧,他觉得自己是识时务、急流勇退的。一个人的命运自有天数,九真山那么多湾子,上天的灵气只会给广诚一 个人,别的人是无法得到那份保佑的。不信你看,除了广诚,那么多进城的人, 哪个不是“撞了一头的包”回乡种地?广瑞不听他的还差点把命都丢了。除了淘气他们那些靠着广诚的人,哪个有广诚的本事?城里人太狡猾了!他记忆中茶园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孬角”。和他们在一起,随时得防着,一不小心就会 吃他们的亏。</p><p class="ql-block"> 他耕耘着自己的十几亩田地,在这一带也算个富农了。而他有信心,今后土地还要增加,足以保障他的下代也丰衣足食,他感到很知足。</p><p class="ql-block"> 清明的前一天,他把兄弟一家盼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广诚一家进村时,好几十户乡亲都闻讯赶来迎接。与现代社会宛若两个天地的山乡里,传信全靠嘴和腿,但却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当广诚他们回到老屋时,门前的场地上就已经站了大几十人。等广诚和静娴刚进屋一坐下,他当年救助收养的义女塘草他娘就忙不迭地带着塘草上前来叩头。广诚慌忙把她扶起来,却见堂屋门口台阶外一排跪下来二十几个老少,大概都是曾受过他救助的。广诚和静娴慌忙跨出门把他们一一扶起来,静娴还不住地说:“现在是民国,不能兴这些“封建’,起来吧、起来吧!”</p> <p class="ql-block"> 乡下人怀着朴实而虔诚的感恩心理,送来了鸡蛋、糍粑、干豆丝等各种自家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把堂屋都堆了半边。广诚一一谢过乡亲,乡里乡亲家长里短一直唠到天黑。 </p><p class="ql-block"> 次日一早,广诚带了全家去上坟、添土、烧纸。曾纪奎和卢氏的坟在老家的后山,也就是乡民称的东龙王山,离家仅一里多地。湾里的乡亲们感激老爷子一家的厚德,平日里就把坟冢(zhong)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并种上了几排柏树。柏树已经成活,过不了几年就会是一片好林。广诚点上香烛,先带全家跪下叩头,又烧着了纸钱。静娴跟着奉上了她亲手叠的几大篮金元宝、银元宝焚烧,然后又是跪拜。昭舫等也顺从地一次次跟着跪下叩头。</p><p class="ql-block"> 上坟后,广诚带着昭舫昭诚去祠堂,一一看望湾里的长者和长辈,并回拜曾来拜访过他、而家中又有“广”字辈以上的人的家。</p> <p class="ql-block"> 静娴则带着昭瑛和昭琳到前边山洼里乱坟岗地,专门烧了些纸钱,散给那些饿鬼和幽鬼孤魂,免得它们变成恶鬼作乱。这是他们吴淞江一带的习俗,湖北这边断没有的!湖北人把野鬼们的祭祀放在中元节(阴历七月十五)去进行。可见无论阳间和阴间都并没有统一的规定。但在义田湾,广诚家无论怎么行事都会被乡民们肯定和理解的。</p><p class="ql-block"> 广诚带着儿子先到祠堂,照管祠堂的曾纪云老人见他到来,一本正经地拿了祠堂照管的田产的收支账目来给他过目。账本清晰明了,上面一一记载了广诚的善缘善果。广诚见他在乡里的施舍有这么多的记载和口碑,回想起受到的那种尊敬,感到十分受用。便又当场拿出百元钱捐给祠堂做善事。这对生活在闭塞贫穷山区的老家人简直是一笔巨款。曾纪云老人当场就大加赞扬,又迫不及待地逢人便歌颂。昭诚虽然很不习惯乡民的过于老派的感恩方式,但也为自己父亲因善良慷慨受到尊爱而感到自豪。</p><p class="ql-block"> 广诚带着两个儿子,一直到傍晚才完成该行的礼数。幸而乡下还恪守“寒食”的习俗,每家最热情的款待无非是头天煮好的盐茶鸡蛋,省去了吃饭的麻烦。</p> <p class="ql-block"> 到天擦黑,广智、广诚兄弟俩才坐到了一起,谈起自家的事。家乡的事在广诚心里已经显得有些距离了。他们谈到广瑞的儿子不争气,把他老子在城里的几个血汗钱拿来在村里摆谱。一直谈到广瑞也吃完饭和老婆冯氏过来陪坐时,才把这个话题停下来。</p><p class="ql-block"> 曾纪奎留下的四合院就在广智家朝后山走十多丈的坎坡上,有七八间房。塘草他娘仅住了一间。广智的小儿子和媳妇带着幺孙子暂住着两间,他近来已经在靠宅基的边上起新屋,不久就会另立门户。昭琳在乡下养病时以及广诚一家每次回乡时住的几间房平日里都空着,被塘草他娘收拾得干干净净。</p><p class="ql-block"> 昭诚格外喜欢乡下的宽敞和自由。只要回乡,他就成了孩子们的中心。塘草比昭诚小六七岁。跟着“见多识广”的昭诚,听他讲汉口的新奇事,简直让他崇拜得五体投地。这也极大满足了昭诚的虚荣心。他这次给塘草讲了《武松打虎》的故事。讲到高潮处,他手舞足蹈,比划着看戏学来的一些动作。周围则站满了一帮小乡亲,一个个简直认为昭诚就是武松。</p><p class="ql-block"> 昭诚感动塘草对他的敬意,正好冯妈来找他和哥哥都去大伯广智家的堂屋,参加男人们的消夜。他一去就跑到父亲面前,大声建议让塘草去读书。广诚心里略有些怪昭诚说话不知分寸和不择场合,但马上又觉得这是可以并且值得的。塘草他娘已经在真诚地求他让塘草姓曾,自己不等于多一个孙子么?在永安堡上小学花不了几个钱,也可更让乡亲们看到他广诚的慈祥和功德。他便笑着拍了拍昭诚的头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广智微笑着说:“昭诚真像你,好大气,将来一定了不起的。”</p> <p class="ql-block"> 广瑞却对广诚的几个子女的脾性更知底细,有意转了个话题,问他堂弟:“昭萍没信么?”</p><p class="ql-block"> 他心中确实是特别挂着昭萍的,并认定昭萍是女中豪杰。那年自己生命危急时,连广诚的分寸都乱了,全家只有昭萍临难不惊。那时节汉口那么兵荒马乱,她竟跑去法租界请来医生救回自己一条命,这不是大智大勇么!打从知道秋平出生的消息以后,他一直忙着经营跑马场茶园,好久都没听过昭萍的消息了。</p><p class="ql-block"> 他开口说话是很稀有的。广诚连忙回答,叹着气说:“不顺哪!他老板又得罪了当官的,三成生意被逼得关了两成哪!”</p><p class="ql-block"> 广诚讲的是指国民党上海“市党部”当年2月初下令通缉李公朴先生,还查封了他办的“量才图书馆”和“量才补习学校”。昭舫听了父亲别具特色的语言表达,差点忍不住要笑,忙用点心塞住自己的嘴。</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便是清明,广诚带昭舫和昭诚去参加了曾姓宗族祠堂的庙祭。</p><p class="ql-block"> 仪式完成后,“寒食”便正式结束了。接下来还应有宗族的聚餐。广诚推说汉口生意不能耽搁久了,翌日一早,一家人便启程回汉。</p><p class="ql-block"><b>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