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中华文化故事》<br>作者 李晓愚<br>诵读 雨田笠翁<br> 假如你穿越回唐代,那么每到天气转寒、秋风乍起的时候,一定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妇女们纷纷挽起衣袖,手执捣杵,身披月光,两两相对地在捣衣。大诗人李白的诗里不也描绘了吗?“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可见这在当时是多么风行的劳动。<br><br>“捣衣”究竟是什么活计呢?唐代画家张萱绘制的《捣练图》生动地展现了宫廷妇女从事捣衣劳作的场景。<br><br> 《捣练图》的原作已经佚失,目前流传下来的画卷据说是书画皇帝宋徽宗赵佶亲自摹画的。整幅画可以分为捣练、缝衣和熨烫三个部分。展卷便会看到四个女子,她们两两相对,正用捣杵击打砧石上的布料。捣练之后是缝衣,画中有两位妇人:一位背身侧坐在地毡上,正聚精会神地理线;另一位则坐在凳子上,拈针缝纫,你瞧她的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手中的丝线。如果说捣练体现的是一种动态之美,那么缝衣则显示出了一种安静的韵味。最后一段画面表现的是熨烫的工序。两位妇人面对面地展开一匹绢,另一位妇人手持铁熨斗小心熨烫。一名年轻女子扶着绢的另一侧。还有一个淘气的小女孩,她从绢底下穿行,好奇地探头打量着忙碌的大人们。<br><br> 捣衣又称捣练,是古代制作衣服的一道重要工序。练是一种生的丝织品,刚织成的时候质地坚硬,必须经过煮沸、漂白,再把它放在砧石上用捣杵捶击,才能变得柔软,方便缝制。捣衣本来只是妇女的一种日常劳动,后来却被渐渐赋予了诗意。在魏晋南北朝,流行一种以“捣衣”为题材的诗歌,比如庾信的“捣衣明月下,静夜秋风飘”, 谢脁的“秋夜促织鸣,南邻捣衣急”。为什么要在秋天的晚上进行呢?因为男子上前线打仗,秋天一到,在家的女人们就担心远方的夫君没有足够的衣服御寒,于是忙着捣练、缝衣,要在天冷之前将衣服寄给男人。至于在晚上,是因为捣衣至少需要两人配合,面对面,像舂米似的。白天女人们各忙各的家务,晚上凑在一块儿在月光下捣衣,既不浪费时间,还省了家里的蜡烛钱,不是一举两得吗!可见,捣练并非普通劳作,与之相连的是战争、别离和幽怨。而宫中妇女的捣练则往往影射着君王的冷淡与后宫的寂寞。就像王昌龄在宫怨诗《长信秋词》里写的:“长信宫中秋月明,昭阳殿下捣衣声。白露堂中细草迹,红罗帐里不胜情。”失宠的宫人只能在捣衣劳作中消磨光阴。<div><br></div><div>张萱是唐代著名的宫廷画家,尤其擅长画仕女图。《捣练图》中缝衣的女子可能会让人联想起荷兰画家维米尔绘制的《花边女工》,两位画家都成功地展现了女子在劳作中那种娴静从容的美。但跟维米尔不同的是,张萱并不在描绘光影的技巧上着意,而是营造出一种“刹那含永劫”的气氛。<br><br><br></div> 《捣练图》是一幅长长的手卷,赏画的时候从右到左一段段展开,也就是说画中是包含着时间线索的。细心的观者或许会发现场景的次序问题。就制作衣服的步骤而言,应当是先捣练,再熨烫,最后缝衣。可画家却把“缝衣”安置在了“捣练”和“熨烫”之间,打乱了连贯的劳作程序。这是为什么呢?有人猜测这幅手卷是由两幅画组成的--捣练、缝衣是一幅,熨烫是另一幅。还有一种可能,画家或许是出于构图的考虑:捣练的四名女子是站立的,她们手中的捣杵突出了垂直的动感。与此对照,第二个场景则由坐着缝衣的人物形象构成。丝线的纤细与捣杵的沉重也形成了对比。第三段“熨烫”则又出现四名站立的妇女,与第一段呼应。按照正常工序,三组人物应当是站-站-坐,画家通过调整工序,使得三组人物的姿势变成站-坐-站,就产生了一种高低错落的效果。画面安排还有个巧具匠心之处:在“捣练”一组中,一女子回过身来挽衣袖,顺着她的视线,便带出了缝衣一组中理线的女子;而画面中央蹲着扇火的女孩子,一边看着缝衣的妇人,一边为熨烫者扇火,不动声色地起到了过渡作用。<br><br>据史料记载,开元、天宝年间,很多擅长制衣的女子被征召入宫。仅为杨贵妃一人织造锦缎、刺绣衣裙的工人就有七百人之多。虽然不是为了征战的丈夫,但画卷中的女子一样将自己灿烂的青春和漫长的寂寞投人到这年复一年的捣衣当中。<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