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我鸿，多才多情多坎坷（3）

汪山茗

逄春阶：陈我鸿流浪到弋阳

逄春阶，1965年出生于山东安丘。笔名浯河。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高级记者，中国作协会员。山东省报纸副刊工委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山东省报告文学学会会长。

我不会画，却拜过山水画家陈我鸿为师。

1987年秋，曲阜师大同学韩世进跟我谈起美术系的陈我鸿先生，我极慕其画品人品，后有我鸿师的入室弟子王林海、刘继晓到我们中文系听课，课间又说起先生，遂萌生拜访愿望。记得是一个周末，我带了两瓶景芝白干酒，拳头大两小包五香花生米，敲开了先生家门。先生头戴紫黑色平顶毡帽，着很笨拙的中山装，黑色棉布鞋，长方脸，个子在一米六左右，操一口南方普通话：“小逄来了！”“逄”字发的是“胖”字的音，“来”字声调拐了个弯。花生米倒在小碟里，白酒倒在小杯里，师徒自日午喝到日落。

我的求学日记上记录着许多与我鸿师交往的点滴。最集中的是1989年4月30日，那天从早9点一直到深夜，在我鸿先生家，一边陪他喝酒，一边听他详谈个人经历。他讲我记，记了30多页。晚上画家杨象宪先生造访，杨先生说：“听听蛮好，这是陈老师第一次向你公开身世。他轻易不开口。”那天，我鸿先生专门找来《中国地图册》，我对江浙一带的地理不熟，我鸿师讲到一个地方，就在地图上点一下，给我一个直观印象。讲到悲伤处，他的泪光在眼眶里旋动。

蹲点枫桥的社教工作队年轻队员的陈我鸿，在修水库的工地上遇到诸暨枫桥绛霞村一个女子杨凤珍，杨凤珍长得蛮漂亮，陈我鸿天天见她，慢慢就好起来。后来别人对他说她是地主的女儿，陈我鸿也不管，两人一起去绛霞村看戏。来自浙江大学的社教队长和一位公社书记的社教队员前来做他工作，要他坚定政治立场，不要与地主女儿恋爱，陈我鸿却我行我素。

浙江美院党委决定组织全校师生批斗陈我鸿，陈我鸿带着杨凤珍（后来草草结婚）趁着夜色，离开诸暨，一路上住凉亭、庙宇，有时就在草堆桥洞里凑合着过夜，抛弃一切，开始了流浪生活。

陈我鸿什么也不会，书呆子一个。正可谓力难缚鸡，谋生乏术。他们先到奉化老家，做剃头匠的父亲照顾不了他们的周全，后来一路乞讨到了江西弋阳，去投奔杨凤珍的二姐。这位二姐夫好赌，就让陈我鸿给赌徒们望哨，这样可分点钱糊口。后来，我鸿师觉如此有辱斯文，就操起画笔。有个村庄弄戏台，就让他去画。他还开始用墨铅粉给人画像，死人活人都画，纯粹为了肚子。

我在我鸿师家里见到一个怪条幅：“为腹不为目”，我鸿先生真是饿怕了。他说吃亏是福，吃饱更是福。随着孩子的降生，吃的问题更不好解决。陈我鸿开始卖血，他的体质很弱，医生不给抽，他找了个熟人走后门，一月抽两次，每次300CC，得30块钱。有一次输血回来，头晕，那天是老婆生日，忘记是啥原因了，吃饭的时候。跟老婆吵架，老婆用东西砸到他头上，血流不止。他躺了五六天才恢复。

陈我鸿不通世故，家庭琐事基本不管不问，喝喝酒，看看书，还有抑制不住的创作冲动。他跟妻子关系没有处好，曾经因为生活上的摩擦而数次自杀。刚结婚时，他买了一条烟给父亲，自己也顺手抽起一支，让妻子发现，妻子在父亲面前动手打了他。陈我鸿觉得有失尊严，抓起颜料藤黄就吞下去。藤黄有剧毒，相当于水银。家里人急了，送他到宁波医院，陈我鸿拒绝灌肠。最后抢救过来，花了一百多块钱。

金林观先生回忆，救回来以后的陈我鸿到宁波工艺美术研究所看他，并告诉他因家庭困境活不下去服藤黄自杀。看他嘴唇雪白，面无血色，只有劝他好死不如赖活。金林观又把1960年国画系毕业的黄永法，和1962年国画系毕业的李福星两个老同学叫来，一起商讨解决办法。当年同一个系的同学天天见面，都很熟悉。就对两位老同学说光同情不行，得拿出具体行动來。正好刚发下工资，就达成每人贡献一个月工资的共识，三人合起來一百五十多元交给陈我鸿，叫他好好保养身体，天无绝人之路。金林观还利用工艺美术研究所所长的职权，去资料室仓库拿了些宣纸和毛笔交给陈我鸿，陈我鸿满心欢喜地回去了。

金林观也动过把陈我鸿弄到宁波工艺美术研究所的脑筋，只是农业户口与城市户口的鸿沟没有能力突破，只有不了了之。

编辑自逄春阶《我的恩师——山水画家陈我鸿》

金林观读后又作补充。

征集故事线索

奉化溪口原亭下村有个陈我鸿，又名陈金木，1963年毕业于中国美院中国画系。这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毕业分配前参加社教活动期间与地主女儿恋爱，婚姻自由与阶级立场的冲突，只能到处打临工，甚至于流浪，卖血，艺术生命被摧毁。

个人的曲折经历同时也折射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在政治运动中的普遍困境。本人想把这位不应被忘却的中国知识分子的人生故事整理出来。如果您有关于陈我鸿先生的故事线索，请微我。微信手机同号13957885210。

山茗启