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庐

槐树风

<p class="ql-block">  “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杜甫的茅屋被秋风卷去了三重,首先想到的却是天下寒士。这就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情怀。</p><p class="ql-block"> 屋顶立邦漆蚀成了花,不担心花落谁家,却怕一片片砸了自己脑袋。有意修缮很久了,延捱里嫌麻烦,这成了我这个识字分子每天的心结。</p><p class="ql-block"> 这个春日里终于动手了。再小的房屋维修也是土木工程,这十来天生活在尘埃里,让我想到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成家立业,是我们芸芸众生的立世之基。这成家,第一件事得有自己的房子。结庐在人境,拥有自己的一所房子,在自给自足的农业时代,是每个人人生的一件大事,在市场化后的信息时代,依然是每个人人生的一件大事。大数据虽然有万能,我们却不能起居在大数据里。人们的基本物质需求是永远的。</p><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难免为物所累。其中绕不开的,也就是自己的住房。没有的想有,有了的想好,好了的想多。无穷无尽的是相互攀比。皇家除了冬宫夏宫,还有许多行宫。老百姓一旦富有了,也会动起“外宅”的心思。房欲的结果,是许多人都成了房奴。</p><p class="ql-block"> 与蜗牛不同,房子的负累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人类早先巢居,继而穴居,真正开始拥有自己房屋的历史并不很长,出于不同考证,有的说400万年,有的说200万年,总之,在这之前,人类是没有这一份负累的。</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人类的发展中,房子这点累也算不了什么。真正的累,是房子背后没有尽头的占有与攀比。“华屋万间,夜卧不过五尺;纵有卧榻三千,只得一席安寝”‌。人们建造房子的初心无外乎遮风挡雨防晒保暖及安全。人能止于初心,是可以少些红尘之累的。颜回“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料想它居也就是一席安寝。冯谖三弹长铗,食有鱼,出有车,养有家,物质生活肯定比颜回丰富,但活得一定比颜回要累一些。我不是禁欲主义者,以为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有自己的适可而止。若能此,虽达不到颜回的不改其乐,也可少些冯谖的弹铗之累。</p><p class="ql-block"> 我从农村的防震棚到城里的一席安寝,然后有了十几平的小家,进而提高到三十多平,年过四十达到一百平,届天命而过了一百平,如今儿孙归来,三代人正好可安三席,这便是我的适可而止。这许多年了,最忘不了的是南京卫岗上一席安寝的架子床,我从上铺滑下来过,滑到地面才醒来。幸得安然无恙,还真是一席安寝。</p><p class="ql-block"> 维修之际,室无净土,唯半接天际的阳台可居。这几日早睡晚起,休息得出奇的好。也有醒来,上半夜醒,看看星辰,下半夜醒,听听鸟鸣。忽然发现,这样的人生也很曼妙。</p><p class="ql-block"> 我现在的曼妙正是人类之初巢居林上时的寻常。</p><p class="ql-block"> 半露宿的感觉很好。这让我想到李白的《夜宿山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