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尹舒拉:毕业八才用上半张宣纸</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 font-size:15px;">尹舒拉,1954年出生于青田县。 现为浙江艺术职业学院美术系副主任、教授、国家一级美术师,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美院山外山水画社导师。</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2年初,我参加青田县的一个美术加工会。因我的一幅作品要通过这个加工会加工,然后逐级上送,去参加“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发表三十周年美术作品展览”。我的作品叫《田园春色》,是自己取的题目。画面前景是一片柳树,中间是方格子的“大寨田”,田里有一辆正在耕作的四轮拖拉机,红颜色。有点经验的人就知道这是辆“东方红”牌拖拉机。因为是用毛笔画在宣纸上的,自然把我划分到“中国画小组”里。</p><p class="ql-block">那时,武斗刚刚结束,有这么一个美术加工会,显然是件新鲜事。我记得当时大约有30来幅作品参加加工会,而上送的却只有5幅。我作为一个乡下进城的小毛孩,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幅作品有无可能入选,心里只是将一个月的加工会当作一种高级享受来对待。</p><p class="ql-block">一天上午,来了一批画帘厂的大师傅,看样子是有组织来的,他们鱼贯而入逐个看人逐幅看画。当他们来到我身后时,我觉到后脑一阵发麻。来看画的人,大多与加工会里人熟悉,他们话长话短好生闹热。只有一位中等身材沉默寡言者站在我的画前看了许久,问我是哪里人,跟谁学的画等等,并说有空可以到他画室去看看。这个人自我介绍叫陈我鸿,并向我要了半张宣纸。</p><p class="ql-block">在青田人的心目里,县画帘厂是“美术大师”云集的地方,如果能去画帘厂画室看画师作画,真是求之不得。当天下午上班时间未到,我就到了画帘厂画室门口,少许,陈我鸿来了。他对我点点头,我就尾随进去。他说他长久未画宣纸了,水分控制不好,边说边将他上午从我这里拿去的宣纸画出的画拿给我看。画面上一些乱石和鸡毛一样的松树,石与树的样子都很古怪。当时,我怀疑水分未干,用手去触摸,方才知道是干的。我觉得好生奇怪,陈我鸿说这种纸很好,只是他近十年未画画,画得不好。我要他上些颜色看看,他顺手蘸了些赭石和花青,和着墨一笔一笔往纸上画,并告诉我山水画的用色要沉着,不能有火气。这些都是我从未听过的词汇。</p><p class="ql-block">我问他怎样才能学好山水画,他说要多看好的画,提高眼界。我问怎样才算好的画?他说要多读画论。并说光会画,不通四论,画得再好也是“画匠”。我以前读过一本胡佩衡著的《我怎样画山水画》,从那里面知道明四家里有个仇十洲,功力很深,但是品位不高,评论家往往将他作画匠对待。与画匠画相对,是文人画。陈我鸿案头有一本画论集子,正好卷到陈师曾的一篇,上面有用红杠杠划的“什么叫文人画,就是画里带有文人的性质,含有文人的趣味,不是专在画里面考究艺术上功夫,必定是画之外有许多文人思想……”一段话。他说陈师曾这篇《论文人画之价值》非常高,是“五四”以来最有影响的中国画论之一,要好好读读。我向他借回似懂非懂地读了一遍,抄了一遍。</p><p class="ql-block">后来,我的《田园春色》被选送,就随即去了由地区组织的一个创作组,暂时和陈我鸿失去了联系。记得地区集稿时,送来陈我鸿两幅画,一幅是《山村小水电》(山水),另一幅是《采药图》(人物)。评选时,他的山水画没有入选,因为一位评委说他的画用色有点灰,像林风眠,并断定他的思想有问题。我从而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林风眠的人,思想意识有问题的。</p><p class="ql-block">我回青田后,陈我鸿从食堂里买来饭菜,邀我一起吃,我第一次来到画帘厂地下室,他居住食宿的地方。一束光线从高处的小窗进来,照在一张小方桌上,桌面放着一块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画。从压在一起的60年代剪报上,我才知道这幅画的题目叫《秋厨美味》,作者叫诸乐三。陈我鸿告诉我,他是 1963年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即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山水科毕业的,同班总共只有四位:李棣生、徐英槐、崔昌日和他。这位诸乐三,还有顾坤伯、陆俨少等都是他的老师。我当时没听说过顾、陆两人的名字,就问他这两人和钱松岩、宋文治相比,谁画得好?他说:“比不来的!”并说宋文治和陆俨少是师友关系,在艺术上受陆俨少影响较大。这可大大震惊了我,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全国没有能超过钱松岩和宋文治的。我继而问他,既然陆俨少画得那么好,怎么不出名?他说,这是个说不清楚的事,你现在还小,将来长大了,自然会明白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编后:</b><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即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山水科,一届就只有四个毕业生,可见国家为培养这些艺术人才投入的巨大。都说废纸堆是艺术家的摇篮,陈我鸿这个浙江美院的高才生竟然在毕业8年后才摸到可以随心创作的半张宣纸,这半张宣纸还是从一名业余爱好者处顺来的,一个浙江美院高才生的黄金期就这样过去了,这不只是他个人的悲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终于有了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却应作品的格调有点灰,就被判为思想有问题,不予录用。在政治挂帅的日子里无所谓艺术,也很难有艺术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编辑自尹舒拉为《陈我鸿画册》作的跋《鸿飞那复计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征集故事线索</b></p><p class="ql-block">奉化溪口原亭下村有个陈我鸿,又名陈金木,1963年毕业于中国美院中国画系。这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毕业分配前参加社教活动期间与地主女儿恋爱,婚姻自由与阶级立场的冲突,只能到处打临工,甚至于流浪,卖血,艺术生命被摧毁。</p><p class="ql-block">个人的曲折经历同时也折射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在政治运动中的普遍困境。本人想把这位不应被忘却的中国知识分子的人生故事整理出来。如果您有关于陈我鸿先生的故事线索,请微我。微信手机同号13957885210。</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山茗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