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最完美的女人

南岸青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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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860571

文：南岸青栀～

谁堪完美？

　　若论古代才貌双绝的佳人，总能信手拈来无数传奇身影：有以《白头吟》诉尽深情的卓文君，有在词坛独树一帜的李清照；有画竹写兰的管道昇，亦有能诗善弈的薛涛。她们或挥毫泼墨，或舞袖生风，用才情与风华在历史长河中激起璀璨涟漪，至今仍被世人追忆。但古代还有一位不寻常的美女，她的故事如同一曲哀婉而动人的乐章，让听过的人无不为之动容，甚至愿以“完美”来形容她。

她与赵飞燕是一个老公（同侍汉成帝），却在后宫浮华中以才德双绝独树一帜，被誉为“古代最完美的女人”。

她曾以一首《团扇诗》写下“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的千古叹息，将自身命运与团扇的荣枯相喻，传颂至今。

她引得一代才子唐伯虎挥毫创作《班姬团扇图》以自喻。

纳兰性德亦在词中化用其典，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的惋叹，将她的故事融入文人千年的感怀。

她就是班婕妤。每当重读她的故事，心中总泛起波澜，究竟是何等超凡的智慧，支撑她在汉宫的惊涛骇浪中独善其身？又是怎样跌宕的人生，成就了这一曲流传千古的风雅绝唱呢？

漫步忻州婕妤轩

　　

忻州的春天，是从代县神涧村的杏花开始的。当雁门关的风还带着残冬的料峭，婕妤轩前的老杏树已迫不及待地捧出满枝粉白，与黛瓦飞檐相映成趣。清明假期的忻州古城人流如织，我却独爱西园一隅的清幽——这里的时光，似乎永远停留在班婕妤“裁为合欢扇”的诗意里。

　　转过刻着《论诗三十首》的青砖照壁，西园的月洞门便衔住一脉葱茏——苔痕斑驳的青石板小径在竹影里蜿蜒，新抽的柳丝正将鹅黄的絮语垂落池面，惊起几尾锦鲤搅碎满池云影。

　　西园的怡苑肇造于四合规制，层楼耸峙为骨，东西馆轩翼然相向，如飞鸟振翅欲停。集贤亭畔莲池镜开，芙蕖映日，锦鲤穿云，楼阁影落其间，恍若琉璃世界——虽无吴门怡园之巧夺天工，却得晋地文脉之魂魄，自有一种疏朗俊逸之致。

　　元好问手植的老梅虽已褪尽红妆，枝桠间却凝着些微未消的冷香，绕过叠石成峰的"问山亭"，忽见一汪清泉从苔衣覆盖的石壁跌落，在凿成古砚形状的承水石槽里敲出平仄相间的韵律。池边立着半方残碑，模糊的字迹里仍能辨出"西园雅集"的题额，仿佛八百年前的诗酒风流正顺着爬山虎的藤蔓，在春日的暖阳里静静漫延。

　　婕妤轩前一口方池蓄着半池云影，像是穿越来的风将《团扇诗》揉碎跌入了影中。木质轩门悬着的匾额，以瘦金体书就"婕妤轩"三字，笔锋如削，恰似她当年在长信宫挥毫时的风骨。静静地望，仿佛仍能想见当年她执卷临窗的模样——雕花槅扇上的缠枝纹里，不知何时被人嵌了几方碎玉，阳光穿过时，便在青砖地面投下点点星子，恰似她诗中"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的惊觉。

汉宫惊鸿

　　明代仇英《千秋绝艳图》

《千秋绝艳图》中的班婕妤

　　班婕妤：（公元前48年～公元2年），婕妤是封号，原名无考，他是西汉史上少见的贤德才女，汉成帝刘骜妃子。她是左曹越骑校尉班况的女儿，是东汉史学家班固、军事家班超和女史学家班昭的祖姑。她的作品很多，但大部分已佚失。现仅存三篇：《自伤赋》《捣素赋》和一首五言诗《怨歌行》（又称《团扇歌》），流传至今。

　　鸿嘉年间，班氏女以良家子身份初入未央宫。她姿容昳丽却不以色侍人，腹有诗书更兼温良恭俭，很快便在六宫粉黛中脱颖而出，独享成帝专宠。某日，成帝命人打造金镶玉嵌的华美辇舆，邀她同辇共游。面对这等恩宠，她却敛衽辞谢："观古之贤君，皆有名臣在侧，唯三代末主，方与嬖女同辇。"这番谏言，既有对君王的拳拳期许，更显自身的卓然风骨。

