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

董善芹

一. 楼下我有个小菜园子，农村走出来的人，对土地有特别的热爱，所以，种菜就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忙完正事，总想去菜园子那儿呆一会。 “董姐，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老乡送的辣椒苗，茄子苗你要不要？”一楼的邻居，小婷问我。 小婷是安徽人，四十岁左右，圆脸大眼睛，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在这个满脸刷化妆品的时代，她可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微胖，婴儿肥的那种，貌似肥胖，实为饱满，正直绽放的旺盛年纪。一米六五的小身材，前挺后翘的，甭说男人了，女人和她在一起，都想调戏她一下。她还像个小黄鸭似的会叫，你随便碰她身体的哪个部位，她都会尖叫一声，然后满脸春光，让人欲罢不能。 “好啊，我正准备去买辣椒苗子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发现她的菜园子，已经栽好了辣椒，茄子苗。 她趁着把辣椒苗递给我的瞬间，捏一下我的手背，然后凑近我神秘地说；“董姐，我又找到男朋友了，这个对我是真的好。哪天带给你看看。” 我不屑一顾又略带好奇的说道：“是嘛！那得恭喜你啊！” “董姐你不知道，他对我真是太好了，他会帮我洗脚哦，洗过后还把我的脚丫放在他鼻子前闻闻，说我很香呢。”言语之间的自豪感，溢于言表，显得单纯可爱。 “哦，那这个人给你钱用吗？”我不止一次问过她这个问题。 “没有，不过他有钱哦，他是个包工头。他还喜欢钓鱼，每天都给我送鱼过来。”她撇了一下嘴，美滋滋的表情，好像刚吃过鱼。“那个小陈怎么办？”我一边说着一边刨了一个坑，把辣椒苗栽上两棵。 “那个鳖孙子，他只会占我便宜，我不会再跟他来往了。董姐，我刚认识的这个人叫小孙，他对我太好了。我跟你说，昨晚我俩去吃烧烤，他非要让我骑电动车带着他，他坐在后面紧紧搂着我的腰，每当遇到一个小坑，颠簸一下的时候，他就哎呦一声抱得更紧，还提醒我要小心呢。”我接过他手里的茄子苗，看着她满脸的幸福，真不忍心叫醒她。 “来，你把水桶递给我，浇上水这就算栽完了。”我打岔，是想给她的甜蜜降降糖。 “董姐，你爱吃鱼吗？等一会我给你拿两条。你听我说，这个小孙个子高，人还帅。” 她一边说一边给我比划个高度，那甜蜜值依然爆棚，根本降不下来。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哪来这么多的人脉资源？”这是我一直好奇的问题。 “这个，那微信上不是有附近人吗？你只要打开一搜，哎呦呦，那上面的人老多了。”她胸有成竹，且沾沾自喜。 我心里默默的嘀咕了一下，咦！好像是在哪里看见过“附近人”三个字，但是也没有陌生人添加我呀！得抽空去研究一下。“你可别再给这个小孙花钱了，不要像小陈一样，钱花出去了，还变成仇人。”我的提醒，是为了掩饰一下自己内心的小动作。 “唉，别提那个孬种，他以后不得好死，叫他骗女人的钱，会遭报应的。”她略一沉思，然后冲着我的水桶，重重的推搡了一下。 她想继续给我分享她的喜悦，但是我不想听了。我另有心思，所以赶紧回家了，一边走一边思考，那个”附近人”功能到底在哪里呢？回去仔细找一找。 进屋洗漱一下，卸下疲惫，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寻找“附近人”，果然在微信的“发现”页里面，我找到了“附近人”三个字，点进去之后，只有同城视频和同城直播。两个板块我都进去转了一圈，没有人添加。碍于面子，还不好意思打听别人，瞎折腾老半天无果。想着明天去给辣椒浇水的时候，再问问小婷吧。 第二天，我带着忐忑来到小菜园子。看着有点蔫吧的辣椒苗，我扯着嗓门喊：“小婷，你在忙什么呢？该给辣椒浇水了。”忽然发现她家的门紧闭，拉着窗帘，屋里没有回声，我只能干等在外面。 这期间我也没闲着，掐了一把香椿，剪了一堆菜苔，顺便把菜畦中间翘起来的砖头又铺了铺。大概20分钟的样子，小婷回应了，她先是拉开窗帘的一道缝，探出头来问我：“董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她想掩饰一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我只好装着什么都没说的样子：“我刚来一阵子，呶，摘点香椿回去凉拌。你把我的水桶拿来，我给辣椒浇点水。” 她懒懒的把水桶递给我，顺道还冲我晃了一下肩膀。我明白，她这是刚刚云雨过后，娇气还没有散尽。那么，屋里一定还有个男人：“董姐，你先忙，我进屋再睡一会儿，昨晚没睡好呢。”她语气里拖的那个长音，似乎在告诉屋里那个人，她马上就来。 我默默的浇完水，带着新摘的菜，还有那个没来得及打听的问题，回家了。 二. 清明节回老家住了一段日子，刚回到常州，第一件事就去看小菜园子。 远远的，我看见一片菜花黄，小青菜已然不是我走时的模样。趁着我没空管理它，偷偷的孕育开花。幸亏我回来的及时，没错过花期，要不然就会收获一堆菜籽。 “董姐，你总算回来了。”小婷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近乎哽咽。 “怎么了，你们又分手了？”我直奔主题。 “董姐，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我了。”此时，她的眼泪已经滚到鼻尖。 “你是又被骗了吗？怎么一回事？”我稳住她的两个胳膊，防止她一把抓住我。 “董姐，你不知道啊。我这下完了。我遇见坏人了，小孙是个骗子……”她一边哭着，语无伦次，我只得把她推进屋里：“怎么了，别急，慢慢说。”我拿了纸巾递给她，顺便拍一下她的肩膀，（这次她没有像小黄鸭一样尖叫。） “董姐，我已经报警了，他被抓进去，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她哭诉着，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一发不可收拾。“什么情况？这么严重吗？”她接着说：“就是昨天早上我才发现，他用我的手机，把我微信上的钱，全部转到他自己账上了。”我脱口而出一句傻话：“咦，你的手机密码，他怎么能知道？”她急得直跺脚说：“我不就是相信他嘛，把密码告诉他了”我也真是无语了：“他骗了你多少钱？”她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这个孬龟孙的，他把我的钱全部转走了！” 我听明白了，安慰她说：“别着急，你的钱应该可以找回来的。”她的哭声戛然而止，似信非信的追问我：“真的吗？董姐，钱真的能要回来吗？连我支付宝上的钱，都被他转走了。”我无可奈何的对她说了一句：“唉，你也真是的，密码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呢？”“警察叫我去做了笔录，这都一天了，没有任何消息呢？”我想赶紧脱身，安慰她说：“还好你报警了，安心等通知吧。”我不想被这种事情裹挟，于是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钱能找回来，放心吧。”她拉住我，不想让我走，嘟嘟囔囔的重复着她的担忧。 我趁机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她仍然没有像小黄鸭那样的尖叫，只是冲着我撒娇地晃了一下肩膀，然后用毛愣愣的眼睛望着我，我冲她点了点头，告辞了。 三. 早上八点，公园里已经是人山人海，舞池里旋转的人群，个个满面春风，男人风度翩翩，女人风情万种。 一曲终了，俊男靓女们纷纷上岸，我身边有两个女人在交头接耳：“昨晚附近人添加我的那个人，后来回复我了。”我一听到“附近人”三个字，立马警觉起来，竖起耳朵听她们在谈什么。“他说喜欢我，还说今晚请我吃饭呢，你说我去不去？”语气里透露着明知故问。“那肯定去啊，你不是一直盼望着吗。”对方说完就想去跳舞，这边拉着她的衣角继续说：“昨晚还有另外一个人加我，我讲给你听听哈，笑死人了。”另一位半推半就的回到原处，此时舞曲里播放着《化蝶》，舞者们个个醉生梦死，衣袂飘飘。“那个人上来就打我语音，问我约不约呢！”另一位很好奇，却又装着不在乎地问：“你怎么回答了？”对方撇了一下嘴：“我故意问他能给我什么，你猜他怎么回答？”对方明显被勾起了好奇心：“就是啊，他怎么回答？”“他说给我二百块钱呢！”说完她自己笑了。“你怎么说的？”此时她已经笑得满脸开花。“我就问他，是不是出冒价了？”另一个女人跟着也哈哈大笑，我偷偷地抿着嘴。 从公园里回来，路过小菜园子。小婷满脸春风地迎上来：“董姐，我的钱全部要回来喽。”我接过水桶连声说：“好好好，要来就好，以后可别犯傻了。”她冲着我晃了一下肩膀，露出几分娇气说：“董姐，我又找到男朋友喽。”我满脸惊讶：“这才几天啊，你就又找到了？”她沾沾自喜地说：“对呀，还是附近人加上的，这个人是老师哦。”我带着疑问：“是嘛？可不要再被骗了。”她掩饰不住喜悦地说：“董姐，我这次是认真的，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对我也是真心的，我们说好要相处一辈子。” 此时，我已经不好奇他们是如何相爱的，我好奇他们是怎么相识的：“你说的那个附近人，我怎么找不到呢？”说话间，我掏出手机，她一把抢过去说：“拿来，我帮你弄。”她一边捣鼓一边念叨：“你也真是的，你的位置都是关闭的，人家看不见你，加个屁啊。”一转眼，她就把手机递给了我，潇洒地说了一句：“弄好了，马上就会有人添加你了。”我一直以为她不如我，没想到这件事情，她真是轻车熟路。 晚饭时候，我习惯性打开下饭剧，微信的发现页里面冒出个红点，上面显示数字3，我不加思索的点开，提示附近人里有三个人和我打招呼。 第一个男：“美女你好。”女：“你好！”男：“你老公呢？”女：“你找他吗？”男：“不。我找你。”女：“你找我干嘛？”男：“聊天啊。”女：“聊什么呢？”男：“聊夫妻之间的事啊。”女：“那你应该跟你的老婆聊。”男：“都是过来人，不要这么做作嘛。”女：“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 第二个男：“你好，吃过了吗？”女：“怎么？你要请客？”男：“可以啊，你要吃什么？”女：“我一下子被你整不会了。”男：“发个位置过来。你不会的我教你。”女：“你教我什么呢？”男：“教你怎么讨男人欢心啊？”女：“滚你妈的蛋。”不用说再见。 第三个男：“小宝贝，在干嘛？”女：“我们认识吗？”男：“认识啊。”女：“我是谁？”男：“你是我上辈子的老婆。”女：“这辈子呢？”男：“这辈子，你做我的情人呀”女：“我是你的姑奶奶……” 红色的感叹号，终结了我对附近人的幻想。多少撩人的情话，淹没在各个平台上，让痴男怨女们欲罢不能。看着道貌岸然，实际上，谁谁谁都是谁的附近人。 本文作者：董善芹，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在《绿风》，《散文百家》，《作家天地》，《常州日报》等报刊杂志，出版诗集《岁月深处的痕迹》，待出版散文集《左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