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箭楼）——北京城门楼之二

Gao Ping

明朝迁都北京后，建有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四重城垣。其中内城设有城门九座，单在南城墙上就设门三座，居中的便是正阳门，为国门。

清代《钦定日下旧闻考》记载：「正阳门，洪武、永乐时尚沿元故，名丽正。洪熙元年，正阳门名始见于实录。至正统二年十月，行在户部奏：丽正等门已改作正阳等门，其各门宣课司宜改从今名。

正统己未夏四月，正阳门月城成。关帝庙在正阳门月城之右，每年五月十三日致祭。先十日，太常寺题遣本寺堂上官行礼。是日民间赛会尤盛，凡国有大灾则祭告之」。

清代《畿辅通志》记载：「京城内九门：正阳门，城门尉二员，城门校二员，千总二员，八旗甲兵共二十名，绿旗门军四十名」。

《钦定大清会典事例》：「顺治初年定：每月逢五常朝日，由礼部咨兵部转行步军统领，于黎明启正阳门。遇御门听政日，外城居住官员应早入者，由兵部行文，于晓钟后启正阳门。遇坛庙祭祀日，内外城陪祀官有应早入城出城者，由太常寺先期咨兵部转行，于五鼓后启门」。

明成祖迁都北京后，于永乐四年开始营建北京宫室，永乐十七年将元大都城南城垣和丽正门向南移建800米，永乐十九年竣工， 仍沿元代旧称。正统四年重建城楼，增建箭楼、瓮城及闸楼，并更名「正阳门」。

据清吴长元辑《宸垣识略》记载：「正阳门外门（箭楼）设而不开，惟大驾由之。月城东西设二洞子门，为官民出入」。从文中得知，皇帝出入时箭楼中门才可洞开，平时官民人等只能行走闸楼门洞。

1 正阳门（箭楼）的往事

在明代永乐十八年到嘉靖三十一年，正阳门是北京城南端第一个城门。

这是明嘉靖《皇都积胜图》中的正阳门和正阳桥。

诗人宋褧《晚晴出丽正门》诗介绍这里：「团团碧树压宫城，白凤门楣澹日明」。

另一位元代欧阳原功则云：「丽正门当千步街，九重深处五云开」。

我在正阳门出土镇水兽展览得知，正阳桥在前身为「正阳古渡」，几次改变位置，最终正阳桥确定今天地方，为北京中轴线一个节点。

正德皇帝死后，无后嗣，大臣推荐朱厚熜当皇帝，就是后来的嘉靖皇帝。

按照规定，以太子身份入东华门，朱厚熜坚决不同意，要求以皇帝身份入京，这就是「正阳门之变」。

最终，经过正阳门，穿过大明门，踏入紫禁城。他否定了杨廷和等人提议的「绍治」年号，认为正德朝的混乱状况无法与「治」相提并论，更不应由自己来「绍承」。他亲自挥毫，将「绍治」二字删除，并亲自选定年号「嘉靖」。其中，「嘉」意为美好、吉祥，「靖」意为平安、太平。正是在正阳门这一关键地点，嘉靖皇帝正式登上了大明皇帝的宝座。

该城门处于明清北京内城南城垣正中、皇城与宫城的正前方，命名「正阳」，是取「圣主当阳，日至中天，万国瞻仰」之意，正如光绪二十九年《正阳门楼工程奏稿》所说：「正阳门宅中定位，气象巍峨，所以仰拱宸居，隆上都而示万国」。在京师四九城门中，正阳门的规制最为隆重，其城楼高度居内城九门之首，而且比皇城南门天安门城楼还要高9米。

