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陶火灼灼照千年——读<千古张樊>》</p><p class="ql-block"> 文/支麓渊</p><p class="ql-block"> 陶窑里跃动的火苗，在仰韶先民布满龟裂的手掌间忽明忽暗。六千年后的我立在张樊遗址前，恍惚看见那些绘制彩陶的赭石颜料，正顺着时光的褶皱晕染开来，在晋南大地上勾画出文明的年轮。陈玉琪与张引太合著的《千古张樊》，恰似捧起一抔浸透历史烟云的黄土，让我触摸到那些凝固在陶器纹路里的晨昏，听见深埋地层的文明絮语。</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仰韶文化的陶轮在黄河支流间旋转，彩陶的弧线里藏着先民仰望星空的倒影。张樊遗址出土的漩涡纹彩陶钵，让我的指尖触到了新石器时代的心跳。《礼记》载"器用陶匏，以象天地"，那些回环往复的几何纹饰，何尝不是先民对宇宙秩序的朴素认知？当我在山西省博物院隔着玻璃凝视这些器物，忽然懂得庄子所言"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深意。陶窑的星火照亮的不只是史前暗夜，更点燃了华夏文明最初的诗性。</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后稷教民稼穑的传说在稷王山麓回荡，张樊出土的青铜犁铧上还沾着商周的晨露。《诗经·生民》吟咏"诞降嘉种，维秬维秠"，稷神祠前的五色土至今散发着农耕文明的醇香。我在春分日目睹老农将黍种撒向泛着墒情的土地，忽然明白《齐民要术》中"顺天时，量地利"的深意。那些深埋在黄土下的碳化粟粒，正在博物馆展柜里诉说着：一粒种子的萌发，需要穿越多少世纪的季风。</p><p class="ql-block"> ( 三)</p><p class="ql-block"> 广福寺的银杏叶飘落在二百余方碑碣上，拓片师正在用宣纸拓印时光。明正德年间的《重修三官庙记》碑阴，密密麻麻的捐资名录里跳动着鲜活的生命温度。清道光年间《西沟义学碑》的楷书端庄肃穆，让我想起顾炎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箴言。这些矗立千年的石头，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史记》？当我的手掌贴在冰凉的碑面，仿佛触摸到无数无名史官滚烫的心跳。</p><p class="ql-block"> ( 四)</p><p class="ql-block"> 西沟古村的石碾还在吱呀作响，碾槽里沉睡的不仅是谷粒，还有唐宋元明的月光。39处庙宇遗址如同散落的星子，茶坊碑上"斗茶夺锦"的字迹依稀可辨。站在元代戏台遗址前，我似乎听见关汉卿笔下窦娥的悲鸣穿透时空。广福寺铁钟的铭文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那上面镌刻的捐铸者姓名，让我想起苏轼"万人如海一身藏"的诗句——历史长河里，每个普通人都是一朵独特的浪花。</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正月十五的"撵虚耗"仍在街头巷尾上演，老人们用剪纸复活着《东京梦华录》里的岁时记。婚嫁时的"撒五谷"仪式里，分明流淌着《仪礼》的古老血脉。当我目睹八旬老妪用古法酿制柿子醋，忽然懂得《考工记》所言"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的真谛。这些生生不息的民俗，恰似《清明上河图》的当代摹本，在全球化浪潮中守护着文明的原乡。</p><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张樊革命纪念馆里泛黄的《太岳日报》，还散发着1942年的油墨香。那些被弹片洞穿的军用水壶，让我想起艾青"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的诗句。抗日烈士名录墙上，一个叫张铁锁的名字突然刺痛眼睛——他的孙子如今在村口开着农家乐，门楣上"耕读传家"的匾额沐浴着和平年代的阳光。此刻方知臧克家"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的重量，原来就沉淀在这片浸透热血的土地里。</p><p class="ql-block"> ( 七)</p><p class="ql-block"> 深秋的山楂林燃烧成红色海洋，果实坠地的声音里藏着乡村振兴的密码。晾晒场上的果脯如玛瑙铺陈，让人想起王维"山中习静观朝槿"的禅意。年轻的主播举着手机穿梭林间，直播间里的订单如雪片飞舞。这漫山遍野的嫣红，不正是柳宗元笔下"欸乃一声山水绿"的现代变奏？当古法山楂糕遇见冷链物流，传统与现代的对话，在张樊人的笑纹里绽放成花。</p><p class="ql-block"> 暮色四合时，我站在张樊遗址保护碑前。晚风掠过考古探方的剖面，不同文化层如千层糕般清晰可辨。六千年前的陶窑火种，后稷撒下的五谷，碑碣上的墨痕，古戏台上的锣鼓，红色根据地的星火，山楂林的秋实——所有这些文明切片，都在《千古张樊》的书页间获得了永生。合上书卷的刹那，忽然懂得太史公"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深意：原来文明的传承，不在博物馆的展柜里，而在百姓晨起耕作的背影中，在孩童诵读古诗的童声里，在新旧时光永不停息的对话里。</p><p class="ql-block">简介:支麓渊，女，2001年2月15日岀生。现在西安音乐学院就读，爱好文学创作，硕士研究生(研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