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老师死后脖子套在了晾衣绳上，睁开眼冲着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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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黑色电线牵出的晾衣绳在风中摇来摇去。我打扫完猪圈以后，看到了小崔老师。她的脖子套在了晾衣绳上，身子慢慢地、慢慢地晃着。头发垂下来，雪白的手臂垂在身侧，我看不到她的脸。她的碎花裙子打湿了贴在她身上，是我很喜欢的那条。

姥姥问我：「阿蛮，你在看什么？」我说：「我在看小崔老师！」姥姥坐过来，脸色刷地变了。不一会儿，姥姥带着一群人，他们把小崔老师放下来。随后把小崔老师埋了。姥姥说，她是自杀的。可是，她脚下空空荡荡，又是怎么把自己挂上晾衣绳的呢？她又是怎么自己对着自己的脖子用力，把绳子栓紧的呢？我没敢问，因为谁都没有问，我一个傻子就更不能问。

当天晚上，小崔老师就被席子裹着，在荒郊野外找了个地方埋了。下葬的时候，小崔老师还穿着那件碎花的裙子，她的头被蒙起来。村民找梯子来剪断晾衣绳的时候，姥姥在一边喊着：「蒙住她的脸，蒙住她的脸。」「为什么要蒙住脸？」我问。姥姥是村里有名的神婆，在红白事上，大家都很听她的话。她什么都知道。姥姥回过头来，雨中，一向慈爱的姥姥看起来那么狰狞恐怖。「被她看到，她就要回来，索你的命。」她说。

她说话的声音和平时不一样。风好大，把小崔老师的裙子吹得飞起来。我看见她身上有好多的颜色，红色的，青色的，紫色的。风把她头上的衣服也吹开了。在衣服袖口露出的缝隙里，我看见小二姐若隐若现的脸。她在笑。她死死盯着我，嘴巴一直咧到脸颊。「小崔老师在笑。」我说。姥姥给了我一巴掌，让我闭嘴，不要胡说八道。片刻后，她被土一点一点盖上，但我脑子里，始终是她冲着我笑的样子。我想起来她的口形，她教我说自己的名字：「阿蛮—」

2第二天早上，我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小崔老师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小崔老师的花裙子。就挂在床边的衣柜里。房间里，一股泥土的腥臭味。阿妈拿起小崔老师的裙子，比划着，转来转去，又穿上了。

她还问我：「我穿这个好不好看？」姥姥经过我的房间，看见穿着碎花裙的阿妈。她一把把阿妈推倒，发疯一样地撕扯着阿妈身上的裙子。阿妈被吓呆了，害怕地缩在我的身后。姥姥紧接着用不停手颤抖的手，翻箱倒柜，我知道，她想找符水。姥姥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找符水，喝了符水什么都能好。正找着，阿爹从外面走进来了。他对姥姥说这裙子是他从小崔老师身上扒下来的。他和大家一起埋小崔老师的时候，总觉得这裙子值钱，好看，后来就又挖开土，把裙子扒下来了。姥姥气得双手发抖，指着阿爹，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让你去埋了，你怎么、怎么，把死人衣服拿回来了！这犯忌讳啊！大忌讳啊！」阿爹满不在乎地说：「妈，不怕，就是个死人嘛。」「你懂什么！要是阿蛮被死人缠上了，看你……！」阿姥骂骂咧咧地说，点了符，和小崔老师的裙子一起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