正阳门箭楼是在内城九门中唯一开门洞者，正阳外门就是箭楼下的门，专供皇帝御驾出入时开启。

此图为《京师生春诗意图》，作于乾隆三十二年，为宫廷画家徐扬作品。

这是《乾隆南巡图·启跸京师》正阳门部分，皇帝从正门而出。

据《日下旧闻考》记载：「今正阳门前棚房比栉，百货云集较前代尤盛，……，正阳门东西街招牌有高三丈余者，泥金杀粉或以斑竹镶之，或又镂刻金牛、白羊、黑驴诸形象以为标识。酒肆则横扁连楹，其余或悬木罍，或悬锡盏，缀以流苏」，从这些各式的店铺招牌中便可见清代初。年商业的繁华景象。

其实，南城繁华是有原因的，满清入关后，内城为满族贵族居住和驻防，汉人赶到南城，而且集中会馆，所以造成南城比内城繁华。

这是没有焚烧前旧照片，瓮城里有关帝庙和观音庙，均修建于明万历年间，为明清两朝的皇家寺庙，两庙东西而置，并守正阳门户。

正阳门的有四个门洞，即城楼门洞、箭楼门洞、瓮城东西两侧各开的一个闸门门洞。日常官员百姓出入正阳门则只能通过瓮城东西两侧的闸门。

1900年，正阳门箭楼遭火焚，前门大街的大火蔓延到瓮城，箭楼被点燃，楼顶已是浓烟滚滚。

到底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义和团纵火焚烧的。

根据历史文献记载，1900年6月16日，义和团于前门放火烧毁西药点，火势迅速蔓延到前门大街和正阳门上，正阳门城楼着火，同时烧毁店铺住宅四千多家，因为当夜大风，火势蔓延，大栅栏以及前门大街火势如天，这场大火过后，昔日繁华的前门大街变为一片废墟。

杨典诰《庚子大事记》记载纵火乃是在当日「巳时」，即九点至十一点之间。

唐晏《天咫偶闻》详细叙述：「将午，忽正南有烟，黄色直起如烽火。路人皆云：“此焚屈臣氏药房也。”市肆无惊，若豫知其事者。午后，烟不止，且变黑色。是日南风，其直烟变而为横，从南而北，聚而不散，如黑龙之舞空，掠大内而过，北逾鼓楼，仿佛汽船之在海，度其势不止于屈臣氏一家矣。

查延烧之处，东至大街西止，西至蕴和店止，北至河沿止，南至小齐家胡同止。西河沿路聚兴为度，排子胡同烧一层止，蝎子庙至中成当止，取灯胡同至同兴饭庄止，杨梅竹斜街至蕴和店止，观音寺至晋义永止，路南四和居止，煤市街至大齐家胡同口止，路西染房止，同仁堂夹道留粮食市路西至万年居为度。大街前门楼烧，南至裕祥皮铺止，西河沿独留广裕金店一家，东西荷包巷月墙全烧。

计由大栅栏庆和园戏楼延及齐家胡同、观音寺、杨梅竹斜街、煤市街、煤市桥、纸巷子、廊房头条、廊房二条、廊房三条、门框胡同、镐家胡同、三府菜园、排子胡同、珠宝市、粮市店、西河沿、前门大街、前门桥头、前门正门箭楼、东荷包巷、西荷包巷、西月墙、西城根。火由城墙飞入城内，延烧东交民巷西口牌楼，并附近铺户数家」。

正阳门箭楼遭火焚，大屋顶完全燃烧。

但正阳门城楼没有毁，1900年9月，八国联军已进京，城墙上有联军搭的帐篷，瓮城内商贩已清走，箭楼已毁，城门楼尚在，这是 英国乔治·厄内斯特·莫理循（George Ernest Morrison）拍照的照片。

到十月，被英军所属印度兵引燃的正阳门城楼余烬还未熄灭，这是当时照片。

五牌楼幸免于难，五牌楼正阳桥匾尚在(满文在前，汉文在后) ，这是乔治·厄内斯特·莫理循（ George Ernest Morrison）拍照旧照片。

焚烧后的正阳门箭楼

刚刚焚烧过的正阳门箭楼与城楼旧照片。

正阳门箭楼废墟东面旧照片

这是冬天从五牌楼下的废墟上向北拍摄，作者 乔治·厄内斯特·莫理循 （George Ernest Morrison）。

据档案记载，当时建筑残损，为了迎接逃往西安的慈禧太后和光绪帝回銮，工部只得暂时「于大楼之前面扎彩架五间，箭楼之前后面各扎彩架三间，彩上横额标题正阳门字样，以壮观瞻」。后续的修复工程由于经费不足，只能从各省筹措银两，最终耗时3年才得以将正阳门楼修缮完毕，用银超过了40万两。

