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麦

李泽（李云飞）

老家用冷冻保鲜盒快递过来一包“冷蒸”，不由地想起元麦和曾经的往事。

　笔直的麦秆，翠绿的细叶，尖尖的麦芒，元麦在春风中轻轻摆动，空气中散发出阵阵的麦香。

家乡的麦子有三种：元麦、大麦和小麦。元麦产量低，良田要种小麦，元麦只能长在田头岸边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

松松土，撒几把种子，再浇点水，施点肥，接下来就交给老天和时间。初冬，麦苗破土，露出绿油油的几片叶子。寒冬，冰天雪地，麦苗耷拉在泥土里，奄奄一息。一场春雨，一夜窜出半人高，谷雨过后麦挑旗。

元麦早熟、抗旱、耐寒、耐瘠薄、适应性强、产量稳定，元麦还比小麦和大麦早熟。七十年代，到了春末夏初的时节，几乎家家缺粮，青黄不接，米缸早已见底，惶惶春日往往只能靠野菜充饥，早熟的元麦就成了救命粮。

　冷蒸，也叫麦蚕。灌浆饱满但未完全成熟的元麦穗，在去除麦芒麦壳后，经铁锅文火翻炒，再经石磨磨制而成的一种条形食物，立夏时节前后就能食用。嘉庆年间，善化唐仲冕任通州知州，曾写有《麦蚕歌》云：“今年颇喜炎夏早，田家竞说麦秋好。甸人堆盘献新麦，搓麦如蚕青缭绕。…”吃到冷蒸，这一年的饥荒也就过去了。

　元麦成熟以后，籽粒细磨成粉后被称之为“粯子”。在锅里加入些水，如果家里还有米，先放入些许米粒，文火慢煮，待水沸米熟后，将凉水调拌成糊状的粯子倒入其中，不停地搅拌，煮成粯子粥。粯子粥容易“噗”（粥滚后溢出锅外），儿时都要“看粥锅”，如果粥“噗”掉了，基本上要被父母揍一顿。

　春天日长，农闲的时节，一日三餐都是“两稀一干”，早晚粯子粥，中午粯子饭。早上的几碗粯子粥，不到响午就已经饥肠辘辘，肚子饿得咕咕叫，前心贴后背。晚上还不能喝太多的粯子粥，喝多了，会不停地起床。怕饿，天黑就上床睡觉，睡着了就不会感到饿的难受，还省灯油。

　改革开放后的几十年，不再是吃不饱，而是吃得太多太好，经常的应酬，过量的饮食，大腹便便，没有了前心贴后背的感受，却整天撑饱胀，不是血糖高血压高，就是尿酸高。

　世道轮回，曾经吃怕的粯子粥，现在成了健康和长寿的食品。几碟蔬菜，一碗粯子粥，晚上睡觉不撑不胀，早上起来空空如也，一觉醒来精神焕发。

生活不需要天天饕餮盛宴和山珍海味，更不能暴殄天物。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