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妈妈的油灯(三秦都市报)

凤冈李木子创作工作室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作者:李木子(原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三秦都市报》签约文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小时候,我在前半夜总是睡得很沉,到了后半夜有时会突然醒来。睁开眼,昏暗的油灯映着母亲那张汗涔涔的脸,不是补衣服,就是纳鞋底,或者逢年过节磨豆腐。细麻绳穿过鞋底,发出“咝咝”的韵律。有时候,母亲左手握着磨把均匀地转磨,右手用一根小匙有节奏地从旁边的瓦盆里向磨眼里送水加豆子,一阵磨豆子的响声,两扇磨盘的中缝里流出白乎乎的豆浆,通过磨架流到下面的大盆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这种声音经常惊醒熟睡中的我,看到母亲累得满头大汗,我有时迷迷糊糊装睡,有时就爬起来说“妈,我来帮你磨一会吧!”于是,母亲稍稍歇一会儿,擦把汗。</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母亲习惯左手,我上手还得调整一下位置,磨了没一会儿,虽然速度挺快,可流出来的豆浆粗的粗、细的细,磨缝里的水还向外飞溅一圈,母亲笑着说:“这磨豆腐也是个技术活,要均匀使力,喂豆子和水时也要均匀搭配,做出来的豆腐才好,这得用心。还是妈来磨,灯壶里的油快完了,你添点油吧。”听了这话,我才明白为什么母亲眼睛不好,还能把豆腐做得那么好,这是用心的结果。</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我看向灯座上小孩拳头般大小的铁皮油灯,细长的嘴管,亮着暗红的小火苗,两指捏住壳柄,揭开壳嘴,到柜台取上油瓶拔出瓶塞,小心翼翼地倒入多半壳煤油,拨一下灯芯,油灯瞬间亮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有一天半夜醒来,看到母亲吃力地穿针,头上的皱纹又细又长,虽然油灯的火头很大也很亮,但她双眼还得眯成一条缝,把线头在嘴上抿了又抿,在灯头上燎一下,再把线头往针眼上穿,这样来回好几次,还是穿不上。看到我醒来了,她说:“六子,你替妈穿一下针,妈这老眼花,越来越误事了。”我左手接过缝针,右手捏住线头,只一下就穿过了针眼。</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你再多睡会儿吧,时间还早呢。妈再缝补下这些旧衣裳,要过冬了。”母亲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母亲随手用缝针拨了一下红骨朵儿,火苗又嗖地跳亮起来,火头的黑烟直蹿到灯头上方的黑帽。黑帽是被油烟熏黑的,是用一根铁丝编成的笊篱形状,固定在灯杆上,用硬纸糊一个小帽盖在上面,减少油烟吸入和熏顶熏墙,过新年是必须要换新的,那帽壳里厚厚的积碳还可以染墨。“我刚加了油,灯头咋就这么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我说。“它懂我的心,有时要抚弄一下。这盏灯跟了妈快三十年了,刚嫁过来分家时就跟了我,它能跟我拉上话儿。”母亲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我将信将疑,细细打量起这盏灯,厚实的四方形灯墩,黑黝黝的灯杆一尺余长,葫芦形灯座上那鸽子状喜鹊形的灯头,油光可鉴,翘着长长的嘴管,吐着高高的火苗,又像一只正在打鸣得发亮的油公鸡,跃动一下火苗,高傲地为我展示似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前年听说老家的土窑快要塌了,我知道那盏油灯还在窑洞里。国庆期间,利用回乡为父母扫墓的机会,我走进长得有半人多高杂草丛生的院子,在窑洞前,果然看到半个窑洞已经塌陷,前窑通往耳阁的过道里从顶塌下来的一块巨大的土石撑着两壁,我知道那盏油灯就在灶台的墙阁里,我奋不顾身冲进去爬过阻石,伸手在墙阁里取出,依然厚重的四方形灯座连着灯树,铁质的灯壶灯盏早已不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拂去厚厚的尘土,我仿佛又看到当年那盏昼夜与母亲言语相知、苦乐同伴的油灯。</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