这是前门瓮城内列队行进的袁世凯武卫右军旧照片。

清末，京奉和京汉两铁路正阳门站建成后，正阳门周边人流、车流非常密集。

到1914年，为缓解交通拥堵，内务总长兼北京市政督办朱启钤主持改建工程，将正阳门瓮城被拆除，在城楼两侧城墙各开门洞两座，形成东西车站广场，箭楼增加了「之」字形登城马道，并用欧式风格装饰。

民国四年在北洋政府内务总长、京都市政督办朱启钤的主持下，聘请德国建筑师罗斯凯格尔对城门进行改造。

到1906年，正阳门复建完成，照片为瓮城西闸楼、西月墙外侧，南向。

1916年，,正阳门改造竣工后，朱启钤率内务部官员视察正阳门改造工程在箭楼城台北侧平台上合影，背景是正阳门城楼。

内务总长朱启钤手持银镐，「拆去旧城第一砖」，红木手柄上嵌有银箍，上錾有铭文：「内务部朱总长启铃奉大总统命令修改正阳门，朱总长爰于一千九百一十五年六月十六日用此器拆去旧城第一砖，俾交通永便」。

1917年，从正阳门西火车站月台上向东观看正阳门，这是日本山本赞七郎拍摄照片。

1928年，照片为正阳门箭楼西北面。此时北平政府把箭楼辟为国货陈列馆，可见到门洞上的「国货陈列馆」字样。为改善采光，在后抱厦檐下正中开了一个后窗户。

民国时期，由于正阳门附近商业繁荣，加之正阳门东、西两座火车站的建成，又有前门商业街，这里变成繁华地段。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三天后，1949年2月3日上午，在正阳门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

这次人民解放军开着坦克、炮车进驻，许多欢迎群众感慨万分，热泪盈眶。

这是1959年，国庆十周年期间正阳门箭楼东南面，此为当时明信片。

2 正阳门（箭楼）外部建筑特点

我先来到正阳门箭楼正面，袁学军先生《正阳门建筑特色及其功能的演变》描述：「城台高约12米，上窄下宽，亦有明显收分。城台正中辟券门，与城门相对，五伏五券，门洞内设千斤闸，南侧宽10米，北侧宽12.4米。箭楼上下四层，楼顶为灰筒瓦绿琉璃瓦剪边重檐歇山式，饰绿琉璃脊兽，戗脊走兽为7个。南、东、西三面辟箭窗，以作对外防御(射击)之用，南面(外侧)四层，每层13孔(内城其它八门是12孔)，东、西各四层，每层4孔，连抱厦2孔，共有86个箭窗（作者按：这是1906年复建后的情形）。箭楼的结构为前楼后厦（抱厦后檐墙辟3个实榻大门供进出楼内之用），面阔七间，宽62米，进深20米；北出抱厦庑座，面阔五间，宽42米，进深12米，整座楼通高35.37米；屋面前后戗脊走兽是7个。在明清北京城垣的箭楼中，唯正阳门箭楼辟门，亦最为高大雄伟」。

箭楼位于城楼南端，为砖砌堡垒式建筑，正中设券门与城门相对，北侧加有三层抱厦，面阔五间，屋顶为重檐歇山屋面，顶覆绿剪边灰筒瓦，上层檐为单翘单昂五踩斗拱，下层檐为一斗三升斗拱， 箭楼东、西、南三面辟箭窗。

