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多数男人都思念故乡

山中乡里巴人

许多男子因谋生远赴他乡，于异地成家立业。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仍会时常返回故乡，即便那里已无亲人可寻。他们心系故土，只因地下长眠着祖先，地上留存着童年的足迹。有人说，繁华阅尽的女子多不愿归乡，而男子却恰恰相反，繁华之后更念故乡。对于他们而言，大城市的居所不过是栖身之所，而故乡才是灵魂的归宿。唯有在那里，才能安眠无忧，那里有儿时的回忆，有城市里难以寻觅的清新空气。当踏上故土的那一刻，他们不再是别人的丈夫、父亲或下属，而仅仅是以子孙的身份，与祖先相望。故乡是难以割舍的牵绊，它虽小，小到只剩几间破旧的土房；却也大，大到一辈子都走不出童年的泥泞小路，走不出房前的院坝；故乡很轻，轻到只剩乡音萦绕；故乡又很重，一声问候便足以让游子泪湿衣襟；故乡很近，近到每晚入梦；故乡又很远，远到星夜兼程，也追不回儿时的晚霞。

小时候，我家老宅的山墙边有棵苦李子树。虽名为苦李子，可结出的果实并不苦，而是酸得像白醋一般，吃上一两颗，牙齿都仿佛被酸倒了。那时的天，总是蓝得透彻，云朵如棉花糖般在空中飘荡。我与小伙伴们常常在树下嬉戏，苦李子成熟时，我们便围着树爬上爬下，采摘果子。如今，那棵老苦李子树已多年不见，但它的身影却深深刻在我的心底。还有那生长在石沟边的大野樱桃树，听爷爷说，这棵樱桃树是未曾谋面的奶奶栽下的，它伴随着我成长。每到樱桃成熟时节，树上结满酸甜可口的樱桃，供我们尽情享用。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一颗一颗地吃太过文静，也解不了馋。于是，我们便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轻轻一抿，果肉与果核便分离，再用舌头一顶，果核就从嘴角掉到地上。在那个物质匮乏、经济拮据的年代，樱桃是我们农村孩子最爱的山野美味之一。当我品尝这树上的樱桃时，却再也见不到栽下这棵树的奶奶，而那位栽树之人，早已远去，难以再见。唯有盛开的樱桃花依旧在此，让我不得不在脑海中想象奶奶当年栽下这棵樱桃树的模样，不禁勾起一阵阵思念，令我心中郁结难舒。这正应了那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古话。那棵樱桃树也在多年前消失了。我每次回到老家，总会忍不住去看看曾经生长着苦李子和樱桃树的地方，哪怕只是看一眼它们曾经扎根的土地，也仿佛能从中寻觅到我童年的痕迹。

家乡的泥泞小路，是岁月的见证者，也是记忆的守护者。儿时的小径，是人们用脚步丈量出的一条时光之痕，踩上去松软而富有弹性，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仿佛能听见大地深处的心跳声。那时，我们光着脚丫，感受泥土的温度与柔软，每一步都像是与大地的亲密对话。多年后，当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那条熟悉的小路已化作一条乡村公路，虽非水泥铺就，却也平整宽敞。然而，即便道路变了模样，每一步踏下，仍能感受到脚下土地传递出的熟悉温度，仿佛大地的记忆从未被岁月冲淡。这条小路，不仅连接着乡村通往外界的方向，更串联起过去与现在的时光。每一次重走，耳边仿佛响起儿时爷爷或妈妈呼唤我们回家吃饭的声音，那声音穿越了岁月长河，依旧清晰如昨。两旁的野花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童年的欢笑，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然而，时光悄然流逝，那些奔跑在小路上的身影渐行渐远。但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这条小路始终是记忆深处最温暖的纽带，将故乡的温情与我们的心紧紧相连。每当走在小路上，我都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归属感，仿佛这里就是我心灵的港湾。

老家的院坝，承载着我心中无数温暖的记忆。清晨时分，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袅袅炊烟便从屋顶缓缓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的香气和苞谷面饭的朴实味道。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小桌旁，简简单单的饭菜却胜过世间所有珍馐美味。碗中的青菜与咸菜，满是家的滋味。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满院子，孩子们在院中追逐嬉戏，欢声笑语回荡在耳畔。爷爷坐在一旁，吸着自家种植的烟叶，手捧灌灌茶，悠然自得。春日里，桃花纷飞，待到桃子成熟时节，只需站在院坝坎边，伸手便可摘下那酸甜可口的果实；夏日夜晚，星空璀璨，我们围坐听故事；秋日，院坝坎边的核桃树挂满枝头，果实累累；冬日，雪地里留下我们欢乐的足迹。院坝不仅是生活的场所，更是记忆的归宿，记录着岁月的流转，承载着欢笑与泪水。即便远离家乡，每当想起那座院子，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流，那是家的味道，也是生活的真谛。

夜晚的老家，宛如一幅静谧深邃的画卷。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与霓虹闪烁，只有满天繁星与蛙鸣虫唱，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温柔地拥抱着。我躺在床上，窗外风吹叶动的沙沙声轻轻入耳，内心格外踏实安定。这种安稳，是城市再豪华的床铺也无法给予的。老家的夜空清澈如水，星星如同钻石般熠熠生辉。偶尔几声犬吠划破寂静，却让夜晚更显真实动人。小时候的夏天，我常在院坝里用两条长板凳拼成简易床榻，躺在上面仰望星空，那时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长，也格外美丽。如今再次归来，岁月虽悄然改变了许多，但夜空下的宁静依旧如昔。耳边是风吹树梢的低吟浅唱，像大自然在轻声诉说着古老的故事，让我想起母亲灯下缝补衣服的温暖瞬间。在老家的夜晚，时间仿佛慢了下来，让人得以重新审视内心，感受生活的本真。这种简单纯粹的幸福，让人不禁感叹，生活的意义或许就藏在这些平凡却动人的瞬间之中。

其实，男人愿意回归老家，绝非仅仅因为那里的风景与味道熟悉而亲切，更因那里有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老家的小径、老屋、田野，每一处都铭刻着童年的记忆。父母的一声问候，一顿亲手烹制的饭菜，都能让他深切感受到家的温暖。母亲忙碌的身影，父亲默默的关怀，这些细节在城市快节奏的生活中更显珍贵。即便工作再繁忙，生活再疲惫，只要回到老家，就能重新寻回那个最真实的自己。老家，是男人心中永恒的港湾，无论走多远，都不会遗忘。那里不仅有亲情的抚慰，还有内心深处对简单生活的渴望。每一次归家，都是一次心灵的净化，一次与自我对话的契机。

所有图片由王锅摄影

——2025.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