一时之间，椒房佳话传遍后宫。众人皆赞她堪比楚庄王身旁规谏沉迷狩猎的樊姬，彼时的她，承圣眷而不骄，守家训而愈明，贤名与恩宠交相辉映，成就了后宫中一段难得的佳话。也被后人称为“辞辇之德”，成为了古代女子贤德的典范。

顾恺之《女史箴图》卷之班姬辞辇图

　　然自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入汉宫，山盟虽在，情已成空。这世间情爱翻覆无常，恰似纳兰容若笔下“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的无奈喟叹，也如刘禹锡《竹枝词》中“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的悲凉隐喻。人心易改，世事难料，昨日的情深似海，转瞬便成今日的沧海桑田，教人如何不黯然神伤？

噩梦只是开始，《汉书》记载，鸿嘉三年（公元前18年），赵飞燕谮告许皇后、班婕妤挟媚道，祝诅后宫，詈及主上。许皇后因此被废，不久自杀。面对有司讯问，班婕妤无语。汉成帝亲自问她，她回答说，古语有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时时注意修身正心，尚且得不到福分，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会有什么指望吗？假如鬼神有知，决不会接受不忠于皇上的诅咒；假如鬼神无知，诅咒又有什么用处呢？所以我不屑于干这种勾当。多么智慧的回答，班婕妤因此没有治罪，还得到了汉成帝的怜悯和赐金。

　　当赵氏姐妹以轻歌曼舞搅乱未央宫的夜色，班婕妤望着椒房殿外渐暗的宫灯，终于读懂了帝王恩宠的虚幻无常。面对谗言如织的后宫危局，她敛尽昔日光华，向成帝递上请辞书简，自请迁居长信宫侍奉太后。这看似退让的抉择，实则是乱世红颜保全性命的智慧——在太后的羽翼之下，纵然要亲执扫帚打扫庭除，总好过卷入不见血的宫闱厮杀。

长夜漫漫，她独坐清冷的长信宫，望着手中秋扇出神。素绢团扇曾是帝王执于掌心的珍爱，如今却随着季节更迭被弃置箧笥。这份感同身受的悲凉，化作笔尖流淌的《团扇诗》，将红颜易逝、恩宠难继的千古喟叹，凝练成字字泣血的传世绝唱。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齐地新裁的上好的白绸，一眼望去，皎洁无暇就如霜雪一般明亮。用这些洁白绸缎制成合欢扇，每一把团扇都好像天上的明月一样。

烈日炎炎的夏天，团扇常常伴着君子，形影不离。微微摇动，君发便也跟着轻轻地动。最怕秋凉时刻，狂风卷走炎热。天一冷，团扇便被君子丢到一边，恩情一刀两断。

从此，一柄秋扇承载着深宫女子的无尽哀伤，在历史的长河中摇曳生姿。

　　绥和二年，汉成帝在赵合德寝宫暴毙，或因沉迷酒色、滥服补药。成帝死后，赵合德遭群臣声讨，自知难逃罪责，饮鸩自尽。

汉成帝驾崩后，班婕妤自请前往延陵守陵。此后，她每日清扫陵前落叶、诵读简牍，在寂静中追忆往昔。守陵数载，她在成帝陵旁安然离世，最终葬于帝陵之侧，将一生从盛宠到孤寂的跌宕，化作历史中一抹温婉而苍凉的底色。

唐伯虎的传世名画

《班姬团扇图》 唐寅 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唐伯虎少年得志，堪称一代才子。早年在苏州府试中拔得头筹，后于南京乡试再获第一，高中解元，风头无两。谁料入京会试时，竟卷入科场舞弊案，从此仕途彻底断绝，人生跌入失意深渊。此后，他寄情山水，放浪形骸，反倒在诗画中寻得天地，成为明代举足轻重的书画家。

他的人生轨迹与班婕妤虽不能说如出一辙，却有着惊人的相似——皆因才名显世，却又都被命运推入困顿之境。班婕妤因才德被弃于长信宫，唐伯虎因才学遭忌于官场，二人虽一为汉宫妃嫔，一为明代文人，却同样在命运的跌宕中尝尽失意滋味。

画面上方是祝允明、文徵明、王谷祥三人的七言绝诗各一首

祝允明:

碧云凉冷别宫苔，团扇徘徊句未裁。

休说当年辞辇事，君王心在避风台

文征明:

落尽闲花日晷迟，薄罗轻汗暑侵肌。

眉端心事无人会，独许青团扇子知。

王谷祥：

蝉鬓低垂螺黛残，含颦睡起恨漫漫

长门七月浑无暑，翠袖玲珑掩合欢。

您最欣赏谁的字呢？

　　画中的班婕妤神韵动人，但见她体态修颀，肤如凝脂，一双杏眼似藏秋雾，唇不点而朱，恰如牡丹初绽。头上仅以一支累丝嵌玉簪挽起堕马髻，珠翠寥寥却难掩贵气，倒似将满腹才思都凝在了这简素的妆扮里。