由夯土外包青砖砌筑，高约12米，形成稳固的基座，顶部铺设墁地砖，承托上部木构架。

这是正阳门箭楼设计与修复图纸，主体建筑为三滴水歇山楼阁，城楼面阔七间，进深三间，设有周围廊。。

正阳门箭楼背面设计图

唯正阳门箭楼门洞上方镶嵌横式石匾，书写「正阳门」，应当是民国时期所为。

1988年由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这是清乾隆十五年《京城全图》的正阳门局部图，这里正阳门集城楼、箭楼、闸楼、瓮城、月墙、庙宇等于一身形成了完整的古代防御性建筑体系。

清代样式雷正阳门箭楼图样，对比民国复修的箭楼，在箭孔和外观都有很大差距。

在正脊两端没有采纳常用鸱吻，而是五拼绿琉璃望兽，面朝东西两侧。

最前没有用仙人骑凤，而是绿琉璃抱头狮子打头，后面的走兽依次是龙、凤、狻猊、天马、海马、押鱼，由于狮子位置变动，后面顺序有所调整。

这是转角铺作，采用雅伍墨旋子彩画。

上层檐为的补间铺作为单翘重昂七踩计心造斗拱，观察柱头铺作，柱头之上是栌斗，出一跳，上承下昂，上面是耍头，由令拱支撑撩檐枋，同样七踩计心造斗拱。

据首都图书馆藏《正阳门楼工程奏稿》记载：「正阳门大楼一座计七间，……，外檐上架并廊内枋梁大木使灰五道、满麻一道，糙油，刷靛花胶，彩画青绿五墨小点金、一统枋心。角梁彩画青绿烟琢墨肚鳞。斗科使灰二道，糙油，刷靛花胶，彩画烟琢墨青绿翘粉。垫拱板、盖斗板光柿红油一道、光朱红油一道。宝瓶使灰二道，糙油，彩画金黄色吉祥宝花，……，椽子使灰二道，糙油，衬二绿胶一道、大绿胶一道。外檐飞檐椽头绿地彩画烟万字。老檐椽头彩画青绿烟龙眼宝珠罩熟桐油。……，重檐箭楼一座正座计七间，……，外檐下架库门三座，……，上架枋梁大木使灰五道、满麻一道，糙油，刷靛花胶，彩画青绿雅五墨翘粉、一统芳心。角梁彩画青绿烟琢墨肚鳞。斗科使灰二道，糙油，刷靛花胶，彩画烟琢墨青绿翘粉。垫拱板、盖斗板使灰二道，糙油，垫光柿红油一道、光朱红油一道。宝瓶使灰二道，糙油，彩画金黄色吉祥宝花，……，椽子使灰一道，糙油，衬二绿胶一道、大绿胶一道。飞椽头绿地彩画烟万字。老檐椽头彩画青绿烟龙眼宝珠罩熟桐油」。

据档案可知，正阳门城楼和箭楼的地仗及斗栱等杂件彩画的做法相同，仅枋梁大木彩画的做法有所区别。箭楼的彩画级别更低，为青绿雅五墨，没有用金，素枋心，没有图案，平板枋绘降魔云。

再观察一层檐下斗栱，补间铺作没有出跳，为一斗三升，纵向承托住了挑檐桁。

而柱头铺作的栌斗上没有出跳或昂，而是挑檐枋从中穿行而过，横向连接。

在正阳门箭楼前边，左右各有一只明代雕刻的石狮，第一个感觉就是高大，坐北朝南，背部挺直，蹲姿威武。狮子头顶的螺发卷，两只元宝耳朵朝后，额头肌肉隆起，眼睛瞪得圆圆的，而嘴巴大张，露出锋利的獠牙，舌头往上一舔，威武霸气，人称「京城第一守门古石狮」。

如果看前面旧照片，不难发现正阳门箭楼前有石砌护岸的护城河，横跨宽大的正阳桥，桥两侧望柱刻有石狮，桥南有一对石狮和一座高大的五牌楼，向南是前门大街，直通永定门。民国时期，护城河被填平成马路，正阳桥也被拆除，一对石狮则北移到箭楼城门洞前。

我在门洞里向北观察，远处就是正阳门城楼，过去加瓮城为一体的，自从修建铁路，挖掉瓮城，使正阳门箭楼与城楼分离。

正阳门箭楼前石板地，两边最外侧石板向心力朝里，中间是横铺设的条石，两侧为竖条石，这样中间与两侧及最外侧条石通过方向不同，增加承重力和牢固度。

城门涵洞里青石板分五组，正中是横向铺设，略有弧度，两侧对持为竖铺设条石，最外两侧又是横向铺设，但宽度相当于正中条石一半，这样设计防止石板打滑，而且适合通过马车，其正中横铺设的条石正好是车的宽度。

城墙下面包有条石，增加箭楼的抗压能力。

过去有「摸钉」风俗，这样可以生个男孩。《水曹清暇录》记载：「正阳门上摸铜钉，云宜男也」。

每扇门是行九列九，八十一个门钉，后来其中有不少不是铜钉了，而是用木头旋圆涂上金漆的。原来这是庚子年后重修正阳门时，因为钱紧，而不得已李代桃僵了。

正阳门箭楼门钉八十一个，在清代肯定不行，这是朱启钤修建的。

注意，地下有一根短木，固定大门之用。

顶门杠

北洋时期，内务总长朱启钤牵头，聘请了德国建筑师罗斯凯格尔（Rothkegel）主持设计，改造正阳门，1915年6月开工，年底工程完毕。

由罗斯凯格尔的设计，将箭楼下面两排箭窗的上沿增加了华盖式的弧形窗檐，瓮城墙断面附以月牙形的「绶带悬章」式的西洋弧线装饰，箭楼东、南、西三面加装了栈道式挑台走廊与城台衔接，环以汉白玉护栏。

箭楼北侧修建了对称的双之字形登城梯道和中间的观景平台，一直延续至今。

这是箭楼侧面设计图，清楚看到面向南侧的箭楼为重檐歇山式屋顶，上下四层均为面阔七间，进深两间，北出抱厦面阔五间。

注意新设计的城墙平台，建筑重心偏南，留出三分之一平台在北侧，以利于市民休闲和观景。

在罗斯凯格尔这位德国工程师的建议，城楼东西两侧都添上了欧式「绶带悬章」的浮雕，中西合璧。

同时，每个箭窗上加饰了西洋风格的水泥弧形华盖，在箭楼窗下增建了白玉石抱柱和汉白玉栏杆，形成悬空式平台。

城墙拐角地方用水泥抹平，这是为了防止下雨倒灌。

站在箭楼在城楼北面，城台上窄下宽，有明显收分。

东侧后阶梯下口处有两对石狮，这是民国时期从圆明园遗址里找来的，狮头部占全身比例大，额头肌肉雕刻夸张，螺发卷排列整齐，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石狮底座还特意加高到了四层，通常惯例石狮底座只有两层，这是当时为了提高石狮子的高度，破例。

西边的那对呢，造型简洁，是青龙桥附近功德寺找来的。

3 正阳门箭楼水平石标

南墙东侧发现「水平石标」，露出地面半截，这块方柱体碑碣色泽偏白，南面镌刻阿拉伯数字「43.219」，小数点上有英文字母M，数字下方为「合营造尺」，仅露出上半部。西侧为向繁体字「實」，碑碣风化痕迹明显，遗憾的是埋藏部分的文字无法获知。

查阅资料得知，这块碑碣为中华民国时期的「水平石标」，标定了当地的海拔高度。

设置于1917年前后，当时以大沽口的海面水平为基点进行勘测，在京都市政公所印制的一览表中，记载有81处水平石标，分布在京城各处，而历经百余年，还能找到的已经屈指可数，正阳门箭楼下的水平石标为1号，是中轴线上独特的遗产元素。