微微昂首的姿态里，既有世家贵女的端方自持，又藏着被弃冷宫的孤寂苍凉，仿佛满纸墨色都在替她诉说“玉颜不及寒鸦色”的断肠之痛。

身旁的棕榈是全能型植物，在这里应该是也指代了唐伯虎及班姬无处施展的才华。

最左侧分别留有作者唐寅、嘉靖、乾隆、溥仪的鉴藏宝玺和收传印记。

　　唐伯虎在画作中以班婕妤自比，与其说是对历史红颜的共情，不如说是借古人之酒杯，浇自己胸中之块垒，将仕途不遇的愤懑与苍凉，都凝注在这跨越时空的自我映照之中了。

纳兰性德最著名的一首诗

　　三百余年后，纳兰容若在渌水亭畔挥毫。这位相国公子握着凉薄的笔，写尽人间聚散。他笔下的"西风"与班婕妤诗中的"秋凉"隔空呼应，都是薄情岁月里最锋利的注脚。当词人与宫妃的命运在文字中交织，我们才惊觉：原来每个时代都在上演相似的故事，初见时的惊鸿一瞥，终敌不过时光长河里的物是人非。

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又如西门吹雪出剑时的惊鸿一瞥，于无声处直击人心。寥寥数字，将初见时的璀璨与凋零后的苍凉，勾勒得纤毫毕现，既有词家的婉约情致，又含剑客的凌厉锋芒，令人在字里行间，窥见命运的无常与深情的易碎。

浅见拾痕

　　关于班婕妤的故事已经讲了不少，只是在成帝一朝的兴衰画卷上，赵飞燕姐妹搅动后宫的波澜、倾覆王朝的余震，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笔触，不妨稍加描摹一下。

不要说她们出身卑微，只会习舞，全然不知礼数，一个水性杨花，一个举止轻浮，谁要是与这样的女子有了牵扯，那便是自身涵养不足，但往往是她们引来无数最深情的目光和流量。

　　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她们未曾饱读诗书，不通晓礼义廉耻，反倒活得纯粹洒脱。她们清楚自己进宫的目的便是谋取荣华富贵，深知皇帝尊贵无比，便一门心思讨好献媚以获取恩宠。她们能全然顺着皇帝的心意，一心只追求享乐。

赵飞燕甚至连《论语》中的字都认不全，却能凭借假装被北风吹起，诱使皇上误以为她是仙子下凡，为了留住她，不惜修筑避风台；赵合德对贤良淑德之事从不关心，却凭借伪装天生体香，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更令人惊叹的是，她们为了保持肌肤光滑，甘愿常年在肚脐中塞入息肌丸，哪怕失去生育能力也在所不惜。

她们因息肌丸无法生育，为保地位不被撼动，便将后宫凡有孕的嫔妃，凡降生的皇嗣悉数害死，叫民间留下“燕飞来，啄皇孙”的歌谣，那与男宠放荡与侍卫苟且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世人惯以“红颜祸水”“女色误国”为王朝倾覆开脱，实则不过是替庸主卸责的荒唐戏码。古往今来，凡识人不明者，情爱里易陷薄幸之局，友朋间难逃背刺之祸，君臣际更酿社稷之危。汉成帝沉溺赵氏姐妹的温柔乡，宋徽宗轻信蔡京的谄媚言，这般悲剧从来不是某一人的罪孽，而是帝王失察于上，宠妃佞臣谋私于下，共同造就的乱世悲歌。即便班婕妤能做春秋时的樊姬，成帝却不是心怀天下的楚庄王。

令人扼腕的，还有满朝自诩“忠良”的臣子，空有拳拳赤心，却无匡君济世之智；当君王醉心声色，他们或是沉默如寒蝉，或是谏言流于表面，终究未能以雷霆手段力挽狂澜。所谓忠义若缺了审时度势的锋芒，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厦将倾，任历史长河中翻涌出无数“后人哀之而不鉴之”的遗憾。

　　只是千年后，未央宫的残垣已被岁月掩埋，赵氏姐妹的艳丽传说也化作史书上斑驳的墨迹。唯有班婕妤，宛如一茎空谷幽兰，虽历经寒霜，却始终散发着高洁的芬芳。

她的完美，并非毫无瑕疵的神话，而是在浮沉命运中始终恪守道义、保持灵魂洁净的勇气。当世人感叹后宫女子的悲凉时，她用智慧与品德谱写出一曲自尊自爱的赞歌，让千百年后的我们，仍能从她的故事里，看见人性中闪耀的光辉——那是超越美貌的精神力量，亦是让人深深共情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