4 正阳门箭楼文字砖

正阳门的城墙上有部分文字的砖石，这些文字砖多为明代或清代修筑时留下的印记，记录了砖块的制作年代、产地、工匠姓名或督造机构等信息。

如「嘉靖XX年制」，「窑户XXX”“匠人XXX」，「窑户XXX」，「匠人XXX」。

大多数文字砖因风化或历史修缮已模糊不清，但仍有清晰可辨的实例。

通过铭文可追溯砖块的生产地，反映明代「京砖」的供应体系，如临清砖通过大运河运抵北京。

这块文字砖辨别很长时间，应当是「通和窑细泥停城砖」。

这里也有清代城砖，特点为小长方形，印文在砖的短侧面，大多只有年代或窑厂名称，没有窑户姓名、没有匠人姓名。如:「乾隆叁年」、「宝丰窑记」、「荣生窑」。也有的砖标明城砖用料及工艺性质，有的还加上窑厂名称，如:「细泥停城砖」、「细泥亭澄泥」、「通和窑细泥停城砖」，均为楷书阳文。

所谓「停泥砖」是以优质细泥（通称停泥）经制坯，窑烧而成，各地均可生产。

对照二层展览拓片，发现这是「宝丰窑细泥停城砖」。

宝丰窑细泥停城砖拓片

对照二层展览拓片，发现这是「大新样城砖」。

仔细辨认，为「宝丰窑细泥停城砖」。

5 正阳门（箭楼）千斤闸特点

我来到正阳门箭楼门洞南侧，拍照完整的千斤闸凹槽。

当年正阳门共有三架千斤闸，分别是箭楼及东西闸楼，且箭楼闸门比东西闸楼所设规格要大得多。

始建于明正统年间，作为一种依附于楼体的防御性设施应运而生，称其「千斤」，但实际重量更大。

箭楼千斤闸的结构部件可以归纳为三大系统，包括闸板系统、贯柱系统以及滑车与贯绳系统。

闸板（闸门）采用铁皮包实木（杉木）的结构，外表覆盖着加固的铁钉，仍然保留着清末重建时的风貌。贯柱系统由贯柱、贯梁、贯尺组成，贯柱和贯梁是千斤闸起降系统的核心部分。滑车与贯绳系统是传输贯柱系统动力的关键。

模型

固定滑轮支架的石构件，绳索穿过转动立柱和滑轮，另一头固定在千斤闸上面吊环上，转动立柱达到升降。

千斤闸转柱底下结构

这个视频制作粗糙，没有绳索转动过程，还是对照模型去理解。

6 正阳门（箭楼）内部结构

正阳门箭楼是民国时期修建，里面没有完全按照营造法式或请工部规则去设计，开始觉得有点四不像，我连续去两次观察，发现就是「抬梁式」和「穿斗式」结合，添加近代框架制作工艺。

施工过程：立好金柱后，将一层层围合向上搭建。楼身上下分割成四层。横架，每层施用承重梁六缝，四周檐柱之间，每层用粗巨的枋额串联起来，构成三道围箍，这样全部框架结构具有较好的刚度和整体性。

这是一层，面阔七间，进深三间，两侧有木梯通往二层，屋内金柱支撑梁枋，上面铺设木板，全部刷红色。

正阳门箭楼首层平面图

在正阳门箭楼烧毁前城楼上下层檐柱都没有抱柱加固，这是重建后增加了抱柱。

抬头观看，金柱支撑横枋和穿枋交叉，由抱柱支撑穿枋，上面铺设木板。

二层木制护栏也施以雅伍墨旋子彩绘装饰，其余全是朱红色。

这是第二层，与第一层结构相同。

正阳门箭楼为砖砌堡垒式建筑，重檐歇山顶，前楼后厦等建筑特征推测，其梁架结构复杂，采用「抬梁式」和「穿斗式」等结构的综合。以立柱、横梁、斗拱等构件形成弹性框架，抗震性能强。

外圈为檐柱，支撑下层屋檐，内圈为金柱，承托楼内梁架及上层荷载。

横向为大梁，这里是五架梁，横向跨越，上承檩条。枋木连接立柱，增强稳定性。

纵向为檩条沿进深方向排列，支撑屋面椽子，形成坡顶骨架。

我是从模型来分析正阳门箭楼的框架结构，比较复杂，将抬梁式和穿斗式结合。

穿斗式是用穿枋把柱子串起来，形成一榀榀房架，檩条直接搁置在柱头，在沿檩条方向，再用斗枋把柱子串联起来，由此而形成屋架。

先从最上开始观察，三架梁下面为五架梁，梁头与下金檩交叉并衔接，其梁中央由穿斗式中柱支撑。

到七架梁位置，需要南北两根穿枋，分别与南侧前金柱位置和北侧后金柱衔接，这是穿斗式结构特点。

这是后金柱的位置，抬头就能看到柱头有斗拱，支撑七架梁和檩条，其中七架梁与五架梁之间有短柱，这就是抬梁式方法。

再观察，后金柱之间横向向连接穿枋，纵向连接后金柱枋，这就是 穿斗式方法。

这是南侧内转斗拱，第二跳为琴面昂头，最上是耍头，支撑檐枋，上面就是铺设椽子。

建筑为歇山式，不能不看四角结构，这个位置是转角斗拱内转，其中大角梁搭在梁与枋结合位置。

明间脊檩中间的彩画保存得挺好，为金龙八卦图袱子雅伍墨旋子彩画。

仔细观察三架梁有驼峰支撑侏儒柱，五架梁位置没有采用驼峰方案，而是在梁上挖槽，横枋插入其中，利用穿斗式方法。

再观察绿色方框标注位置，中柱两侧梁用金属加固，中柱与檐柱之间有穿枋相接，一头插入中柱槽内，另一头插入檐柱槽内，这是典型的穿斗式。

正阳门箭楼在乾隆四十五年失火后重建，内务府大臣金简《堪估正阳门外焚毁宫房事奏折》中提到正阳门修缮工程主要包括：「……外面下檐炮窗三层，上檐炮窗一层，每层南面十三座，东西二面各四座，共计八十四座」。根据这段记载，计算一下箭窗的个数。箭楼上下4层，南、东、西3面辟箭窗，南面4层每层开箭窗13孔，共52孔；东、西侧各4层每层开箭窗4孔，共32孔；加上抱厦两侧上方各辟箭窗1孔，共有箭窗86孔，用于对外射击防御的。

清道光二十九年和光绪二十六年，这两次重建的过程中，箭楼箭窗的个数并没有什么变化。

1915年，时任内务总长的朱启钤主持了箭楼的改造工程，采用德国建筑师罗斯凯格尔的设计方案。箭楼增设了混凝土仿汉白玉护栏，在其东、西两面增筑了欧式浮雕各一尊，在一二层添建了箭窗的弧形遮檐，抱厦两侧各增加4个箭窗，共计94孔。

1928年～1940年间正阳门箭楼曾经作为北平国货陈列馆存在，在民国十七年（1928年）8月，作为陈列国货场所的正阳门箭楼「室内因亮光不足，在北墙上添玻璃铁窗高七尺宽九尺半一堂」，在厚实的北面城墙上开挖一个大窗，采光条件改善。至此，正阳门箭楼箭窗数变为95孔。

我拍照的中轴线视频

这是明代正阳门正脊压胜锡盒，放置在大脊（正脊）正中脊筒内的「镇物」。按照五行理论在盒子里放入代表金木水火土的物品。五枚金属锭代表「金」；方木代表「木」；五色丝线代表「水」；五色宝石代表「火」；五谷代表「士」，此外还有经等物，取趋利避害，保护建筑免遭天灾人祸之意。

7 正阳桥的镇水兽考古发现

《明英宗实录》记载，明英宗正统四年，修造京师门楼、城濠、桥闸，增修了瓮城、箭楼、左右闸楼，「深其濠，两涯悉甃以砖石，九门旧有木桥，今悉撤之，易以石」。此时正阳门变成内城正门，外城正门就是今天永定门。

这是1872年8月10日正阳桥(三头桥)和五牌楼旧照片，在箭楼西侧瓮城墙上向南拍摄，选自《中国与中国人影像 Illustrations of China and its people》 （（英）约翰·汤姆森 John Thomson）。

正阳桥和五牌楼都建于明正统四年，原为三孔石拱桥，桥身有三券洞，宽度超30米，桥面被汉白玉护栏分隔成三路，中间为御道，供皇帝通行，两侧供官民行走。桥边设有镇水兽，用花岗岩雕刻而成，俯卧在雁翅石条上，身被鳞甲，局部饰祥云纹，其作用是观察水情、防止河水泛滥。

正阳桥是北京中轴线上单体最大的一座桥梁，到1915年，正阳桥御路被拆。1919年，桥身加宽9米，桥拱改低，撤去内侧石栏杆，两侧新做水泥罗汉栏板，四角立铁制灯柱。1922年，彻底改平，古桥拱仍保留。1950年代中，拆去条石改铺沥青。1968年，实施前三门护城河改暗河工程，拆除了正阳桥的上部结构和桥墩，南北桥台埋于地下。1992年3月，修建正阳门南侧地下通道时，挖出了正阳桥基址及桥东南镇水兽，后原地掩埋保存，我在旧照片用红色方框标注这个位置。

清代前门大街旧照片，我将出土镇水兽位置用红色标注。

这是康熙南巡图之回图正阳门部分，描绘了康熙皇帝1689年第二次南巡的盛况，共十二卷，由清代画师王翚等绘制。

另一张清末民初旧照片，用红色勾勒正阳桥东侧面，这次出土发现其中两个涵洞。

正阳桥平面图

2021年8月27日至9月17日，为了解正阳桥的位置与形制，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北京市文物局对正阳桥遗址开展考古发掘。第一期发掘出明代镇水兽一具，第二期发掘出位于镇水兽下的雁翅泊岸和桥体一座。

2023年1月19日，正阳桥遗址被北京市人民政府公布为北京市第九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为对文物加以保护，搭建专业考古临时保护方舱。

2025年1月23日，正阳桥遗址考古方舱正式对公众开放。

正阳桥原为三孔石拱桥，桥面分为三路，中为御路。后因城市发展建设需要，被拆除后埋入地下

正阳桥有三个券洞，现在中部和南部的券洞已呈现在大家面前，北部的券洞还埋在主路下方。

吸水兽

从挖掘现场看，桥墩燕翅台上的这个镇水兽，形制巨大，青石雕刻，头似狮，身似虎，背部刻有云纹鳞甲，臀部丰满尾巴粗壮有力，身刻鳞甲纹，双眼俯视水面，其左侧前腿、后腿和后臀部均已损坏。

明代永乐十八年到嘉靖三十一年，正阳门是北京城南端第一个城门，也是国门，其规格在内城九门中最高，有城楼和箭楼组成，其北依次是大清门、棋盘街、天安门、端门、午门，一直到钟鼓楼，为明代早期中轴线，紧邻箭楼南侧的中轴线上还建有正阳桥，现在考古工作者挖掘出正阳桥两个涵洞和镇水兽，复修正阳桥前的五牌楼，登临正阳门箭楼，居高临下，遥想历史发生过的事情，见证历史的存在，不禁感慨再三。

2025年4月19日

参考文献

「1」文物古迹｜正阳门.北京市考古研究院，2022

「2」陶然野佬.图说北京丨内城老九门——正阳门.北京京脉搏，2021

「3」顾仁传.京城第一守门古石狮在这！|独家游览攻略|正阳门箭楼.BRTV徐徐道来话北京，2025

「4」小强老张.正阳门箭楼箭窗到底有多少扇？︱箭楼北侧为什么只开了一扇窗？BRTV徐徐道来话北京，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